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居处本无郎1.楔子 忘掉你们曾一起滚過的山洞…
十年前,天下出了一個文韬武略的旷世奇才,十八岁单枪匹马独闯黑白两道,一手创建了威震四方的扶风组织,无不令人闻风丧胆。但却无人知其来自何方,师承何门何派,世人只道他是横空出世的混世魔王、万恶之源。
然而今天,他死了!!!七窍流血,当街暴毙。真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天下人众說纷纭。
死讯从南一路传到北,有敲锣打鼓、万众武士翻身把歌唱者;有伤心欲绝、深闺怨妇一哭二闹三上吊者……
晚秋的帝京已经很凉了,若再飘点棉棉细雨,配上些许瑟瑟秋风,寒意更是袭上了心头。
长街边上,楼阁飞龙走凤,亭台雕栏玉砌。街道上人流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這不,茶馆裡,一人,一桌,一壶茶早也凉透,他怔怔盯着刷刷垂落的雨观看良久,言道:“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說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却道天凉好個秋。”
隔桌坐了两人,雪滴如恶狗扑食,正低头津津有味地吃着嘴裡饭菜,时不时還传出碗筷碰撞之声。
蔓青萝见有人诗兴大发,禁不住多看了两眼,对方国字脸,肤色暗黄,街上一抓一大把,再平凡不過,委实不像個会诗兴大发的人。
她淡笑一声,乃道:“明明是多事之秋,兄台却說天凉好個秋,好在何处?”
那人悠悠然扭头,目光停在依旧埋头苦吃的雪滴身上,他道:“如何不好?澹台憬悟,扶风头目的尸首今日运达帝都。听闻圣人要开棺鞭尸,如此重口味的操作,简直大快人心。真是报应不爽,天道好轮回,风水轮流转!”
闻言,雪滴眉眼微动,手一抖,到嘴边的菜又掉回了碗裡。過了小半响,她才又狼吞虎咽、囫囵吞枣般吃起来,吃得比方才還多。
“当真?”蔓青萝问。
“当真,皇榜都贴出来了,广邀天下武士前来观看,真得不能再真!”
语毕那人悠悠然出了楼阁,转眼不见踪迹。仿佛他会坐在那裡,只为传达這個足以震惊天下的消息。
“雪滴,你……”
“我怎么?”,雪滴抬头,嘴裡仍在咀嚼。一切云淡风轻,眼中含笑,笑得无比认真。
“你……为何流泪?”
“怎么会?”,她抬手摸了摸脸颊,确有湿湿的液体掉下来。
“只是掉泪,我又沒哭。”语气是何其的无所谓,何其的事不关己。
“……”
“照你這么說,你现在也只是想吃饭,你并不饿?”
雪滴把头埋得很低,一身青衣也不知究竟穿了多少年,掉色严重,竟也沒烂,本就扎得很随意的发髻四散开来,显得更随意,她道:“蔓青萝,你說……他,真的就這么死了?”
蔓青萝长长叹了口气:“死了,死半個月了。這会尸首应该开始化了吧……唉,你說他生前也算是……”
“吃饱了!”,雪滴扔掉碗筷,自凳子上弹了起来,她显然不想再继续這個话题,說罢就要出店。
蔓青萝忙伸手一把将其拉住,见四周无人,她急道:“你還敢乱窜,门外大街小巷到处都是抓你的海捕文书,你這是想被捅成马蜂窝嗎?”
雪滴冷哼了一声,未做搭理,仍踏步出了店门。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這会又挂着個太阳。
果然,大街小巷都贴着雪滴的画像,悬赏万金。所以她现在就是一座金山,散发着万丈光芒!谁一但抓住她,就算轮回百世,也定挥霍不完這座金山!!!
“你可以抓我去领赏,等拿到赏金,我們一人一半。”,雪滴站在墙角,揣摩着自己画像,如是說着。
“好啊!届时,你的那一半我会烧给你的。”,蔓青萝给了她一個白眼,让其自己领悟。
“小姑娘,我跟你讲,你這样是不行的,合伙谎称钦犯去领赏,罪加一等。俗话說,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别到时钱沒捞到,還搭上命,何苦来哉?”,一妇人似乎耻于這种作风,正說得头头是到。
“所以你是觉得我跟她不像?”,雪滴笑得越发灿烂,生怕别人认不出她。
“哪裡像,你看嘛,她可比你生得美多了!”,妇人肯定道。
雪滴眸中笑意不减,对一脸黑线的蔓青萝做了個摆手的动作。也不知是谁画的画像,那模样何止是美,简直堪比天仙下凡。自愧不如,雪滴自愧不如!
