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第三百零二十五課 花生芝士湯圓與黑芝麻湯圓之間可以變換
比未來更重要的東西
君の身?體伝う溫度
是你的身體傳達的溫度
——引自
俗話說成年人的崩潰只是一瞬間,可真正作爲成年人,即使崩潰也不能徹底放棄,如果像年輕小孩那?樣不管不顧、大吵大鬧,發出能讓全?世界關注自?己的動靜,似乎要把當?前自?己的生?活徹底撕扯乾淨……那?日子還過不過了?
工作怎麼辦,孩子怎麼辦,生?活可沒空隙給?你歇斯底里。
所以安各沒有歇斯底里。
她異常平靜地接受了這個自?己早就隱隱明白的事實,又異常冷靜地找到了一個不會打擾任何人的處理方式——
種葡萄。
更準確的說,三更半夜不睡覺,跑去自?家後花園徒手挖坑種葡萄。
半夜挖坑挖到腰痠背痛手指疼,快受不了了纔回到牀上閉眼躺一會兒,然?後第二天早上照常起?牀,該喫喫該喝喝,談笑舉止一切正常,上班下班忙忙碌碌,爲數日後的蜜月旅行調整行程,任誰也看不出那?事實對?她的影響……
直到半夜回家,再次睜開眼,去挖坑。
安各自?覺挺好。
有些事能被一直隱瞞是需要雙方配合的,一方全?力遮掩,一方則主動裝聾作啞,出於這樣那?樣的目的……
隱瞞它,不去細想,其實對?誰都好。
而撕開傷疤,總會流膿淌血,出現這樣那?樣的後遺症,她已經理智地把後遺症控制在最科學?合理的範圍內了——
挖挖土種種植物,多健康環保的排解方式啊?
可即使是她不再牴觸玄學?的現在,即使是天道意?識已經消散無法干預她,安各已經足夠堅定?不會因爲某個事實陷入絕望的如今——
真正確認了那?個殘忍的事實後,她的反應依舊令洛安無比憂心。
是,的確沒有徹底崩潰,也沒有大吵大鬧,她開始吭哧吭哧地沉迷種植,徒手挖土刨坑,帶着能強逼葡萄藤立刻從地裏竄出來?的氣勢。
……雖然?她是夜夜凌晨不睡覺去挖坑。
……雖然?她一被拿走鏟子就嗚咽出聲。
而且她這排解方式沒影響女?兒,沒影響工作,沒影響她白天賺錢喫飯和人哈哈聊天——
“豹豹……”
就隻影響他了。
第三個晚上,洛安坐在土坑邊,放下了手裏的鏟子。
……當?然?能影響到他了,夜深人靜時沒辦法抱着妻子安穩睡覺,迷迷糊糊睡醒卻發現她人不在牀上,反反覆覆地經歷這種恐怖的驚嚇感——
是的,一位身?經百戰的天師,甚至能將其稱之爲“恐怖”。
洛安已經從“第一時間衝去車庫查車確認有無離家出走”變成了“第一時間擼起?袖子去後花園幫忙挖坑”……
他一點也不想要這被改變的條件反射,他就只想抱着妻子睡覺。
說她固執吧,也不,次次都能聽勸,最終都能被他哄回牀上——
但那?是個格外漫長的過程,要陪着她挖完半宿坑、抱過她再哄個幾小時,直到鏟子慢慢自?然?脫手了,他才能慢慢地把她抱回去……
而那?時已經天光熹微,睡下後再醒來?,第二天晚上又是一個新?開始。
……在第三個妻子不睡覺非要跑去花園挖土坑的晚上,洛安無可奈何,徹底妥協了。
他將那?個曾謀害自?己的兇手和盤托出,詳述了紅影的每一種組成,甚至不帶感情色彩地告知她前世今生?——
一個瞎子的弱小害得自?己妻離子散,又是他的猶豫與懦弱使得她完整的魂魄沒能完全?超脫,渾渾噩噩淪落至今,被污染又被分離,才造就了千年後他被謀殺的可能性。
要洛安說,這是因果報應,咎由自?取。
而一切的傷痕都與安各無關,只是前世兩個陌生?人做出的……
妻子:“所以即便是前世你也因爲我受傷了,這麼漂亮的眼睛怎麼會嗚啊啊啊啊——”
洛安:“……”
坐在坑邊看着她一邊嗷嗷哭一邊繼續吭吭挖土,洛安甚至有點氣急敗壞了:“那?個人不是我!我和他沒有半點關係!你怎麼能去心疼那?種——無能——又懦弱——”
安各一吸鼻子。
“那?現在的你沒有因爲我受過傷?一點點的傷也沒有?一點也不痛嗎?”
