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再相逢 作者：未知 “夕誠媽媽，您什麼時候到啊？現在已經五點半了哦。” 話筒裏傳來老師輕柔的聲音，林雪靈夾在耳朵和肩膀之間的手機抖了抖終於還是沒能夾住砰的一聲掉在了地板上。 林雪靈頓時一陣肉痛，連忙停了手裏作畫的筆，彎腰撿起了手機道：“對不起啊宋老師，我已經在路上了，您……您再等我十分鐘，十分鐘就好。” 她一邊手忙腳亂的推開鍵盤，一邊慌慌張張的站了起來，拿着包包從家裏衝了出去。 真是該死的，又忘記了！ 林雪靈懊惱的拍了拍腦門，她這一畫起來就忘記時間的毛病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改一改，最近那邊催的急，她不得不趁着兩個小東西不在的時候加班加點的趕稿，不然的話，等到他們兩個回來了，她就一點時間也抽不出來了。 出門打了個的士直奔幼兒園，林雪靈一臉歉意的在門房接到了兩個早就見怪不怪的小寶貝，再三和老師保證了沒有下次，她才領着兩個孩子出去。 “媽媽，肚子餓。”三歲的林夕夕臉蛋還有可愛的嬰兒肥，圓圓的臉蛋白嫩嫩的，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像是漫畫裏可愛的小公主，林雪靈哪裏能抗住小寶貝奶萌奶萌的撒嬌，當下湊過去在小寶貝的臉蛋上重重親了一口，笑彎了一雙眸，“夕夕今天在學校乖不乖？” “嗯，乖的。”林夕夕點了點頭，伸出兩根胖乎乎的手指頭，“中午吃了兩碗飯。” “那誠誠呢？”林雪靈轉頭望向一邊沉默不語的林夕誠，醫生說這兩個小寶貝是龍鳳胎，長的卻不一樣，誠誠像是縮小版的陸榮升，夕夕除了一張圓圓的臉蛋兒像她，眼睛像她，其他的地方倒是也挺像陸榮升的。 林雪靈心裏有些不服氣，明明是雙胞胎，誠誠那麼像陸榮升也就罷了，起碼得有一個像她吧，結果都不像她，外人總覺得這倆漂亮孩子不是她親生的。 林雪靈心裏的陰影面積簡直無限大。 林夕誠歪着腦袋想了想，搖了搖頭，一雙眼睛懸淚欲泣的樣子，開口道：“想媽媽。” 兩個孩子才上幼兒園一星期，夕夕適應的非常好，誠誠每天早上都是含着淚進的學校，導致林雪靈每回都被他弄的心裏酸酸的。 她眨了眨眼睛，低頭在兒子臉頰上親了一口，又抱了抱他，柔聲道：“媽媽也想誠誠，可是上學可以交很多好朋友哦。” “不要。”林夕誠哼了一聲，他纔不要和那些擦完鼻涕又喫手指頭的小朋友一起玩！還是媽媽好，媽媽漂亮又香香。 “哥哥。”林夕夕揪了揪林夕誠的袖子，眼饞，“我也要抱抱。” 於是林雪靈只好一手一個，大力士般的抱着兩個小可愛到路邊打了車回家，晚上的時間從來都不是她自己的。 林雪靈回家就要給兩個小寶貝做好喫的，喫然飯又要給他們洗澡，她這些年來總是像個十項全能，會換燈泡修水管還要會賺錢，而且誠誠還總是時不時的生病。 他的身體比夕夕還要孱弱，生病的時候居多，所以林雪靈待他便也格外的細心一些，這孩子開口說話比夕夕足足晚了三個月。 “媽媽，畫。”收拾書包的時候，林夕夕獻寶似的掏出一張被揉成團的紙往林雪靈手上遞了過去，她還沒來得及打開，林夕誠也像是被提醒到了，打開書包從裏面掏出一張疊的工工整整的紙。 林雪靈盯着兩張截然不同的紙張心裏有些梗，夕夕有時候大大咧咧不拘小節，跟一板一眼嫌這嫌那的林夕誠完全相反，她默默打開兩張紙，發現畫的差不多都是一樣的內容。 