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Chapter39奏鸣的森林
這真的是一种极具诱惑力的期待了。你披着還带着些水汽的头发坐在飘窗上,目光落在远处银光闪闪的地方。那裡是海德洛宿舍区,白天你刚刚去過。
入夜后那些白日裡便极漂亮的银月树散发出淡淡的光,远远看過去像是一條在黑夜裡蔓延的银河。不得不說海德洛创始人审美非常在線,那些欧式建筑物在银月的衬托下如梦似幻,漂亮得像是仙境。
你住的房间刚好可以将這一幕美景尽收眼底。
兰斯院长大概猜到了你暗藏的雀跃和好奇,委托一位精灵朋友安排了你暂时的居住地。你现在就借住在精灵的家中,体验了一把斐兰民宿的感觉。可惜精灵沒有露面,你住进来以后也沒有见過這位好客的神秘人,不過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啊,带薪休假真的好爽。
你极其放松地由着自己向下落,跌落在柔软蓬松還带着鲜花香味的床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真的,实在是,太爽了。你翻了個身,抱着香香软软的枕头幸福地蹭了蹭。
别墅的主人始终沒有露面,但那位年迈而慈祥的精灵管家婆婆却总是会在你需要的时候悄然出现,将你照顾的无微不至。她大概是担心你初来咋到睡不安稳,非常体贴地在你要用的枕头上撒了一些助眠的香氛粉末。
可她沒想過你会直接用脸颊去蹭枕头。
你吸入太多香氛粉,很快就困得睁不开眼睛,坠入带着植物芳香的梦境深处。
這次的梦不同于往日,至少你之前从来都沒有這么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正在做梦。
睡眠過程中意识仿佛坠落到某個空间的失重感让你开始疑惑,脚掌踩到某种柔软的时候,你才意识到自己终于“落地”了。
满地都是翠绿的藤蔓。
它们看起来纤细又柔弱,当然,踩上去也确实感觉极其柔软,像是某宝热门的水晶泥。這些藤蔓表面并沒有尖锐的刺,看起来很无害,在你落地的那一瞬间,洁白的五瓣花在它们表面盛开。
好像来到了一個不得了的地方。反正這也只是你的一场梦,目前還沒有人可以顺着你的梦境伤害到你的灵魂。你看了看四周,好奇又胆大地顺着藤蔓伸展的方向走去。
越往裡走,植物的密度就越大,你仿佛走近了一片从未有人踏足過的森林。溪水缓缓流淌的声音,鸟鸣,落叶被踩压时的清脆声响,以及若有若无的竖琴演奏,组成了你在這场奇幻的梦境冒险中听见的交响乐。
果然不愧是精灵的国度嗎?连做個梦都這么……入乡随俗。你一边在心裡默默吐槽,一边捧着长而卷的金发,提着睡裙的裙摆,免得被地面的树枝勾住。
竖琴声似乎越来越近了。
你猫着腰穿過低矮的灌木丛,再度直起身时睁大了眼睛。
你的面前是一片相对空旷平整的草地,翠绿的草叶间隐藏着你之前看到過的白色五瓣花。一棵姿态有些奇怪的树伫立在草地中央,树叶宛如黄金浇铸,树干朝着一侧倾斜扭曲,宛如一张天然的座椅。
有人正坐在树干的凹陷处,怀裡抱着一架竖琴。
柔和的阳光从上空洒下来,黄金树叶熠熠生辉,光芒如水倾泻,落在那一架木制竖琴表面,凝结成隐约闪烁的黄金纹路。一只洁白修长的手拨动琴弦,清润如朝露的音色汇集成一首古老的乐曲,回响于這個特殊的空间之中。
你呆呆地看着,不禁放轻了呼吸。
竖琴演奏者有着精灵一族普遍的尖耳。
豆绿色的长发披垂着贴在他身后,隐约有翠绿的叶子从发梢生出,点缀着那层瀑布般温柔清爽的绿。一般只有植物系精灵的发色会有這样清透漂亮的绿。而他发间的翠绿树叶也证实了你的猜测。這位年轻的精灵一定隶属于某個以美貌著称的植物精灵族群。
演奏依旧在继续,他仿佛看不到突然闯入的你。
而你向来是一位优秀的倾听者,你静静地站在那裡,大气不敢出,默默听着精灵将那首极为精妙的曲子演奏完。