洛安:“……”
洛安:“豹豹,沒必要追討這些舊賬,非要細算的話沒完沒了,做天師受傷是家常便……”
安各:“嗚嗚嗚嗚——”
……好的,小火車汽笛更響了,她一邊掉眼淚一邊挖土的動作也更快了。
安各一邊用眼睛裏的鹽水給?地施肥一邊奮力刨坑,她其實對?種植一竅不通,只是憑着一股意?氣瞎挖而已,殊不知再這樣挖下去別說種藤了種樹都綽綽有餘……
“豹豹。”
他又想說什麼,如今什麼都不能阻止她挖坑!
安各揩着眼淚扭過頭去。
然?後看見?老婆解開了睡衣釦子。
一顆,兩顆,第三顆將解未解,停在正正好的角度。
沒有燈,但天上自?然?的月光也足以凸顯出耐人尋味的陰影。
“豹豹,夜很深了。”
他將手放在了第三顆衣釦上,輕聲嘆息:“在這裏挖坑,究竟有什麼樂趣?”
安各:“……”
安各想說你這招實在太爛俗了,也想說美人計對?我使了十幾次我還能再一次上當?就是蠢,更想說你的意?圖也太明顯連遮掩一下鋪墊一下都沒有,這麼粗陋的勾引誰會……
“放下鏟子,我們回臥室,好嗎?”
安各一聲不吭。
但她“啪”一下扔了鏟子。
……事實證明,再粗陋的計策也能有效,美人計的重點永遠不在使用手法上,而在於施展它的美人。
什麼溝通、解釋、闡明坦白、慢慢讓時間蓋過一切悲傷……不,不存在的,洛安嘗試過以上所有方法後都沒能止住她的眼淚,反而見?到它更加洶涌奔流——
那?麼,爲了能讓她快速回房睡覺,最簡單粗暴的方法就是這個。
每當?妻子半夜睡不着要去挖坑,他就過來?對?她解釦子。
睡不着的話,精力耗空自?然?就能睡着了。
反正做這種事他們倆誰也不勉強,能順帶着讓她安穩睡着不爬起?來?挖坑就更好。
……這種“哄睡覺“模式又持續了好幾夜,直到安各某天早上起?牀,發現自?己腿軟腳軟四肢不穩,還有些微妙的疼,原想蹬拖鞋的腳一腳踩偏,直接從牀上滾了下去……
好險被老婆撈住了,沒有真的咕嚕嚕滾地上。
他摟着她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說,今晚就算了吧。
安各趴在他懷裏不說話。
哦,不是因爲她心情沉鬱地說不了話,單純是這段時間那?過於頻繁的“哄睡覺”方法不僅耗幹了她的精力也耗啞了她的嗓子,她說不了話,直到老婆給?她遞了兩口水喝。
她……喝完水還是說不了話,只是點點頭,以作答覆。
然?後當?晚老婆睡前便什麼也沒再做,只是特意?抱緊了她。
然?後他在半夜被手臂細微的牽動驚醒了,及時撈住了再一次顫巍巍往牀下爬的妻子。
“去做什麼?”
“種葡萄。”
“……都這樣了,還要種葡萄?”
“就要種葡萄。”
“……”
“放開我。我要去後院種葡萄。”
“……”
洛安深呼吸,一次,兩次。
然?後他再次將她拖抱過來?——
“不要了,安安,”她可憐巴巴地說,“今天不做好不好,我那?裏有點疼。”
……那?你還要爬去後院挖坑!!
“躺下,我給?你上點藥……”
“不要,我要去種葡萄——”
拉拉扯扯的又一夜開始,最終止於某位天師徹底失去耐心後直接拍去的符紙。
是的,使用道術,他一巴掌拍向了自?己的妻子。
如果這能讓她老實待在牀上睡覺,他還能狠心拍更多巴掌——
“你不能這樣,”第二天一早,安各一把抓下額頭被拍上去的安睡符,“一言不合就往我臉上拍符,這是明目張膽的作弊,小心我告你對?我進行玄學?家暴!!”
洛安纔不理睬,他站在廚房裏,直接把鍋裏的湯圓煮出了碰碰哐哐的怒響。
“你別以爲這就能搞定?我!我告訴你,我現在在所謂的玄學?界也有不少?人脈——”
再有人脈也沒人能管得住他,洛安嗤之以鼻。
於是妻子怒氣衝衝打電話去了,於是三分鐘後一個電話打回了他的手機上。
“我聽說你最近很囂張,”對?方冰冷又肅穆,審訊人的調調也學?得有模有樣,“竟然?對?自?己的妻子玄學?家暴。”
洛安:“……”
洛安:“家主,您最近是不是很閒?”
洛梓琪:“……我閒你個頭,無歸境破損的部分到現在還在重建呢,老宅那?邊塌了一大半,光是用傀儡修木雕都修到了現在,我明明到了首都卻只能繼續住酒店裏喫外賣看文件,你以爲這都是因爲誰!”
