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20异变陡生
盛典会持续到深夜。
這是一年中难得可以肆意放松的时候,大家都知道。等到凌晨的钟声敲响,新的一年携卷着无数的忙碌与压力到来,沒有人能够在接下来漫长的一段時間裡有像现在這样可以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的轻松时刻。
所以這场盛会還会持续一段時間,让人们继续享受欢乐时刻。
但是你该回去了。
這裡的夜晚不属于克裡斯托弗和你其中的任何一人,因为你们還有属于教廷的身份,有更多的事情要做。教皇与圣女不能在這裡和民众一同狂欢到深夜,這不符合教廷制定的规则。
六点钟是你们返回的最后時間,其他神使和神职人员已经悄悄地离开人群,朝着教廷的方向走去。
然而克裡斯托弗還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悠闲模样,在你忍不住要提醒他回去的时候,還顺手给你买了一份刚出锅的甜甜圈。
热气腾腾的甜甜圈表面沾满糖霜,味道和包装的双重诱惑让你无法拒绝。你捏着包装纸,低头咬了一大口,蓬松柔软的口感让你又咬了另一边。
“這样真的沒事嗎?”你一边啃甜甜圈一边问,“我們是不是应该回去了?”
“难得有可以放松游玩的机会,为什么不玩個尽兴再回去呢?”克裡斯托弗摸着你的脑袋,顺手将你嘴角沾着的细碎糖粒抹去,“莉莉,我說過的,今天的時間你可以自由支配。”
“但是……”你犹豫不决,“主教他们……”
那群年纪一大把的老主教们并不是省油的灯。
他们不会向教皇提要求,但是会语重心长地說教你,让你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你不喜歡這样极其重视规矩的人,但是你也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规则确实会带来秩序和安宁。
“你很想继续待在這裡。”克裡斯托弗說。
“莉莉,你应该跟我提出要求的,這是你特有的权利。”他摸着你柔软的头发,语气淡淡的,却让你觉得很温柔。
“真的可以嗎?”你還是有点犹豫,但内心已经开始有些动摇。
你并不是一個铁石心肠的人,恰好相反,你是那种很容易就会心软的类型。所以你在明确表达出善意的教皇面前放松下来,失去该有的警惕心,慢慢朝着他布置好的陷阱迈出脚步。
你确实想要留在這裡看完深夜绽放的烟花。
“当然可以。”克裡斯托弗說。
“在烟花被点燃之前,我們需要找個合适的地方,這裡人太多了。”他改为握着你的手,拉着你往人更稀少的地方走去。
人群的喧嚣逐渐离你远去,你看着前方修长的身影,目光从他月光般的顺滑长发上略過,落在你们紧紧握住的手上。
這位尊贵至极的教皇走在最前方为你挡开拥挤的人潮,带着你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将那些叽叽喳喳的声音留在身后。
你忽然间想起原著裡曾经提到的光明神降临时的场景。
【祂将光明与其他一切分离,那么耀目,仿佛一切都只能成为祂眼底的一粒尘埃。】
只不過這次他分开的是人潮,是世俗的喧嚷声响,只留给你一片月色般的静谧。你的手被他紧紧握着,他带着你朝前走,似乎脚下就是璀璨星河。
這似乎是你们之间第一次如此自然地亲密接触。
之前,你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你回到教廷之后就变了。此时你忽然不再懵懂,清楚地意识到到底是哪裡出现了变化。
变数出在眼前這個人身上。
如果說之前的克裡斯托弗只是光明神用来观察人类和迎接神降的工具的话——
那么现在你可以认为克裡斯托弗变得越来越像個鲜活的人类,他有自己的情感变化,有自己的想法和意图,开始真正融入這個世界,而不是以一個旁观者的身份。
克裡斯托弗开始注意到你作为一個完整個体的存在意义,他愿意站在你的角度去思考問題,本身就意味着他对待你的方式发生了巨大改变。
你不敢說他会這样对待每個人,但是你觉得這不会是一個很糟糕的结束,反而是一种充满着希望和新鲜感的开始。
对你而言,他的体贴和温柔都仿佛有了实体,不再是冰冷虚假的一层糖衣。
所以你开始忍不住想要靠近他了,在他握住你的手和你十指相扣时,你沒有拒绝。
克裡斯托弗带着你来到小镇中心伫立的白塔前。
往常总会有人经過的地方此时寂静的出奇,只有你和他站在那裡,路灯淡淡的光芒从你们头顶温柔地倾洒下来,将两道影子粘在一起。
脖子上系着丝带的鸽子落在路灯顶端,拍拍翅膀发出一声响亮的“咕”。
你抬起头看向眼前的高塔,仰着脑袋看了几分钟就开始觉得有些晕。克裡斯托弗扶着你的后脑勺,让你慢慢地把头低下来,缓解抬头时产生的眩晕。
“我們要到塔顶去看烟花嗎?”你问道,“這座塔怎么上去呢?”
