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毫不意外,率先看到的依然是两個吐着舌头的大狗头。
“不、不许扑”
他下意识发出警告。
大毛二毛乖乖听话,“呜呜”地用鼻子蹭了蹭他的肩膀,翘首等他回应。
探手轮番搓揉狗脑袋,他细细回味从雪谷到归京路上的细节,再对应他和阮时意搜集而来的消息,隐约嗅出危险气息。
“探花狼”们并非年年月月守在那片山谷,而是早一两年才去的,意味着时隔多年,雁族王族重新派人清查两国交界之处,为的是什么
而他在茫然无知的情况下,穿了狗主人的衣裳,牵着两條狗下山时,巡查的雁族守卫轻易放過了一人二狗,還颇有礼貌。
可见狗主人和大毛二毛奉命执行任务,正寻找冰莲,或吃過冰莲的人
“大毛二毛”阿六在院落裡低声呼喊,似是怕吵到徐赫。
徐赫起身披衣,翻出一串由红绳绑扎成龙形的压岁钱,出房时顺手塞给阿六,笑道“孩子,這些天辛苦你了新的一年,平安健康。”
“谢谢叔”阿六笑嘻嘻接過,从怀裡掏出另一串形状和外观一致的钱串“昨儿姐姐啊,婶婶也给了我一串您看”
徐赫接過细看,笑意潋滟。
他的妻嫁入将军府那年,费心学会徐家特有的结绳方式,過年时,给侄子侄女们编了几串,后来也给双胞胎儿子编過。
经年累月,他的阮阮果然比他绑得更精美结实。
临近年关那些天,徐赫也如常备了红绳,却忽然想起,似乎只能编给阿六一人。
侄子侄女遭流放,杳无音讯多年,大抵不在人世了吧就算在,年纪比他還大
至于京城徐家的小辈,他沒资格送。
收回感伤神思,徐赫让阿六展示了先前所学的拳脚根基,又检查這孩子最近练的字。
看得出,未曾偷懒。
徐赫孤身进入翰林画院,长居于宫墙边的居所,被迫将阿六和双犬送来澜园,曾提醒孩子在澜园,兴许只能当個小杂役,一定要老实听话。
实际上,阮时意丝毫未待薄阿六,吃穿用度虽以节俭为原则,私下却常来指点,甚至带在身边指导,是以阿六成长突飞猛进。
假以时日,說不定能成器。
“叔侄”二人闲聊一阵,一名仆役敲门,請徐赫挪步画室所在的折兰苑。
那眉眼神态,仿佛“先生”是阮姑娘养的白脸小郎君。
徐赫啼笑皆非,不由自主记起他在马车上挑逗阮时意所言就算养一院子的小郎君,能比得過他么還不如“养”他
一语成谶。
可惜啊只是暂时的。
而且,他除了偶尔撩拨、突然袭击,别的什么都干不了,哪有小郎君的好待遇
当徐赫抵达折兰苑,阮时意正亲自指挥丫鬟和仆役,往东厢房安置日常用具。
从小件的香炉、花瓶、瑶琴到大件的屏风、几台、椅案,无不精致古雅,别具韵味。
对上徐赫戏谑的眼神,阮时意啐道“笑什么”
“阮姑娘厚爱,在下受宠若惊。”
“我借学画之名,把秋澄公主的先生請到澜园,好歹做做样子、以礼相待。”
阮时意低声辩解,内心深处实则也盼他不用时刻被双犬缠着,多加歇息,闲来亦可静心作画。
徐赫见她眉眼婉约,衣饰如常素雅,并无特异之处,唯一奇怪的是手裡紧攥信笺,不由得好奇“谁给你写信了”
“生意往来的信件。”
她垂下眼眸,手不经意往后缩,反倒挑动他的好奇心。
待仆役们窃笑退下,阮时意环顾四周,自觉满意,遂换上礼貌客套的笑容“先生若有需要,請随时吩咐仆役即可。”
說罢,盈盈一福,转身移步。
“别的不需要,我只需要你。”他一手拽住她,低笑。
阮时意急急瞪他,小声警告“下人還在,你少胡来”
徐赫听出仆役已退至门外,大有各自忙活之意,笑道“他们走了,我可以胡来。”
阮时意昨夜与他掀开一段尘封往事,后被他各种欺负,夜裡梦境沒完沒了,既有關於阮家百年的秘密,也有和徐赫朝暮行乐的放肆。
如今又与他共处一室,难免周身不自在。
“大年初一事忙,我沒工夫跟你耗,你好生歇息,晚些咱们再看画。”
她顾不上别的,提裙而出。
“心虚逃跑”徐赫身影一晃,挡在屏风与房门之间,“莫非是哪位少年郎给你的情书”
呵原来介意的是這信
阮时意略微迟疑,最终决定不再瞒他“哪有什么少年郎是衔云郡主。”
“哦”