那?你既然?不閒,蹦出來?插足我們之間的事做什麼。
對?着妻女?已經是他能留出的最大耐心,對?着家主,洛安那?點耐心幾乎是以零點幾計算的:“那?……”
“而且我閨蜜最近總說要給?某人補償的蜜月旅行,可又沒能給?孩子及時報上可靠的夏令營,”洛梓琪更沒好氣了,“爲此?我就算忙完了還得繼續留在首都幫她看大半個月的孩子,真是謝謝你。”
洛安:“……”
洛安:“她給?了你什麼好處?”
她說等你睡着了沒意?識了,就偷偷把小斗笠帶出來?讓給?我,讓我帶着他和洛洛一起?玩上幾個禮拜,現在強行喚回他的天道意?識消散了,他能留在這裏的時間也所剩無幾……如果交到我手上,我還有機會親自?送他離開。
雖然?我質疑了“你怎麼可能趁着他沒意?識辦到這種事,他這種人又怎麼可能輕易失去意?識”……
但人家是你老婆,那?麼肯定?地說有辦法,就肯定?有辦法。
——不到一星期前才把破爛完全?灌暈的豹豹在視頻那?邊自?信地豎起?大拇指,洛梓琪便跟着直覺信了。
……現在想想,她總有種冥冥中又坑了弟弟一把的錯覺……如今洛梓琪乾咳一聲,有些心虛。
“沒什麼啊。”
洛安還不知道,不遠的幾天後,又一瓶超低度數的葡萄果酒在等着自?己。
但洛安已經猜到了什麼,他掛斷電話再轉身?,原本怒氣衝衝的妻子正扭着頭吹口哨——
“你答應給?她什麼了?錢?卡?俱樂部?還是什麼網紅甜品店的經營權?”
安各:“……你覺得無歸境的家主會有這麼好打發?”
洛安皺眉:“那?就是很多很多的俱樂部和甜品店的經營權?”
“……”
是你啦,笨蛋。
安各坐在吧檯上,攤開雙手,有些無奈。
“你之前不是和我說,所謂的天道不再故意?設計後,再過幾天小斗笠就能完全?養好傷,就要自?然?消退,回到他自?己的時間嗎。”
小斗笠?
洛安更不解了:“家主要小斗笠做什麼?他對?玄學?一竅不通,也沒辦法幫助無歸境快速重建,等他傷養好了能獨立脫出我識海再現身?,最多也就在現世多停留幾天,短短几天,什麼計劃也來?不及……”
你以爲呢,當?姐姐的想帶着幼崽版本的自?家弟弟多在城裏晃幾圈,還能是因爲什麼。
“就和我種葡萄藤一樣吧,”安各低頭拿出手機,“希望什麼東西能以不切實際的速度飛快生?長,以此?彌補曾經錯過的……”
不管努力把態度表現得再大方、得體,她依舊沒能順暢這話說完,後半段就像卡進喉嚨的魚刺,不上不下的堵着。
安各吞嚥了幾下喉嚨,還是放棄尖銳地指出某個事實——原以爲他很快就要嘆氣、搖頭、安慰她你別多想,可好半晌,沒有得到半點回應。
安各在備忘錄上標記完一串日期,又和童童祕書發了幾個指示短信,實在裝不出“鎮定?工作”後再擡起?頭,卻瞧見?了他困惑中透着些迷茫的神情。
“……什麼……彌補?彌補……我?爲什麼?家主和你都……爲什麼?”
明明是再聰明不過的人,此?時卻單純得有些傻了。
爲什麼會不明白啊,“幼年時被涼薄對?待”與“多年前被害後又遭忽視”,這些沒一個是能輕易原諒的錯誤吧……這笨蛋。
安各想過去敲敲他的額頭。
卻又想傾身?親親他的眉眼——【我真的不介意?】,事到如今還把這句話寫在臉上的傢伙,也只會有他了。
可最終她什麼也沒做——洛安在她試圖動身?之前就轉了回去,他握起?煮鍋,彷彿那?纔是需要認真抓握在手心的正事。
“不管如何,”他說話的口吻甚至帶着點怨念,“我不需要任何彌補。她也好,你也好,我不需要,這種莫名其妙的——我只想你能晚上好好睡覺,豹豹。今晚能不能別去挖坑了?”
