第12章 谢长殊
林琬也是第一次见“悬丝诊脉”,只见院首微微闭眼搭在屏风另一端的丝线上,周围人为了不影响院首的判断,都被林琬吆喝出去了,只剩她一人,站在院首背后,紧张得等着。
院首一会拧眉,一会展颜,林琬的心就跟着她的表情忽上忽下。
“王女,您也出去罢,老臣单独询问公子一些病情之事。”
“喔。”林琬乖乖应声,院首這么厉害,有些奇怪的脾气也是应该的,林琬出去后,還替她将门小心关上了,以防影响了她的判断。
“公子,您這身子积弱绝非一日两日,故這调理也并非一日两日可成,需得静心,照理說,眼疾不致如此,然气血亏损過重,慢慢来罢。”
“身子是自個的,不知您過往经历了什么,但依老臣来看,王女对您,颇为上心呐。”
院首年纪大了,看见年轻人就总想着叮嘱几句,而且這公子的身子明显是常年积弱所致,他自己又心中郁结,自然见效沒那么快。
“上心?”谢长殊自顾自玩味得重复着這句话,语气嘲讽。
“不上心嗎?老臣倚老卖老說几句,老臣乃太医院院首,轻易不得出宫,寻常哪怕是王女看诊,也得亲自去宫内。王女却三邀五請,亲求国主,才特赦老臣出宫看诊,這天下可沒几個人有這等待遇。”
“凡尘過往都淡然些,抓住眼前才是要紧事啊。”
這院首只当谢长殊是从前在其她地方受了伤,且号脉下来他明显是心中有事,才多說了這几句。
就這身子,根本不能干什么,院首這才意识到她在马车上时确实是误会林琬了,怪不得她解释得都结巴了。
“她……,为什么救我?”
如果是個普通的郎中,谢长殊只当林琬一时兴起,拿他养着玩,可是去求太医院院首来医治他的眼疾,這未免也玩得太過了些。
谢长殊仔细回忆,自从他上次醒来后,林琬好像就再也沒有折磨過他了,甚至连重话都不曾說過一句,哪怕是他故意惹她不高兴,林琬也浑不在意。
谢长殊身子晃了晃,他总觉得有哪裡变得不一样了。
“女子与男子之间,无非不就那点事嘛。”
院首收回悬丝,呵呵笑着回,然后伏案开始给谢长殊开些方子。
“得亏是老身,您這眼疾啊,若是再耽搁些,便就好不了了,现在无非就是些稀罕药材的事儿,只這药引,麻烦了些……”
院首自言自语,也不管谢长殊回不回她,她一生都被拘在宫中,這次出宫看诊,還在景色如此之好的庄子裡,她這心情自然也不错,心情好,话便多了些。
“那点事儿……?”
谢长殊皱眉沉思,林琬对他生了旁的心思?這……,怎么可能?
可除了用這点,实在也沒旁的理由来解释林琬的這一系列的异常行为,从前他觉得她是在演戏,戏耍他,但是现在這院首都来了,属实沒必要。
谢长殊不是沒想過,這院首是否是林琬找人假扮的,但他很快否决了自己的想法,“悬丝诊脉”确是太医院院首一人所创,无人能够冒充。
哪怕能模仿其形,也不可能真的诊治出他的毛病。
林琬压根不知道谢长殊此时的复杂心理,她正追着问院首谢长殊的病情呢。
“有的治,按這個方子去抓,吃上三日,可有好转,但是這药引,需得以成年健康女子的鲜血为引,王女斟酌些。”
林琬拿過瞧了两眼,自从上次谢长殊需要药材后,她就回府清点了一下,现在她对自己府上究竟有哪些药材门儿清,药方上的這些,她府中皆有剩余。
林琬便放下了,着人带着郎中,回府取药。
她再亲自将院首送回王宫。
“不過,您跟他說了什么啊,這么长時間?”林琬在路上找话题,便随意问些院首方才的诊治情况。
“公子问老臣王女为何救他,老臣将王女对他的重视细细剖析,這公子過往心结過深,老臣劝公子得珍惜当下啊。”
“王女啊,這公子,易得其人,难得其心喔~”
林琬本以为年事已高的院首会是個古板之人,谁知她压根不问谢长殊的来历,反而還开始推销起她来了。
不是,谁要她向着谢长殊推销自己啊,将谢长殊害成這样的就是原主本人,她对他這么好,一個是良心問題,一個是因为她也不想他黑化啊。
林琬后知后觉被茶给呛着了,她感觉自己的脸上迅速烧起来,连說了几句“不是”,结果发现人家压根不相信自己,便只能自己生着闷气。
而且這气,還是她自找的,谁让她嘴欠非要问呢。
她也不想进宫去,再感受一遍這种自己解释一通,别人却一脸促狭望着她的情景了,她决定還是让這些热心的长辈们先冷静一番罢。
不然她现在跑去解释,别人還以为她是害羞呢。
何况,她刚說喜歡人家,现在用完院首,就說不喜歡了,未免也太快了些。
林琬想通這些,让竹鸢送院首回太医院,她自己便先行回庄子了。
自从院首走后,谢长殊就坐在院子裡,今日阳光不错,他眯着眼睛感受,如果說前几日他劝自己现在就已经很好,但今日院首的话却给了他另一层希望。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么想重见光明。
那些年的黑暗,他還时常在噩梦裡见到,他如此清晰地去感受那种绝望,那种伸手他却什么都看不清的感觉,太让他害怕了。
所以他现在夜间,必须得燃一只蜡烛,如此噩梦惊醒,他才能很快平复,告诉自己,只不過是梦。
谢长殊尝试着问自己,为何林琬跟从前不一样了,他還恨不恨她,答案是恨的。
伤害過,并非弥补就能消散過往的一切。
只是,他還沒有能力,他身子還未养好,等他将這裡的地形摸透,等他能够跑起来,他一定要趁着林琬不想磋磨他时,逃出去。
逃得越远越好,他见過光明了,他沒办法继续忍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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