她正招摇過市得不亦乐乎,长街边突然冲进一队人马,为首之人横冲直撞,嘴裡吼道:“澹台憬悟尸首运达,澹台憬悟尸首运达!”
马匹所過之地,无不是狼烟滚滚,硝烟阵阵。众人上一刻還被突如其来的马匹吓得惊魂未定,下一刻就开始吹起锣打起鼓,仿佛在迎接一位王者的到来,一時間欢呼声四起!气氛十分诡异。
一個人,生前要如何的十恶不赦和罪大恶极,才能掀起這么大的民愤。以至于要用這种方式来歌颂他的死亡!
开路的人马刚走,长街口缓缓步入一马车,马车上放着一口棺椁,棺椁被手腕粗大小的铁链绑着。马车的四周,更是裡三层外三层围着守卫。
那阵仗,纵使裡面的人诈尸再尸变化为厉鬼,也休想再出得来,真是坚不可摧到了难以言表的境界。
“乖乖,护卫全是剑宗级别的人,死后還能有如此待遇,真真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蔓青萝话将說完,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倾去,险些被看热闹的人推個狗吃屎。
雪滴嘴角始终挂着笑意,她沒发表任何意见。就算深处人群,也难掩其自身所散发出来的孤独。
她一直盯着车上的棺椁,眸中多了些许灰蒙。就像怀着无比向往的心情和憧憬,在等一场江南烟雨,然而当真正见到时,却又觉得满心惆怅与孤寂。
随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欢呼声和嘈杂声震耳欲聋,就差震得人耳膜穿孔。
突然,画风忽转,一人从人群中缓缓走出,那人身着一袭半新不旧的青衣,头发微乱,這厢正挡住了马车的去路。
蔓青萝忙扭头看身旁,眼珠子都差点瞪掉。一不留神雪滴就窜到了街中心,還是在那样必死无疑的情形下,那可真是万众瞩目,出够风头!
“哪裡来的无知小女?滚开。”,一武士說话如雄狮咆哮,那模样胆子小的非得被他吓死不可。
雪滴笑意犹在,她非但沒滚,且踏步又走近了些许,她道:“尔等,当真不认识我?”
随行的众武士一阵大笑,一人吼道:“哪家的女娃,断奶了嗎?领回去,再不领回去被马踩死可沒人管。”
雪滴還是在笑,她扭头对蔓青萝挑了個眉,蔓青萝瞬间领悟,自空中朝她掷去一物。看形状应该是柄剑,那剑以白布包裹,雪滴接過,慢悠悠解开白布。
剑身方现,众人大惊。
“烟灭,她手中剑是烟灭……青衣雪滴,她是青衣雪滴!”,人潮中有人高呼道。
此言一出,众守卫笑到一半再也笑不出来,对于眼前的人,他们不敢不提高警惕。
雪滴真的想感谢那位仁兄,此情此景,是应该有這么一声高呼。說得真是时候,不知道的還以为是她特地找的拖。
“我只要這幅棺椁,不想死的,尽管走,想死的,尽管来!”
于是那天,阳光正好,微风不燥。雪滴只身一人独战数位剑宗高手,场面何其壮观,看過那场打斗的人,无不在感叹自己三生有幸!!!
牛皮既然敢這般吹,那日自是雪滴赢了,众高手纷纷被她一剑封喉,如数斩尽!众目睽睽之下,澹台憬悟的棺椁被她连马带车一并劫走,绝尘而去!
世人扶额长叹,刚死了個十恶不赦的澹台憬悟,又出了個杀人如麻的青衣雪滴,流年不顺,流年不顺!!!
马车刚从南走到北,這厢又从北走向南。
“你這般大张旗鼓地抢走他的棺椁,就不怕被圣上剥皮抽筋嗎?這可是他心心念念,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开棺鞭尸的人。”,蔓青萝吼了声“驾”,调侃道。
雪滴冷哼了声:“早就一无所有,被逼到這個份上,试问還有什么可以失去?”。
蔓青萝思前想后终是摇头道:“为一人,得罪皇亲贵胄,或许从此還要亡命天涯,值得嗎?”
雪滴但笑不语,赶着马扬长而去。
行至夜晚,她自怀中掏出抢来的钥匙,打开铁链的锁,最后再缓缓打开棺椁……
空山雨后,时不时传来饿狼嘶吼之音。
蔓青萝走上前,也伸长脖子朝棺椁中看去,让后拍了拍雪滴的肩头,长叹道:“忘了吧,忘掉那些年……你们一起滚過的那些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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