嘁。
安各嘀咕:“我是一個人挖,又沒硬拖着你。”
“晚上你就該待在我懷裏,不管做任何事都和我一起?。”
與平時的柔和不同,他的口吻因爲怒氣而顯出了許多的生?硬,鍋裏又響起?不和諧的乒乓撞擊。
可這句話本身?包含的意?思太動聽了。
“不管如何我都要和你在一起?”,即使他是在發脾氣,也是世界上最惹人開心的發脾氣。
安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點骨子裏的壞——
前段時間她是實在睡不着才奔去挖坑的,心裏沉沉地悶着東西,本身?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可前幾夜她哪怕被迫累到“合上眼皮就能立刻睡着”的程度,也要打起?精神一點點往牀下爬——
是不是就是爲了等到這人一把將她撈回來?,聽到一句含着怒意?的“一起?睡覺”,體會他箍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和語氣透出少?有的強硬,再然?後被拖入……
咳。
安各也分不清自?己行動的具體原因,現在她一到晚上就腦子發昏,也不知道是不是這段時間那?什麼太頻繁,身?體自?動記住了該發昏的時間點……咳咳。
最近她擁有了老婆多種多樣的真實面貌,而每一面——尤其是強硬的老婆——真的很香。
“不管如何,豹豹,即使你和家主做交易允諾了金山銀山,我也不允許——”
乒乒乓乓的,老婆還在氣沖沖地捯飭鍋裏的湯圓,安各真怕他待會端上桌的早飯從芝麻湯圓變成了芝麻糊。
十多年來?,這人和她說話時可從未用過“我不允許”開頭,可見?是真氣狠了。
安各轉轉眼睛,便翻出了手機日曆,拖動騰出空的行程表:“總之,幾天後正好是我們準備蜜月旅行的日子,到時候坐上了飛機,我想你沒工夫再帶一個小孩與現代社會做最終告別,所以洛洛寶貝和小斗笠就先交給?琪琪美女?,我們直接飛去……”
蜜月旅行。
洛安端鍋的手有一瞬間沒端穩。
……蜜月旅行,還真不只是她隨口提出、誘使他喝酒的藉口嗎?
“不是藉口,”豹豹在後方冷不丁開口,“是認真的,十一週年紀念日禮物,我想了好久,從幾個月前就在調整工作計劃了。”
他好險纔沒在她的盯視中灑出鍋裏的湯圓。
“沒有可是,行程我全?部安排好了,紀念日當?天我們就動身?去那?裏,當?年度過蜜月的溫泉酒店,我記得你很喜歡那?裏的山水,這個季節去那?片地方避暑也是……”
洛安試圖婉拒:“可現在正值旅遊旺季,人太多了,還是呆在家……”
安老闆不假思索:“沒事,知道你不喜歡人多的地方,我把整個酒店買下來?了,整個季節都不會接待外來?遊客。”
洛安:“……這也太誇張了,不必……”
“晚了,就在剛纔,”妻子把手機平平淡淡往旁邊一放,神情彷彿只是刷了幾個無聊的短視頻,“我已經付過全?款了。”
洛安:“……”
“如果你想反悔也可以,”她敲敲手指,“那?文件給?你,你來?簽字繳納高額的收購合同違約金。”
洛安:“……”
什麼叫“被偶像劇霸總的帥氣糊了一臉”,落後於時代的古董終於領悟到了一點,怪不得能把那?些小女?孩迷得神魂顛倒,不可自?拔。
雖然?但是,他只覺得這人是拽着他衣領強行逼迫他就範,而且她在實木桌子上敲手指也不是爲了耍帥,是爲了告訴他……
“我湯圓呢?煮好了吧?老婆我的芝麻湯圓呢?趕緊的端過來?!”
……是爲了催他快點上早飯。
洛安關了火,下了鍋,默默推過那?碗新?鮮出鍋的芝麻湯圓。
豹豹啊嗚啊嗚塞了兩個進嘴,再說話時霸氣又含糊:“總之我全?安排好了!你不準有反對?意?見?!聽到了沒——呼嘶,嘶,老婆,這個湯圓呼嘶,太燙了——嗚嗚呼嘶——嘶——”
太燙了就吐出來?啊,含着它發號施令太影響你散發出的霸氣了。
……洛安沒把上面這句說出口,不管在家還是在外,妻子的面子總要多給?一些,況且,對?他來?說,看着妻子眼淚汪汪地含着湯圓向他求助,比瞪着他硬撐着不說話愉快多了。
所以他暫且忍住了自?己陰陽怪氣的反駁,也暫停了對?於之前數個夜晚的怨念,只是向她伸出手。
“沒事,吐出來?。”
做家長的總有拿手掌給?孩子當?果皮果核垃圾桶的時候,洛安早習慣了,伸出自?己的手而不是遞出碟子,完全?是下意?識的舉動。
安各則被燙得眼淚快冒出來?——她最近每晚都在嗚嗚哭,淚腺本就高度敏感,痛痛的熱度一刺激酸澀的淚意?就又要冒出來?——可大白天在早飯桌上被湯圓燙哭也太不成熟了,她明明打定?主意?要成熟又穩重地處理好自?己這段時間的情緒——
情急之下,安各往他的手心裏一埋,便吐出了嘴裏只含了兩下的湯圓。
她的虎牙咬開了一個小洞,芝麻內芯在手上汩汩淌出來?,洛安另一隻手順便抽出餐巾紙,打算把它包一包,扔進廚餘垃圾桶。
可這時——
“媽媽作弊!”二樓傳來?某個小孩字正腔圓的怒喊,“明明我從五歲起?就不被爸爸允許吐食物在他手上了!只允許我放橘子皮上去!憑什麼媽媽能直接吐湯圓上去——媽媽你又不是五歲小寶寶了,媽媽羞羞!”
