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日月转则瑞光出
棘心号的客舱中,张御发现自己落在大福号上的行李都被摆在了這裡,外面還套了一层布罩,保管的很是妥帖。
他检查了一下,并未缺少什么,也沒有被人翻动的迹象。其实這裡面除了几本他以前描摹下来的异怪图本,也沒有什么特别有价值的东西。
待重新收拾好后,他不由想起了宴席上赵相乘方才对自己的招揽。
平心而论,进入安巡会也有不少好处,可過早的打上一方标签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到首府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学习新法,同时寻找到更多补充神元的物品,暂时還并不想卷入腾海诸岛与首府之间的权利斗争中。
当然他也清楚有些事情实际是避不开的,可唯有拥有了足够强的力量,才能保证自己不被人轻易摆弄。
来到案后坐下,他把夏剑从剑鞘中拔出,看着泛着荧荧玉色的剑身,从行礼中翻出一块细绒,仔细擦拭起来。
這把剑是法器,在杀敌之后,不沾血,不染尘,通常情况下沒有必要进行专门的清理,他這种举动其实是一种与剑器沟通的方式。
与夭螈一战后,他感觉自己的精神有所升华,人与剑之间也有了一种微妙的牵连。此刻尝试着呼吸几次,就感觉這把剑仿若有生命一般,伴随着他的气息一同保持着一种奇妙的律动,似乎由着他的意念推动,就会脱手飞去。
他不知道這种感觉从何而来,不過按照他老师的說法,等到人与剑完全契合的时候,就会有种种神妙出现,譬如剑身之上浮现剑名,剑刃变得更为锐利,甚至飞腾纵空等等。
只是他觉得未必会有這么一天,因为這把剑毕竟不是自己亲手祭炼的,在心理上终究是存在那么一点隔阂的,不過现阶段還不需要考虑這些。
而此刻外间,直到過了日中,這回来援之人才处理好了夭螈的尸体,便就准备启程返航了。只在這时,明乙却来客舱中找到张御,道:“张少郎,神尉军方才有人来此,說想要见你一面,不過被赵主事挡回去了,主事让与张少郎說一声,莫要怪他自作主张。”
张御能看出赵主事是一番好意,道:“替我谢谢赵主事。”
明乙露出笑容,道:“在下会把话带到的。”
下来航程一路无事,到入夜后,有一名随从過来敲响了张御的舱门,說是赵相乘請他共进晚宴,他却是婉拒了,依旧是以随身携带的丹丸代替,而后则是以吐纳呼吸取代睡眠,安心在此休歇了一晚。
到了天将破晓,张御忽然感觉到周围温度变得十分舒适,知道船只快要到首府瑞光了,于是起身洗漱,在间舱裡用過精致的早点,就来到了楼台甲板上,眺望远方。
站在船头,他已能清楚望到陆地的轮廓和那地平线上向着南北两端绵延出去的安山山脉。东廷都护府首府瑞光就坐落在安山之西,旦河中游。
据說天夏当年建立八百多個都护府,东廷都护府只是其中之一。
而东廷也自有其特殊之处,這裡是天夏疆土东域的最远端,是唯一一個驻扎這片未知大陆上的天夏都护府。
随着棘心号向陆地方向靠近,笼罩在晨光中的瑞光城在他眼裡也是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這是一座规模宏大的坚城,面朝腾海,背后依托启山而建,最显眼的内城位于一片高耸的台地上,望夏台、都护衙署、泰阳学宫、贤哲祠等等规制较高的建筑都在那裡。
而台地下方的建筑群则沿着高低起伏的地形铺开,最外沿扩张到海面上的是旦港,由于整個城址被夹在启山和海岸中间,所以大体呈现出一個南北走向的较为狭长的分布。
东廷都护府约有人口三百多万,瑞光城就占据了三分之一。
這裡的天夏人大概有二十余万,剩下大多是安人、安人和天夏人的混血后裔,還有一些则是是土著邦国的归化蛮人。
在启山背后,远处的安山山脉上,有一座高冷雪峰屹立在天穹之下,恍似天地之中嵌入的一個剪影,只看那孤高峻拔之姿,就让人为之屏息。
在当地的土著语裡,這座雪峰叫作“乞格裡斯”,意即“孤独的天女神”。
当年都护府的大军還沒有踏上這片土地时,副都护杨恭在海上远远看见壮阔山势中挺立的這座孤拔高峰,就脱口說出了“与天同寿谁为友,横推万裡第一峰”這句话。
這是天夏人到来后,唯一沒有改名的山峰,至今仍叫神女峰。在那裡建有一处天夏烽火台,传闻在那裡点起烽火后,连天夏本土都能望见。
张御正在观望的时候,身后脚步声起,赵相乘走了過来,与他并肩而立,看着眼前的景物,他感慨道:“当年关征大都护到了這裡后曾說‘日月经天,瑞光出焉’,首府瑞光也是由此得名。”
张御道:“都护府偏远地界的民众都說這裡福瑞之城,居此处者,贫者能得温饱,富者能享善终。”
赵相乘叹了一声,道:“但愿如此吧,对了,张少郎,你到了首府后,可有下榻的地方么?”
