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逐出师门
所馀之秀气,漫无所归,遂为甘露,为和风,洽然溉及四海。彼残忍乖僻之邪气,不能荡溢于光天化日之中,遂凝结充塞于深沟大壑之内,偶因风荡,或被云催,略有摇动感发之意,一丝半缕误而泄出者,偶值灵秀之气适過,正不容邪,邪复妒正,两不相下,亦如风水雷电,地中既遇,既不能消,又不能让,必至搏击掀发后始尽。故其气亦必赋人,发泄一尽始散。使男女偶秉此气而生者,在上则不能成仁人君子,下亦不能为大凶大恶。置之于万万人中,其聪俊灵秀之气,则在万万人之上;其乖僻邪谬不近人情之态,又在万万人之下。若生于公侯富贵之家,则为情痴情种;若生于诗书清贫之族,则为逸士高人,纵再偶生于薄祚寒门,断不能为走卒健仆,甘遭庸人驱制驾驭,必为奇优名倡。如前代之许由、陶潜、阮籍、嵇康、刘伶、王谢二族、顾虎头、陈后主、唐明皇、宋徽宗、刘庭芝、温飞卿、米南宫、石曼卿、柳耆卿、秦少游,近日之倪云林、唐伯虎、祝枝山,再如李龟年,黄幡绰,敬新磨,卓文君,红拂,薛涛,崔莺,朝云之流,此皆易地则同之人也。”
子兴道:“依你說,‘成则王侯败则贼’了。”雨村道:“正是這意。你還不知,我自革职以来,這两年遍游各省,也曾遇见两個异样孩子。所以,方才你一說這宝玉,我就猜着了□□亦是這一派人物。不用远說,只金陵城内,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甄家,你可知么?”子兴道:“谁人不知!這甄府和贾府就是老亲,又系世交。两家来往,极其亲热的。便在下也和他家来往非止一日了。”
雨村笑道:“去岁我在金陵,也曾有人荐我到甄府处馆。我进去看其光景,谁知他家那等显贵,却是個富而好礼之家,倒是個难得之馆。但這一個学生,虽是启蒙,却比一個举业的還劳神。說起来更可笑,他說:‘必得两個女儿伴着我读书,我方能认得字,心裡也明白,不然我自己心裡糊涂。’又常对跟他的小厮们說:‘這女儿两個字,极尊贵,极清净的,比那阿弥陀佛,元始天尊的這两個宝号還更尊荣无对的呢!你们這浊口臭舌,万不可唐突了這两個字,要紧。但凡要說时,必须先用清水香茶漱了口才可,设若失错,便要凿牙穿腮等事。’其暴虐浮躁,顽劣憨痴,种种异常。只一放了学,进去见了那些女儿们,其温厚和平,聪敏文雅,竟又变了一個。因此,他令尊也曾下死笞楚過几次,无奈竟不能改。每打的吃疼不過时,他便‘姐姐’‘妹妹’乱叫起来。后来听得裡面女儿们拿他取笑:‘因何打急了只管叫姐妹做甚?莫不是求姐妹去說情讨饶?你岂不愧些!’他回答的最妙。他說:‘急疼之时,只叫‘姐姐’妹妹’字样,或可解疼也未可知,因叫了一声,便果觉不疼了,遂得了秘法:每疼痛之极,便连叫姐妹起来了。’你說可笑不可笑?也因祖母溺爱不明,每因孙辱师责子,因此我就辞了馆出来。如今在這巡盐御史林家做馆了。你看,這等子弟,必不能守祖父之根基,从师长之规谏的。只可惜他家几個姊妹都是少有的。”
子兴道:“便是贾府中,现有的三個也不错。政老爹的长女,名元春,现因贤孝才德,选入宫作女史去了。二小姐乃赦老爹之妾所出,名迎春;三小姐乃政老爹之庶出,名探春;四小姐乃宁府珍爷之胞妹,名唤惜春。因史老夫人极爱孙女,都跟在祖母這边一处读书,听得個個不错。”雨村道:“更妙在甄家的风俗,女儿之名,亦皆从男子之名命字,不似别家另外用這些‘春’‘红’‘香’‘玉’等艳字的。何得贾府亦乐此俗套?”子兴道:“不然。只因现今大小姐是正月初一日所生,故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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