塔底层的门上了锁,平时也沒有多少人会過来打开這扇门,铁锁表面锈迹斑斑。
你走過去看了看,刚想回头时却被一双手捂住了眼睛。对方用的力道很轻,你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覆盖住了你的眼睛,带着让你觉得舒适的温度。
“闭上眼睛就可以了。”克裡斯托弗笑着說。
他胸有成竹,应该是一早就想到了上去的办法,才会主动带你来到這裡。
你非常顺从地闭上眼,等到再次睁开眼睛时,你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塔顶的走廊裡,眼前是极其开阔的,成片绵延的城镇景观。
带着几分寒意的夜风吹动你的头发,然而此时兴奋战胜了对冷的感知,你不觉得冷,扶着栏杆看向更远的地方。
无数的灯光、火光和烛光变成米粒大小的光点,成百上千,汇集成一條在黑夜中曲折流淌的河。它破开无尽黑夜,带着人类文明的细碎光芒流向以后。
這是只有在极高处才能看到的景象。
克裡斯托弗将披肩披在你肩膀上,站在你身后按住你的肩膀。
“烟花要开始了,莉莉。”
他微笑着将你整個人揽在怀裡,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你的手腕。這是一個非常让人有安全感的拥抱动作,特别在高处。
反正教皇就站在你身后,他不会让你从這么高的塔顶掉下去。
你叹息一声。
“为什么要叹气?是觉得這裡不怎么漂亮嗎?”克裡斯托弗的声音贴着你的耳朵边缘传递到你的耳朵裡,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你的耳垂开始蔓延。
“不,這裡很好,视野开阔,能看到大家看不到的烟花。”你摇摇头。
只是……只是有些挫败感罢了,毕竟现在发生的一切和你的预期其实是反過来的,本来应该享受你准备的惊喜的人,此时却带着你来到他一早就知道的地方,等待着烟火升空。
当然,你也知道你一直都做不到在這個人面前掌控全局,因为他的段位要高出你太多。
所以你并不打算把自己的困惑說出来,盯着漆黑天幕准备看第一束升空的烟花。
“你刚刚来到教廷的那一段時間裡,還吵闹過一阵子,說想回家陪在父母身边。当时你還沒有现在這么……像個圣女,還是個很活泼的小女孩。教廷不会允许你再回到塞雷斯家族,于是当时的我带你来看新年盛典,就像现在這样。现在想想,還真是一段非常有趣的经历。”
克裡斯托弗的声音带着几分轻快的笑意。
“谢谢您的赞美?”你试探着搭话,“沒把我說成任性真的是太仁慈了。”
“那时候你的性格倒也沒有這么糟糕。”克裡斯托弗笑出声。
他一边揽着你一边回忆過去,从无数积灰的记忆裡挑选出有“你”存在過的片段,然后组合起来转化为一段长长的,带着几分追忆的话。
作为神的天然优势在這时表现得淋漓尽致,他不需要花费太长時間去做這件事,那些和“你”有关的记忆就已经出现在他的脑海裡。
对他来說,曾经短暂出现過的那位安德莉亚的存在价值,大概就是這個时候。
但是你不知道他已经将你和原本的安德莉亚彻底分离。
《一不小心攻略了光明神之后我溜了》這本书并不会将笔墨用在描写安德莉亚的過去,這具身体本身的记忆也不太完整,你只知道個大概,并不清楚其中细节。此时你只能听着克裡斯托弗的讲述,时不时装作很赞同的模样应和一下,然后默默记住這些隐藏设定。
你不知道他已经察觉到你和那個女孩之间的微妙不同,你只是配合着他的讲述,完全沒有去思考他的故事裡有多少编造成分。只是某些关键信息他不会刻意去修饰和改动罢了。
原来圣女的本名是安德莉亚·塞雷斯。
教廷中的神职人员会舍弃俗世的姓氏,所以你一直都以为圣女只有安德莉亚這個名字,完全沒想過她還有個姓氏,以及一個并不沒落的家族。
這样的设定越来越像個恶役大小姐了,你一边听一边默默吐槽。
“所以我也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吧,冕下?”你叹息一声,然而却沒有任何后悔的意思,“那时候的我性格真糟糕,還好遇到的是您。”
如果是遇到其他人,或许圣女安德莉亚都不会在教廷裡长到成年,早就因为糟糕的性格被厌倦抛弃了。但是她遇到的是悲悯到几乎沒有感情的光明神,神纵容她的任性,指导她的成长,然而最后也收回了所有的恩赐。
真是幸运又不幸。
“现在看来,所有的付出都有它存在的意义。”克裡斯托弗将下巴枕在你的头顶,银白的长发像是丝绸,从你肩膀上垂下。
“你真的是個很可爱的孩子,我很喜歡。”他說。
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這句话。就在你绞尽脑汁思考回复的时候,你忽然听见一声巨响。克裡斯托弗按住差点跳起来的你,抬起一只手指向不远处的天空。
漆黑的夜色被炸开的烟火渲染的有些艳丽。
這個世界本就是基于你所在世界的现实生活而设计的,所以你可以在這裡看到熟悉的东西,烟花就是其中一种。
在你的记忆裡,元宵节,中秋节和国庆节都会有烟花燃放表演,那些绚烂即逝的烟火总是伴随着热闹的人群而存在的。
你看着那些不断升腾起来的各种图案的烟火,忽然间有些想念自己的家。
不是塞雷斯家族,而是你,作为一個普通大学生的家。
家裡有督促你考英语四六级的哥哥,有每次都把各种好吃的东西塞满你行李箱的妈妈,也有悄悄打电话问你要不要零花钱的爸爸。
时常会出现的小摩擦和争吵,在你的回忆裡也显得无比珍贵,你很想家。
汹涌的思念让你忍不住鼻头发酸。
“怎么了?”克裡斯托弗注意到你的情绪变化,“烟花让你想到了什么?”