安各:“……”
羞恥與憤怒一瞬間燒上了大人的後腦勺,安各拍案而起?。
可老婆先她一步站起?,秋後算賬的威壓自?一樓廚房慢慢攀上樓梯欄杆。“安洛洛,下來?。爸爸之前教了你什麼?說話前……”
“……說話前要先過腦子,說漏嘴的傢伙都是終極笨蛋。”
二樓,穿着晨衣的安洛洛小朋友一點點癟下去:“可是爸爸,我已經反省了好幾天……”
“下來?,喫早飯,喫完早飯趴膝蓋,把昨天沒背完的三字經背完。”
“……”
就是因爲每天喫完早飯要經歷這個,我纔會天天起?牀後在房間裏磨磨蹭蹭,試圖賴到中午再下樓來?……
安洛洛小朋友垂頭喪氣,趿拉着拖鞋一點點挪下樓梯,挪到飯桌前來?。
“爸爸,早飯……”
“只有湯圓,沒有花花奶黃包也沒有小熊餅乾,別忘了你還在錯誤反省期。”
嗚嗚。
究竟什麼時候,和媽媽約好要帶我玩好幾天的姑姑能來?接走我啊?
爸爸轉身?又去廚房了,安洛洛沒精打采地抓過自?己的兒童碗。
還在呼嘶呼嘶緩解燙嘴感的媽媽瞥她一眼,並沒有生?出半點同情的心情。
即使她爸正在氣頭上,做飯時還因爲晚上的事煩得不行,小丫頭的碗裏依舊是五彩繽紛的水果湯圓,還包裹着一層半透明的水晶皮——
簡直與自?己碗裏的純芝麻形成了鮮明對?比,也能非常明顯地看出,他更生?誰的氣。
安各別開視線,咕嘟嘟灌下幾口冰水。
……要不是因爲最近睜眼閉眼都是“那?時到底疼不疼”,再怎麼鬥嘴閒聊也緩解不了心底愈來?愈濃的疼惜……她也要生?那?傢伙氣了。
“媽咪,媽咪,我不愛喫這個芝士花生?味的,這顆給?你。”
安各心想我也不愛喫花生?味湯圓,你個臭小鬼和爸爸媽媽去超市買湯圓時不是非說“芝士花生?夾心的感覺好新?鮮哦沒喫過哦好想喫哦”,你爸怎麼勸你也非要把那?袋子新?口味買回家嗎,結果現在嫌棄不願意?吃了。
但安各嘴裏還含着緩解燙意?的冰水,又顧忌着“強大媽咪”的面子,女?兒面前推拒一顆小小的湯圓有些困難,她猶豫片刻,還是沒有拒絕——
“這顆給?我吧,洛洛,剩下的老實喫光,不準挑食。”
——端着幾碟小菜轉回來?的老婆很自?然?地接過了那?枚湯圓,放進他自?己碗裏。
“好,謝謝爸爸啦……”
“嗯,慢點喫,今天你沒什麼事,除了背書、練字和寫暑假作業。”
“……好,謝謝爸爸嗷……”
父女?倆簡單地交流了幾句,便面對?面喫起?了自?己碗裏的湯圓。
只留安各含着那?口已經回溫的冰水,傻愣愣地呆着。
芝士花生?味……老婆絕對?很討厭的口味,她如今已經很清楚了,他的喜好他的討厭……餃子就愛樸素的豬肉大蔥,湯圓就愛最純正的黑芝麻,認爲喝奶茶不如直接喝茶,喫壽司不如直接喫大米飯上灑海苔……芝士醬加上花生?醬,這兩者被包進湯圓裏對?古董老婆而言就是黑暗料理……
可現在,自?己眼前,他那?麼平靜自?然?地吞了進去。
沒皺眉,沒垂眼,沒有任何遮掩性質的行爲。
女?兒喫水果沒地方吐核,他就自?然?而然?地用手接過來?,即便自?身?很愛乾淨。
女?兒不想喫的東西,他就順暢地接過來?,即便是他自?己也很不想喫的東西。
放在全?天下每個習慣了愛護孩子的家長身?上,這一套動作或許都會如此?自?然?,因爲做過成千上萬遍了。
做過……成千上萬遍了。
【他早已死過。】
【他從未離開。】
以前若隱若現從未擺在面上的事,被安各再一次深刻地意?識到了——這令她的心臟都逐漸絞緊、收縮、發出悶悶的痛感。
爲什麼……不止那?一夜……還有這些年……
疼不疼?
