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夜车
灯光下、烛光裡，唐漫雯大多时候静默，不时也会侃侃而谈，陶小屿還是像以前那样，光是看着她就已经觉得很开心。
相比陶小屿，唐漫雯吃得不算多，她似乎真的喜歡今晚的汤，连着喝了两碗。
“漫雯姐，最后你和蔡澄旻家的公司合作了么？”在唐漫雯沉默的间隙，陶小屿问道，她一直蛮担心之前那件事的结局，唐漫雯的介入之后，蔡澄旻对她客气了很多，甚至在有机会的时候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用手指轻轻悄悄地戳她的脊背跟她搭话，更别說搂住她的肩膀吓唬她。
她選擇晚餐過半，两個人都很放松的时候问起這個话题。
“嗯，当然了。”唐漫雯的汤勺停在半空。
“我就是有点好奇嘿嘿，還好我的事情沒有影响到你们的合作。”
“怎么說？”
“啊？”陶小屿有些不解，难道蔡澄旻不是因为被她威胁才来找自己道歉的么？
“你觉得你的事情会影响到我們的合作，根据是什么？”
“就是、就是——”每当见到唐漫雯這种冷然的面孔，陶小屿总会不自觉地紧张，“蔡澄旻說，只有我原谅她，你才会考虑跟她哥合作。”
唐漫雯眼神定了定，“你们這些人，真是喜歡幻想。”
“难道不是那样啊？”确定了自己的事情并沒有影响到唐漫雯，陶小屿总算放心了。
“不是，”唐漫雯本来不想再說這件事，但见她似乎很担心的样子，于是又透露了一些，“我不過是让人他们向他们传达要重新评估合作公司的资质而已，放心吧，你沒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陶小屿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可以问你点私隐的事情么？”
难道就像唐漫椿說的那样，她要采取行动了么？
唐漫雯来之前，就這次晚餐中可能发生的事情，陶小屿已经胡思乱想了很多。
她一边点点头，一边挺直腰背，做出已经准备好倾听的模样。
“你沒别的亲人了么？”
原来是這种程度的隐私，陶小屿有点失望，“我妈在新加坡。”
“其他的呢？”
“其他的？”陶小屿一时沒反应過来。
“父亲，堂兄妹或者表姐弟之类的。”
“我外婆和我妈都是独生女，而我外婆那一辈的亲人都在印尼，早就失去联系。至于我爸——”陶小屿低下头。
“不想說也沒事。”
這些事，唐漫椿是知道的，显然唐漫雯并沒有询问過，既然她主动想了解，陶小屿想趁机对她敞开得更多一些，“說起来有点讽刺，我并不知道我爸是谁？”這件事她基本不会对外人透露。
“噢！”唐漫雯点点头，一副懂了的表情。
“并不是的，”陶小屿见她理解有误，忙解释，“我并不是孤儿，只是我妈，她应该是以那段经历为耻，我是她在香港上学的时候怀上的，很显然，我父亲并不愿娶她，所以那是一段她不想提及的往事。”
“有点不公平。”
“其实也沒什么。”陶小屿提及這些，并沒有觉得有多悲伤，就像是在說别人的事情一样，面上一派冷静，“之于我，那都是沒有发生的感情，所以我并不会因为沒有父亲而耿耿于怀，怨恨那种事情就更不用說了，如果非要說不公平的话，我想，大概是我妈会因为我想起她那一段糟糕的過往，因此，她连带着也不喜歡我。”
“听起来真是扯——”唐漫雯忽然忍住了。
“差不多吧，至少在国内，我已经沒有别的亲人了。”陶小屿抿抿嘴，放下筷子，“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和漫椿，生在一個大家庭裡，兄弟姐妹很多，父母也健全，想想這该有多么幸运才可以。”
“你——”唐漫雯明明也有心事，听完陶小屿的身世，心情又沉重了些，沒想到她远远比看上去過得更加孤单，可看起来，她居然還是那么温暖，虽然静默的时候，她面上总挂着若有似无的哀愁，但大多时候，她是明暖的类型，“你外婆走了以后，你是怎么学会独自生活的？”
“啊，這种事情啊？”陶小屿看着唐漫雯，眼睛微微地眯了眯，她想確認在她的眼神中有沒有同情那种东西，過了一会儿，她才继续說，“遇到了，自然而然就会了，不用特意去学的。”
她的语气比外表看上去更加冷静，沒有自怜，也沒有怨天尤人。
陶小屿越是冷静，唐漫雯就越觉得自己此时的痛苦跟她的处境相比，好像很轻薄。
“沒想到你蛮坚强。”
“漫雯姐，你還吃么？”陶小屿不想再继续說以前的事，她见她虽然還拿着筷子，可是已经很久沒动筷了。
“不吃了。”
“那我收啦，好像菜都冷掉了，你有沒有吃饱？”陶小屿觉得自己的問題有些滑稽，這时候，问饭菜合不合胃口应该更合时宜吧。
“收吧。”
两個人一起，很快便将餐桌收好。
“你先到客厅坐一会儿，我洗一下碗再送你回去。”
“不着急。”
陶小屿洗碗的时候，唐漫雯的目光时不时地越過间隔柜，看着她忙碌的背影，那哗哗的流水声将纤细的她紧紧地包裹，令她看起来显得更加孤单。
隐隐地感应到身后的目光，陶小屿回头，果然见到唐漫雯正望着她，她也不闪躲，只是若有所思地和她对视。
陶小屿冲着她淡淡地笑了笑，又转回头继续洗涮。
有人跟自己一起在家果然不一样，家裡的空气仿佛不再那么苍白。她想，這几年来，多少個夜晚，這栋楼房都被寂静裹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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