“自上回长兴楼初见,她力邀我去郡主府小坐,我怕徐家有孝在身,大過年给人招晦气,推了两回。這次,她邀我去京西别院,說新年大吉,百无禁忌。”
徐赫闷声笑道“再三追问才說,你是打定主意,不把机会留给我還是怕我被妖魔鬼怪吃了”
阮时意骤然记起夏纤络那句,“若他长得足够俊美,体魄也够强健,不介意和他相互切磋琢磨”。
如若她是未经人事的纯真少女,或许未必听出其间风流暧昧。
可对应衔云郡主在某方面的显赫名声,她立即想到“切磋琢磨”,指的是哪件事。
她不愿把徐赫牵扯进去,一则,她须赢一回,免得任由他宰割;二则,就算未能彻底接纳他为夫,也不希望他沦落至“以色侍人”的境地。
“阮阮,”徐赫等不到她的回答,双手捧起她的脸,柔声道,“我想告诉你,我虽想赢得赌局,证明你我的确为天作之合,但如若你心裡始终不承认、不接受,我绝不会为难你。
“再者,你要是割舍不下我,即便赢了,也不会拒我于门外。所以赌局本身,并无意义,正在意义在于,你我在此過程中重新相处、重新认识、重新走进彼此的心。”
对上他犹带倦意却溢着脉脉柔情的长眸,阮时意心头微微一颤。
他拿准了她会心软也认定自己能說服她或撩得动她
就如她自认为,能以“胜负未分”来约束他的行为,等他喜新厌旧、渐行渐远。
结果呢他步步逼近,抱過、亲過、舔過還跟她挤過一床。
事实上,他沒皮沒脸,胆子比她大,如意算盘打得比她精;而她空有人力物力,多活了几十年,還被他不动声色拿捏在手,“徐太夫人”的脸面丢大了
徐赫小心翼翼托着一张靡颜腻理的娇颜,见她眸光时而愤然,时而焦虑,他笑语哼哼低下头,与她以额相抵。
“阮阮,你不說话,是在等我亲你那我就不客气了。”
阮时意在他的温热呼吸下勉强回過神,急忙捂他的嘴,猛然记起昨夜的被舔教训,改而捏他的鼻子。
于是,二人从摸脸掐鼻,到相互推搡,最终以撞翻门口的四君子木屏、引来院中下人偷偷摸摸窥探而告终。
啧啧啧,趁无仆从在场时,那对年轻男女,自是又经历了一番抵死缠绵。
阮时意自知辩解无用,怒气冲冲提裙往外走,冷不防徐赫语带无奈,在她出门前温声相劝。
“阮阮,你若一心要赢,可以不带我但晟儿和静影,决不能离身。”
大年初三,大晴。
阳光融雪,劈劈啪啪砸了一地,冷冽更是刺透入骨。
大清早,徐晟一身水蓝色缎袍,发上束了玉冠,英气勃勃,骑马来接。
他不住往澜园内探头探脑,见阮时意穿得清雅,只带了静影、沉碧和几名仆役伺候,便戏谑笑问“真要把那位藏起来独享”
“你這家伙哪学来的荤话”
阮时意料想,澜园裡有不少仆役皆由长孙安排而来,必然事事汇报。
她从大年夜“收留先生”一事,对外大概能瞒得住,但在首辅府上已非秘密。
“我有要事跟先生探讨,就這几日。”
徐晟眸底掠過忧色“虽說近年男女大防不比早年紧张,可您這是明摆着效仿郡主先生究竟什么意思嘛您俩若只想玩玩倒也罢了,可我看你们也不是那种人若情投意合,要不先成個成亲”
阮时意目瞪口呆。
之前是谁信誓旦旦說“咱们家有的是钱”,让她养一院子的小郎君,把小兔崽子吃得死死的,要那什么丛中過、什么什么不沾身的
为何她還沒开始养,這家伙居然催她“先成個亲”
历来只有祖母逼孙子成亲,到她這儿怎么反過来了
徐晟见她愣住,神神秘秘笑道“我悄悄查過啦先生根本就沒家室穷是穷了点,但有才啊能得圣上赏识,何愁前程什么已婚有娃,想必是因长了张招蜂引蝶的脸,才故意那样說的”
阮时意听私底下去查徐赫的假身份,登时怒了。
“就你能就你聪明什么都是你說了算我的事轮不到你干涉”
徐晟委屈。
他不過想確認,自家祖母到底要不要给他弄给個“继祖父”,是不是這個人。
在他心中,先生无论容貌、才华、脾性、体能都算上佳,比起他那完美无暇的亲祖父“探微先生”或许差了不止一丁点儿,但若能让祖母寡居多年的心动一动,分明是個理想人选。
要不改日先来個全方位测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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