她絞盡腦汁的盯着林夕夕畫的三坨花花綠綠的柱形物看了半天也沒品出個什麼來，倒是夕誠的紙上好歹在圓柱上畫了個圈圈。 她有些懵：“這是？” “一家人。”林夕夕舉着畫說：“老師要我們畫一家人。” 林雪靈：“……” “妹妹、媽媽、我。”林夕誠一板一眼的指着自己的畫講給林雪靈聽，說完似乎想起了老師的畫又有些委屈，“老師說爸爸……沒有。” 他表述的不是很清楚，林夕夕卻一下子聽懂了，點了點頭，眨着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好奇的問林雪靈：“夕夕爸爸呢？” 林雪靈覺得一陣口乾舌燥，這個問題來的比她想象的要早了一些，以至於她一下子有些慌了手腳，愣了片刻才心虛的笑道：“爸爸……爸爸在很遠的地方。” “在天上嗎？”林夕誠問。 林夕夕猛地捂住了林夕誠的嘴巴，一板一眼的衝他噓了一聲，“哥哥，死了纔會在天上的。” “爲什麼？”林夕誠楞住。 林夕夕一本正經的搖了搖頭，小小聲的道：“不知道，電視上說的。” 林夕誠哇的一聲哭了。 林雪靈：“……” 許久沒有想起過陸榮升，因爲兩個孩子的突然提及，她晚上竟然做起了夢來，夢裏是在一處漂亮的教堂，她穿着潔白的婚紗，像是要和誰舉行婚禮，至於和誰她心裏也不清楚，但她能夠清楚的聽到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那種心裏暖暖的感覺，讓她的脣角抑制不住的在上揚。 清冽的鋼琴聲緩緩響起，林雪靈瞧見一個穿着白色西裝的男人緩緩朝着自己走了過來，她想要努力睜大眼睛看清楚，可陽光下，那人臉上彷彿被鍍了一層金色的光，如何也看不清五官。 她眯了眯眸子，正要努力睜大眼睛看清楚，忽然天地一轉，陸榮升放大的臉突然出現在了她的眼前，那是一張出奇憤怒的臉，因爲生氣而通紅的眼眶和緊抿的脣角讓林雪靈驚叫一聲，直直的從牀上坐了起來。 凌晨三點半。 她看了看手機，扶着額頭嘆了一口氣，身旁兩個小寶貝睡的正熟。 林雪靈微微分神，她恍惚間想起，離開j市似乎已經四年了，和陸榮升的聯繫也斷了四年，這四年的時間，她沒有再見過他，爲了剋制自己的思念，她一次也沒有在網上搜過他的消息，也沒有去看他的微博。 可是在這個寂靜的夜晚，她卻鬼使神差般的，用小號登了微博，跑去看了一眼。 陸榮升的微博賬號是她幫忙申請的，因爲這傢伙基本不怎麼瀏覽這種軟件，所以總是對她盯着微博刷幾個小時的行徑表示難以理解，後來爲了讓他深刻了解微博這東西有多麼的迷人，不僅可以看新聞還能看八卦，她拿他的手機號註冊了一個賬號，但註冊之後，他就從來沒有發過任何內容，除了給她點贊和轉發她發的內容以外。 但這次一進去，林雪靈就驚呆了，陸榮升的微博發了兩百多條狀態。 她有些心驚，點進去一條接一條的看完了，臉色頓時一陣蒼白，當下便從牀上跳了起來，收拾了完了行李叫醒了還在睡覺的兩兄妹。 “唔？” “夕夕，醒一醒。”林雪靈臉色蒼白的道：“快起來了。” 林夕誠已經聽見動靜揉着眼睛爬了起來，跌跌撞撞的朝林雪靈的懷裏撲了過來，林雪靈忙摟住了他，正要說話，可一低頭瞧見孩子閉着眼睛一臉的倦意，她又不忍心的把孩子放了回去。 算了，等他們醒來再說吧。 她掏出手機，眼睛眨了眨，忍不住有些酸澀，雖然早就打定了主意不和家裏的任何人聯繫，可是她還是沒有辦法做到不聞不問。 四年的時間，母親竟然生了一場大病，陸榮升早已經把弟弟妹妹和父母接到了j市，他發的狀態裏十條有六條都和她的父母有關，林雪靈其實清楚，他就是想要逼自己回去。 