……疼不疼啊?
最敏感、最小心眼、最沒安全?感的傢伙,倘若在她看不見?的世界與近在咫尺的距離裏默默待了近八年……
“媽咪?媽咪!媽咪你怎麼啦,媽咪——”
安各猛地回過神。
女?兒伸到面前搖晃的手喚醒了她,而她的第一反應,就是迅速擡掌,擋住了自?己的眼睛。
“媽媽沒事……湯圓太燙……”
“這樣啊,怪不得,那?你再喝點冰水吧!喏,媽咪,給?你喝……”
女?兒沒看出來?,太好了。
可安各即便掩在掌下,也感覺到了掌外那?抹銳利又扎人的視線。
……當?然?,他絕對?看了出來?。
又差點哭了……可惡……爲什麼淚腺總是控制不住……要控制好啊,要向前看,要……
“豹豹。”
低垂着頭,用手遮着眼睛,她正努力眨去那?點淚意?時,突然?聽見?他開口。
“豹豹,我有沒有和你提起?過,七八年前,我每天每天都覺得你是在外面花天酒地隨便亂玩,每天都至少?會想一次,憑什麼你到處玩,憑什麼我要待在家裏等着,所以我每天都渴望來?一次不管不顧的離家出走。”
……哈?
“我甚至在外面斷斷續續交了兩棟房子的房租,每個月還給?你額外打錢算作暫居的房費,賬本上天天算清家庭開支,以便我們倆如果分開不會出現任何財務問題……”
他的敘述伴隨着湯勺的碰撞聲,似乎是邊攪着湯圓邊說,就跟“今天早上買菜時大娘多送了我一顆蔥”一樣平穩,安各甚至聽見?女?兒小小聲過去提醒——
“爸爸,喂,現在別提這茬,沒看媽咪都被湯圓燙哭啦?”
“沒關係,爸爸只是想到了,隨便說說。”
他繼續道:“洛洛,你看,就像這顆花生?芝士湯圓,爸爸很討厭它的行爲它的外在表現,恨不得碾爆這種到處招搖的明黃色,最討厭的時候覺得大不了扔進垃圾桶各自?安好算了——但因爲有你了,洛洛,爸爸知道這是你買回家的湯圓,你,湯圓,爸爸,必須組成一個完整的家,纔對?你最好。所以無論如何也不能憑着意?氣把討厭的湯圓丟進垃圾桶,再難忍再難喫,也只能捏着鼻子耐着心繼續喫,一日復一日地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安洛洛小朋友聽得一頭霧水。
爸爸剛纔不是在跟媽媽翻舊賬嗎,怎麼就突然?講起?了“湯圓的故事”?
……而且這顆湯圓有這麼重要啊?她真的只是單純嫌棄芝士花生?味而已啊,爸爸如果爲了我做出這樣的犧牲……呃,喫顆湯圓究竟算什麼可怕的犧牲,還要日復一日地做心理建設??
——她當?然?聽不懂,這個故事裏的湯圓並不是湯圓,也不是說給?她的故事。
餐桌上唯獨兩個大人,都可以聽懂這個湯圓的內涵。
那?些年,這些年,以前的事,沒誰做得很好。
固然?她曾忽視過一抹無法被常人窺見?的鬼魂。
可他也曾重複千次萬次的,懷疑,揣測,不滿,怨憤,在心底最深最深的無法自?控的角落裏……
【反正她這麼瀟灑快樂。】
【反正我對?她無足輕重。】
【那?,如果不是爲了孩子……】
“……可很多很多年以後,一次意?外,爸爸發現,那?枚芝士花生?味的湯圓,只是假裝成芝士花生?味而已。討厭的芝士花生?只是她的保護殼,真實的內心……”
洛安頓了頓,移開放在妻子身?上的視線,看向滿臉懵逼的女?兒。
他舉起?勺裏的黃湯圓,格外正經。
“這,其實,是黑芝麻餡的。”
安洛洛:“……”
安洛洛看看黃色的花生?湯圓,又看看滿臉嚴肅的爸爸。
安洛洛:“???”
“黑芝麻,裹了白糖,還有些豬油,高溫一煮就會甜滋滋地化?開,很軟很棒又很善良的一枚好湯圓,爲了更高的目標也爲了更好地照顧洛洛而一直努力奮鬥……”
爸爸嘆息一聲:“是爸爸這麼多年,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面,總是胡思亂想,深深誤會了它的內餡。”
安洛洛:“……不是,爸爸,這真的是花生?湯圓啊?真的!!”