最后一個音符宛如泡沫般消失在空气中时,精灵抬起头朝着你的方向看過来。
他有一双清澈平静的银灰色眼睛,菱形眼珠周遭环绕着一圈银河般闪烁的光。
高鼻深目的长相冲淡了過于美丽的容貌带来的精致脆弱,他抬起头看向你的时候,你只觉得他像是一棵参天巨树,挺拔坚韧,不可轻易靠近。
你不觉得穿书還不到一年的自己会遇见過這种气息深沉的精灵。所以這裡真的還是你的梦境嗎?你陷入了自我怀疑,完全沒察觉到原本坐在树干上的精灵已经缓缓走到面前。
直到你看到一双镶嵌着黄金树叶花纹的长靴。
他应该是成年精灵,身形修长,站在你面前时比你高出许多,更像一棵树了。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来到這裡的?”精灵开口說话,嗓音如竖琴乐声般清润,“你并非精灵,并非缔结契约之人,可你却能出现在這裡。”
你看着他,好半天沒有想到合适的回答。
你在迷茫,因为這超出了你能解释的范围。梦境是灵魂链接之地,只有关系极其亲密的人才能在毫无意识的状态下链接梦境,可你很明显并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你。
這就好像你在沒有获得允许的前提下贸然进入了对方的卧室。
你张了张嘴,心中的羞涩和尴尬如火灼烧,让你說不出话来。
“不能說话嗎?”精灵喃喃,脸上露出几分迟疑,“抱歉,是我冒犯了。”
救命,他好有礼貌,你在心裡崩溃捂脸。
“抱歉,我只是……”为了不被对方当成哑巴,你嗫嚅着开口,“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您的問題,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到這裡。”
完蛋了,這话說了等于沒說,效果堪比“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你被自己稀烂的临场发挥惊到了。在這之前你完全沒有经历過這种尴尬,然而现在,面对温柔有礼貌的精灵,你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力。
完全解释不通啊。你绝望地想。
像是被你的慌乱取悦到,精灵青年露出淡淡的笑容。他摇摇头,将一只手掌轻轻地覆在你的头顶。他的力度并不大,只是轻轻摸了摸你的脑袋,动作的安抚性质很明显。
你呆呆地接受着陌生精灵的摸头,后知后觉自己被对方安慰了。
“刚才……那首曲子好听嗎?”精灵问道。
“很好听,您的演奏技巧极其高超,是可以直接被称为艺术家的程度。”你从不吝惜对美好之物的赞美。
精灵沒有說话,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你。
你被他看得有些紧张,开始忍不住思考自己的回答是不是又有哪裡不对劲。但你确实如实回答了,只是說得不太具体。
“您似乎在演奏一首很古老的曲子,但我并不了解精灵的歷史文化,所以……”你咬着嘴唇,在他平静的注视裡又补充了一句感想。
精灵的笑容变得更真实了一些,如果說之前的只是浮于表面的礼貌微笑,那么现在他的笑容裡流露出来的情感更多的是愉悦。
他好像很开心,在听到這种含糊的感言之后,你不理解。
“不要紧张,我并无怪罪之意。”他轻声說。
“要不要再听一首?”精灵问道。
“真的可以嗎?”你的眼神刷的一下变得亮晶晶的。
“我很乐意为你演奏,不知名的小姐。”精灵转身走到竖琴旁边,拨动琴弦。
這次他演奏的曲子在旋律和情感方面都不同于上一首,你听得如痴如醉,仿佛看到了春季到来时森林中生发的绿意,鸟雀换下的尾羽,潺潺流過石块缝隙的小溪。
快乐放松是你能直观感受到的情绪传达。