而自己，也不可能不回去，母親需要換腎，拖了兩年的時間遲遲沒有找到合適的腎源，其實林雪靈是不相信的，以陸榮升如今的財力和實力，想要找到，就能找到，可他拖了兩年，爲的就是逼她出現。 她不出現，她母親就永遠找不到合適的腎源。 林雪靈的眼睛裏涌起水霧，忍了又忍，還是啪嗒啪嗒的掉了下來，其實她沒想過永遠不回去見他的，夕夕和誠誠還沒有上戶口，他們上不了小學，林雪靈本打算等他們幼兒園畢業了之後再去找陸榮升，可是現在卻不得不提前。 她還沒做好面對他的準備，這些年來只要一想起那些如同夢幻泡影的過去，她的心口就忍不住的疼。 她本以爲時間越久，她就能夠越淡定，見到他的時候也可以放得下不至於太難看，可是到了如今才發現，她還是高估了自己。 林雪靈想了想自己如今連身份證都沒有，當初來到這個地方也是輾轉了許久，如今帶着兩個孩子，長途跑幾天，夕誠身體也不好，便又猶豫了，她想了想，又把收拾好的衣服全都裝了回去。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林雪靈拿着手機，撥出了那個在心裏滾瓜爛熟的號碼，她其實並沒有鼓起足夠的勇氣，只是抱着僥倖的心理打一遍試試看，如果陸榮升不接，那她…… “喂？” 電話那頭忽然傳來的聲音熟悉至極，彷彿已經刻入骨髓，林雪靈心口猛烈的一跳，她想要說些什麼，可是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你在哪兒？” 那頭傳來淅淅索索的聲音，她還沒開口，陸榮升似乎就已經確定了她的身份，剛剛睡醒的聲音裏還帶着一絲沙啞，卻罕見的沒了分別前的劍拔弩張，林雪靈突然的心慌，她掛斷電話，抖着手把手機丟到了牀邊，下一刻，手機鈴聲卻突然響了起來。 她心虛的再次掛斷，然後把手機卡給拔了下來。 世界重新歸於寧靜，林雪靈的臉上卻沒了笑容，她按部就班的把兩個孩子送到了學校，心情本就出奇的低落，回來時還聽見身後有兩個送完孩子的家長在議論她，雖然說的很小聲，可是她還是聽的一清二楚。 言談間說她年紀輕輕就是個單親媽媽，一個人帶兩個孩子，生活過的異常艱苦云云。 林雪靈簡直無話可說，不過才一個星期而已，不知道是哪個好事的家長在後面隨便編排人，她到今天連班上的老師都還沒有認全。 這下心情更加的糟糕了，林雪靈擡腕看了看時間，早上7點50，距離她給陸榮升打電話過去了2個小時了，以他的速度，應該很快就能通過她的電話號碼查到她的所在地，然後再通過所在地查她。 當初離開j市時，她身上只帶了一張銀行卡，是她母親給她的，當時跟着陸榮升離開老家，母親許是見她和陸榮升吵了架，怕她在陸家受委屈，所以把她給母親的卡又還給了她，她一直沒有動過，直到來到這個地方不得不取錢。 等到陸榮升查到了她的所在地，再查所在地用她這個名字消費的銀行網點，就能夠查到她的生活圈，如今快遞業這麼發達，或者他再查幾個快遞公司，就能夠準確的找到她的位置了。 她心裏有些忐忑，又害怕陸榮升把夕夕和誠誠給搶走，以他如今的高位，他想要搶走孩子易如反掌，那到時候，她又該怎麼辦？ 可若不讓兩個孩子跟着他，他們又怎麼上戶口然後上小學？ 林雪靈很糟心，這些問題這四年裏她就沒有理清楚過，陸榮升當初有多恨她厭惡她，她還記得清清楚楚。 一下子，現實又將她拉入了過去的泥沼。 就這樣渾渾噩噩的過了三天，林雪靈終於見到了陸榮升。 她在中午接到一個快遞後心裏就有了預感，果然沒過多久，門鈴就響了。 