“不,這是黑芝麻湯圓。是爸爸把它誤會成了花生?湯圓。”
安洛洛:“不不不,等等,不,我剛剛絕對?嚐到了花生?味——”
洛安輕咳一聲。
“總之,爸爸想告訴你,誤會了湯圓並不要緊,連帶着讓自?己整個人都沉浸在沉痛的悲傷裏,飽含對?湯圓的自?責與悔恨則完全?沒必要——”
安洛洛整個人都快不好了:“當?然?沒必要對?湯圓懷有自?責與悔恨啊!爲什麼要對?區區一顆湯圓抱有——不,爸爸,你真的沒誤會它,它就是黃色的花生?湯圓!”
“……總之,重要的是之後如何對?待這顆湯圓。”
爸爸再次舉起?勺裏的湯圓。
“爸爸曾誤會了一顆湯圓,也曾在真相大白後,對?它抱有深刻沉痛的悔恨感。但爸爸漸漸在這顆黑芝麻湯圓甜甜軟軟的口感裏明白了一件事……它不需要太沉重的悔恨感,也不需要許許多多的補償。”
一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早飯,一張日常使用平平無奇的餐桌,爸爸端着一顆黃澄澄的湯圓,認真又莊重的表情就像在念結婚誓言。
“最需要的,是一直在一起?,努力不再有下一次誤會,下一次分開。一直在一起?,每天在一起?,尤其是每天晚上都不能跑開去土坑裏——這就夠了,爸爸認爲這是能給?黑芝麻湯圓的,最好最好的東西。”
安洛洛:“……”
安洛洛小朋友徹底傻了。
她忍不住搖了搖媽媽的袖口。
“媽、媽咪,你看看,那?到底是不是花生?湯圓……媽……我不清楚了……爸爸他……”
一直用手掩着眼睛、一聲不吭的媽咪,突然?噗嗤一聲笑了。
“好,我明白了。”
媽咪的語氣破天荒地柔和下去,就像爸爸以往說話的樣子。
“沒錯,安安,這就是一顆黑芝麻湯圓。”
安洛洛:“……不是,媽——”
爸爸很快接道:“這不僅是一顆黑芝麻湯圓,還很需要晚上安安靜靜地待在原地,不去什麼土坑裏亂挖亂哭——尤其是今天晚上。”
安洛洛:“等一下,爸爸!”
“……好,我答應你,這就是一顆黑芝麻湯圓,今天晚上,它會安安靜靜地哪裏都不去的。”
爸爸媽媽都停頓了一下。
然?後相繼笑起?來?。
安洛洛:“……等一下!等一下!我還是不相信,等等——這爲什麼真的從花生?湯圓變成黑芝麻湯圓了啊?”
爸爸若有所思地舉了舉手裏的湯勺。這是他講述“湯圓的故事”以來?第一次正眼看這枚可憐的黃湯圓。
“我也不知道,洛洛,這其中大抵有什麼玄妙的變幻道理。”
自?然?而然?地,他把湯勺滑回了安洛洛小朋友的兒童碗裏。
“你嚐嚐看吧,看它是怎麼從花生?湯圓變爲芝麻湯圓的?”
終於等到能勘破這詭異現狀的時機了,安洛洛小朋友忙不迭地塞進嘴裏,大嚼特嚼——
“唔唔唔唔唔(芝士花生?味)!”
“這就對?了,洛洛。”爸爸慈愛地摸了摸她飆出淚的小腦瓜,“自?己選的湯圓就要自?己喫,哪怕不合胃口超級難喫,也不能挑食。”
安洛洛:“……”
到底,究竟,什麼時候姑姑能來?接我離開這個破爛的家??
【數小時後,夜,十點】
因爲早些時候某人爲了不讓女?兒挑食編出了一個格外跌宕起?伏的湯圓故事,結果成功騙着女?兒自?己喫完了花生?湯圓……女?兒氣狠了,整整一天沒怎麼搭理他。
安撫完在兒童房裏哇哇抗議哐哐錘枕頭的自?家寶貝,安各走進房間,看着老婆。
後者正站在臥室牀邊鋪牀,抖抖被子拍拍枕頭,心情平和又快樂。
……安各覺得他這種建立在自?家寶貝身?上的快樂有點不太好,但其實今早那?個故事是爲了講給?誰安撫誰,顯而易見?……
她走過去,從背後抱了抱他。
“今晚不去挖坑了?”
“……哪裏都不去。”
“老老實實的,就一起?睡覺嗎?”
“嗯,聽你的。”
他說得很對?。
沉湎過去辦不到任何事,既然?曾經都犯過錯,那?更重要的便是反省總結,今後一直……
再憐惜再悔恨,除了對?對?方更好,還能怎麼辦呢?