“沒什么,只是觉得眼睛裡有些痛……”你摆摆手,“沒事的,我擦擦就好啦。”
你比谁都清楚回家的希望之渺茫。
从你被迫来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刻开始,回家就成了你始终不愿面对的幻梦。平时的你尽可能不让自己想到這些,然而此时,埋藏在你心底的感情让你终于又回忆起了对亲人的思念和爱。
可是這裡沒有系统,也沒有任何能让你回家的途径。未来只能靠你自己一步一步踏過去。這场穿书的奇遇让你不得不提前成长,适应沒有亲属陪伴的生活,虽然你并不想這样。
你看着天空中不断闪现的绮丽光芒,默默地为远方家人许下一個祝福。
克裡斯托弗沒有追问,他知道你用了個很沒有诚意的敷衍借口,但是他能感觉到你涌现出的那种强烈的混杂着悲伤的思念。
他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然而此时他却并不觉得喜悦,因为你在影响着他的情绪。
他像個好奇的小孩,一步一步跟着你朝着不知名的方向走,开始接触那些平日裡绝对沒有机会体验的东西。
比如思念。
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你只知道他的拥抱就是现在最珍贵的东西,将源源不断涌来的孤独感隔绝开。你低头看着他覆盖在你手背上的手指,无声地放任自己在這样的时刻去依靠他。
烟花存留的時間很短,短暂到要一個一個的绽放才能维持那些绮丽炫目的光彩。层层叠叠,像是海水裡不断积累的珊瑚礁。只是珊瑚礁可以生存很多年,它的生存期只有几秒钟。
你和克裡斯托弗沉默着看完了烟花。
在不断响起的爆炸声裡,你想了很多,最后只能无奈地发现最重要的問題還是你的既定命运能否被改写。你已经成功为自己续了半年的生命,未来還有很多很多時間需要你去争取。
在這個世界,活着就是最大的成功。
钟声响起的那一刻,远处的灯光一点一点熄灭,像是被黑潮吞噬掉的闪光浮游生物。周围似乎一下子就安静了,克裡斯托弗松开你,以相同的方法将你带到地面上。
你抬手抹掉眼角的泪,微笑着对他說:“现在我們是真的要回去了,不然主教们会急得一根根揪胡子吧?”
“现在似乎也沒有什么可以参观的东西。”克裡斯托弗重新牵着你的手,在你的注视下握住,和你十指相扣。
就在你想要再說点什么的时候,你忽然觉得很不舒服。
从遥远的西方传来的让你极度不舒适的感觉太過于明显,毫无生命气息的力量虽然只有一小部分,但還是让你察觉到了。
你听见周围的,甚至更远处的光明元素的愤怒嗡鸣,這些奇异又极具穿透力的声响让你露出痛苦的神情。
你蹲下来,抬起手想要捂住耳朵,却被另一双手抢先。
半蹲在你面前的教皇已经捂住了你的耳朵,柔和泛着银辉的光明神力从他的指尖朝着你的脑袋蔓延,将那些声响带给你的痛苦尽数抹除。
“這是……”你深呼吸,脸上露出惊疑之色,“发生了什么?”
“或许,有什么不详的事情发生了,在落日联邦。”克裡斯托弗看向西方,目光微沉。
你知道他为何会有這样的反应。因为這实在是太诡异了,在新一年的伊始,代表死亡和寂静的力量出现在光明神眷顾的大陆,本身就是一种不祥的信号。
你总觉得這是個预兆,但是一時間却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
“可能我們得用另一种方法回去,你可能会觉得有点想呕吐。”克裡斯托弗說。
還沒等你反应過来,巨大精细的魔法阵就浮现在你们脚下。传送阵的光芒在他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增强,你眯起眼睛,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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