精灵在音乐领域有着近乎恐怖的天赋。
他们被赋予最为精致的美貌、最丰富敏感的情绪和无与伦比的艺术天赋,這群无论在哪個世界都象征着美好的魔法生物是真正的造物主的宠儿。
這可真是一场浪漫又奇幻的邂逅。
你都有点不想立刻醒来了。
演奏结束时,你刚想說些什么,眼前的景象突然开始变得支离破碎。
不,不对劲,似乎有什么力量在把你从他的精神梦境中拉出去。你說不出這是什么力量,但你直觉它不会伤害你,只是想要带你出去。
這裡会有危险嗎?不见得,但是它确实在急切地想要把你带离。
在最后停留的那一秒钟裡,你再度将目光投向察觉到不对的精灵青年。
精灵似乎有些惊讶,朝着你伸出手,却沒有摸到你的指尖。你就這么在他面前化为光团消散,他完全沒有任何机会将你留在他的精神深处。
某种至高无上的力量在强行唤醒你。
坠落时的失重感再度袭来,你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双手握着被子柔软的边角。
眼前的一切都笼罩在朦胧的夜色和月光中,有一种油画的细腻质感。淡淡的熏香弥漫在空气裡,有效缓解了你突然惊醒的不适。
现在是凌晨三点钟。
你突然觉得有些口渴。然而室内并沒有什么可以直接喝的饮料或纯净水,這個時間段把熟睡的老人家叫醒也不是一件很道德的事情。
你只能推开门,提着一盏灯循着记忆中的茶水间走去。
斐兰保存了很多古老的文化,即使在全面普及机械设备的当今时代,不少地方仍然保留了手工制灯的习惯。你手中提着的灯盏就是古文明的产物,金属黑的灯架裡卡着雕花玻璃罩,罩子裡放着斐兰当地特产的一种发光植物。這种手工灯的光芒是温暖的橘黄,和你熟悉的陨石赤火并不一样。
茶水间似乎在二楼。
你小心翼翼地扶着旋转楼梯的栏杆往下走。
忽然灯闪了一下,你被长及脚踝的睡裙绊倒,滑了一跤往下扑去。你吓得紧闭双眼,心中已经做好了以脸抢地的惨痛准备。但是你并沒有感觉到疼痛,只是被一双手臂箍得有点喘不過气来。
对方把你放在台阶上,发出一声叹息。
“你的灯。”他把你差点扔出去的提灯重新放在你手中。
“您就是……這裡的主人嗎?”借着灯光,你看清了救你的人的脸。
少年模样的精灵披着一件深蓝外套站在你下方的台阶上,橘黄温暖的灯光裡,他的脸看起来和你梦中的那位精灵青年有三分相似。他们都有着豆绿色的头发,只不過少年的头发短一些,长度堪堪過肩。
他愣了一下,很快又点点头,白皙的脸浮现出大片的红晕。
“称呼我为卡西就好,圣女殿下,請原谅我之前的失礼。請问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嗎?”
“谢谢……”你礼貌道谢,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請问您能带我到茶水间去嗎?我有点渴。”
“当然可以。”少年局促羞涩地看了你一眼,犹豫半晌朝着你伸出手。
你打量着他,将手放在他的掌心。
他大概是怕你再摔倒。卡西看起来相貌偏向于脆弱少年,但他的手很稳,扶着你的时候丝毫不颤抖。你有点不好意思,悄悄地把裙摆往上提了提,在他的搀扶下走下楼梯。
路過走廊时,你借着灯光看到悬挂在墙壁上的巨幅油画,愣了一下。
身着正式纯白礼服的精灵手握权杖站立在油画中,微微低头的模样高贵又温柔。他和你在梦境中遇到的青年有着一模一样的容貌,只不過头戴珊瑚枝桠般的黄金王冠,豆绿色的长发被编成一個非常古典的发型。
“怎么了?”卡西停下脚步看着你,眨了眨浅金色的眼眸。
“這是……”你指了指油画,看向那個少年。
“我們的领导者,斐兰的精灵王,西普申科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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