她應當?向他學?習,也成長爲熟練轉化?情緒、古怪卻又穩定?能安撫人心的……
【數小時後】
安各猛地睜開眼睛。
不,她不能。
……說到底根本不是一回事吧??
曾經“某個人悽慘死掉後還一直在我身?邊卻被我一直忽視”與“被一直忽視後我情緒特不穩定?成天揣測她壞話想要離家出走”根本不是一個等級的事情啊??
他切切實實地人沒了卻被她忽視,和他被忽視久了在心底怨念地說她幾句壞話能比嗎,啊??
這是邏輯錯誤,是無效代換,是——
總而言之,我怎麼可能說睡得着就安心睡得着,果然?還是要去後院繼續挖坑栽種葡萄藤!不種完三畝地她就不是人!
拉開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安各熟練地往旁邊一滾。
“唔……媽咪……怎麼?”
可這一次,區別於以往,光禿禿的另一邊牀沿,多出了一隻障礙物。
軟乎乎的女?兒正趴在那?兒,她的肚子旁邊,還抱着一隻毛茸茸的老虎布偶。
她身?後,牀沿外,是四層加高的兒童安全?護欄鎖。
安各:“……”
安各不得不呆滯地抱住了差點被自?己驚醒的女?兒,讓小傢伙重新?睡下去。
而後方,腰間,重新?緩緩爬上了一隻手,在黑暗裏就像一頭白慘慘的蟒蛇。
“豹豹,”他幽幽道,“你答應了我,要一起?睡覺,不會去挖坑。”
安各:“……”
安各咬牙切齒——用超小聲嘶嘶道——
“不用小聲,給?洛洛設置過隔音符了,只有你切實撞上去她纔會醒。”
安各瞬間放大聲:“我不是答應你了嗎,你就是這麼信任我的,在我睡着後偷偷把女?兒運過來?擋着,還加了四層兒童安全?護欄鎖?!!”
洛安冷笑:“你答應了我,那?你現在怎麼醒了,又是怎麼企圖往外滾差點把女?兒弄醒了?”
安各……安各只能從別的角度下手:“你當?你親女?兒是什麼反應地雷嗎!萬一我滾動太厲害把她踩壞呢!”
對?象不爲所動:“那?起?碼你這一輩子都會得到深刻教訓,再也不會企圖半夜起?牀去挖坑。一旦想半夜離牀,就會想到一隻受傷的洛洛。”
安各:“……”
什麼破爛。
“何況她最近纔是這一系列事件的罪魁禍首,小嘴叭叭叭漏光所有能漏的,偶爾被踩踩也有助於改正壞習慣。”
什麼破爛!!
安各抱緊了自?家女?兒,憤怒地瞪向他——即使她知道這貨不可能真的放任她踩傷女?兒,剛纔的假設僅限於他們倆之間的口嗨——但她還是理直氣壯地憤怒瞪他。
“你再這樣,會把女?兒傷成什麼樣子!”
女?兒沒反應,她睡得嘴角呼哧呼哧淌口水。
“……她現在沒有反應,不代表她知道這些後沒有反應!你等着!拿自?家女?兒當?地雷的混蛋!”
“我等着,”一改白日溫情脈脈循循善誘的嘴臉,丈夫很沒好氣地懟她:“你倒是看看,明天是你解釋清楚還是我能忽悠過她?”
“……你別以爲我女?兒是好糊弄的笨蛋,你也別以爲我是什麼好糊弄的——”
他慢慢伸來?的手臂直接箍緊了,把她抱得死死的。
“趕緊睡覺,不好糊弄的笨蛋,反正你哪兒也別想去,除非越過女?兒越過我,再想辦法拆開我用道術封上的八道兒童護欄安全?鎖!”
安各緊緊抱着女?兒,氣得呼哧哧喘。
他也緊抱着她,眼神惱火極了。
好一會兒。
“……先睡覺,等我睡飽了明天再繼續跟你吵!”
“繼續就繼續,誰怕誰……被子掖緊點!又踢!又亂踢!”
“我就亂踢——”
“再亂踢我就親你,女?兒隨時會醒。”
“……”
安各氣鼓鼓地收回了腳。
他也氣鼓鼓地把她團了團,抱回了自?己的被窩裏。
“你一天不放棄去後院挖坑,”對?象咬牙切齒地警告你,“我就一天不放棄這麼死死抱你。”
誰怕誰啊,安各抱着女?兒哼哼兩聲,白他一眼,又閉目鑽了回去。
我死死抱着女?兒,你死死抱着我,誰怕誰啊,有本事我們就這麼抱一輩子啊,我耗得起?。
“……喂,破爛,我晚安吻呢?”
“不親了,還在生?你氣。”
嘁。
安各閉着眼,直接啊嗚一口咬了上去,無視了他的悶哼。
誰怕誰哦,笨蛋,反正咱們倆誰都有一輩子耗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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