林雪靈在貓眼裏看到了陸榮升，他不是坐在輪椅上的，他站着，儘管背對着門口，可林雪靈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她眼睛有些酸澀，在門背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門外的陸榮升似乎已經等不及了，他不耐煩的轉過了身，一雙陰沉的眼睛掃了大門一眼，衝旁邊的人皺眉道：“把門撬開！” 林雪靈哪裏還敢再等，急急忙忙打開了門。 四年不見，她沒想到陸榮升竟然這麼高，習慣了總是俯身看他的眼睛，如今一低頭卻只能看到他的西裝釦子。 她不適應的往後退了一步，愕然鬆開了門把手，腦子裏嗡的一聲，記憶的大門被毫不留情的衝撞開。 林雪靈在這三天裏想過無數次他們重逢的景象，可此時此刻，她卻仍舊無法形容心裏的感受，一時間百感交集。 陸榮升卻是看着一地的兒童玩具愣住了，他緩慢挪開目光，朝着那張擺在桌上的，三個人的合照問，“那是誰？” 相片裏是林雪靈抱着夕夕和誠誠的照片，兩個才一歲的小嬰兒跟林雪靈一起，笑的開心又幸福。 林雪靈愣了愣，她正不知道該怎麼跟陸榮升說這件事，胳膊卻先一步被他用力的拽住了，一股大力將林雪靈朝着他拽了過去，林雪靈堪堪站穩了腳跟，陸榮升便厲聲道：“你結婚了？” 林雪靈：“……” “難道你就不怕我去告你重婚罪嗎？”陸榮升厲聲問。 林雪靈啞然，她看着陸榮升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臉，突然間就想起了離開j市之前的那段時光，他也是如此，先入爲主的就定了她的罪，恨她恨自己，折磨她也折磨他自己。 她一時間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陸榮升卻已經鬆開了她的手，他整個人暴躁的走出兩步遠，然後轟的一聲，踹倒了椅子，像是還不夠似的，砸了飯桌上林雪靈中午做的飯菜。 那些讓他眼熱的溫馨和幸福深深的刺痛了他的雙眼。 “幹嘛啊你們這是？” 許是樓上的動靜鬧的太大，樓下的鄰居憤憤不平的跑了上來，看了一眼屋子裏的情形，又默默看了一眼過分帥氣的陸榮升，一時間有些愣住了。 “這是……怎麼了？” 長的好看總是讓人先入爲主的有好感，更何況陸榮升又衣冠楚楚，總讓人心底生出他是好人的錯覺。 鄰居朝林雪靈看了一眼，不確定的問她，“雪靈，你們沒事兒吧？怎麼吵架了？” 林雪靈皮笑肉不笑的笑了笑，家醜不可外揚，她和陸榮升的事情，她也並不想讓任何人知曉，於是搖了搖頭，輕描淡寫的道：“沒事，您去忙吧。” 等鄰居下了樓，陸榮升的目光又挪到了那張礙眼的三人合照上，他快步過去拿起照片擺臺，正要往地上扔，林雪靈連忙撲過去想要搶過來，“這個不能砸。” 擺臺她就洗了這麼一張，砸了就沒有了。 可陸榮升心裏卻有那麼一股不發不順心的怒氣，他迎着她的目光坦然鬆手，砰的一聲，擺臺砸向地面碎裂開來。 “你幹什麼！”林雪靈頓時怒了，她甚少衝陸榮升發脾氣，這些年來都是如此，話一出口，自己便率先愣住了。 陸榮升眯眸，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這個已有些陌生的小女人，心口的各種情緒幾乎讓他窒息，憤怒、嫉妒、心酸、委屈、痛楚還有恐慌，各種各樣，將他拖向無盡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