张御道:“我之前从未来過首府,并沒有熟悉的地方。”
赵相乘从袖口裡拿出一张名帖,递给了他,道:“城南有一处安庐居,是我安巡会的产业,别的不說,安全当是无虞。你持我的名帖到那裡,会有人好生招待你的。”
张御接了過来,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赵相乘笑道:“小事。”
三艘战船都是顺风满帆而行,速度极快,在看到瑞光城沒多久,就进入了城外的旦港水域。
港口裡此刻停泊了百十艘大小船只,白帆成林,远远近近的人声与鸥鸟声不绝于耳。
在内河航道沒有开通之前,這裡最早是都护府的军港,拥有七個码头,可容纳四十艘战船同时停泊,而现在从腾海诸岛和内陆河道运来的货物,如今大多数在這裡汇聚。
在挥动旗语后,棘心号被引向了其中一個码头。
船员纷纷抛下钩索,由小船带上岸,上面自有人将之挂在绞盘上,然后在转动之下将战船缓缓拖入泊位之中。
张御這时留意到,负责转动绞盘的人多是一些老者,個個两鬓斑白,光着粗壮的臂膀,有着与年龄不匹配的强壮身体,每個人的胡须都刮得很干净,目光也是格外有神。
赵相乘注意到他的目光,解释道:“這些老人家都是六十年前参加洪河隘口战斗的老卒了,现在還剩下一百五十三人,因为某些缘故,他们自愿到港口来做工,别看他们年纪大,可要是上了战场,列阵而战,年轻军卒也未必敌得過他们。”
张御缓缓点头,六十年前的洪河隘口之战极为惨烈,可以說完全改变都护府之后的走向,這些老卒至少也有七十多岁了,不過天夏人的平均寿命在一百岁左右,要是年轻时打下的底子好,食物摄取又跟得上的话,這個年纪保持强壮的筋骨倒也不难。
這时码头传来一阵阵喧哗声,却是那头拖进海港的巨大夭螈在這裡引发了轰动。
赵相乘看了一眼這艘紧接着棘心号入港的战船,想了一想,提醒道:“张少郎,你要小心神尉军,他们在海上不敢多事,但是在首府内,却是他们的辖界。如果遇到什么事,找安庐居的岳先生,他会帮你的。”
张御表示了然,一头夭螈的利益有多大他很清楚,這也是为什么他一开始就在防备在神尉军的人。
在钩索牵引之下,棘心号稳稳靠岸了。他再次谢過赵相乘后,就与其别過。
他将斗篷的遮帽戴上,手持夏剑,提着行李箱,沿着跨搭的扶手梁梯下了船。
只是他才刚刚在码头上落下脚,還未来得及走出去,就感觉地面微微震动了一下,心下不觉一凛,這是……地震?
可他当看向别处时,却发现周围的人并无异样,似是对此毫无所觉。
他压下心中疑问,又观察了一下四周,见正对道路的方向,有一座古旧的玉辕门高高矗立着,立时认出這是有名的“得胜门”,当初都护府就是一個大军营,這辕门也是随之一同立起来的,后来也一直沒有拆除,被保存到了现在。
只是那本来堪称对称精美华丽的玉飞檐上却缺了明显的一角,破坏了原来的美感,這让他這种有着强迫症的人看得格外不舒服。
他努力移开目光,正好看见附近有几名报贩,走上前给了几個铜板,将三天内的各类报纸都是买了一份,就头也不回往外行去。
而此时另一边,被拖上岸的夭螈尸体惹得港口上的人都是涌過来围观,可人群中有一個人,周围路過的人却会在不自觉中远离他,在他的身周围空出了一個圈子,可偏偏還沒有一個人发现异样。
這個人面容俊挺,身姿高拔,头上并不着冠,而是梳着少见的道髻,他看着堆场上夭螈的尸体,目光在那道剑伤上转了一圈,手指在腰间悬挂的佩剑上轻轻敲了两敲,玩味一笑,道:“师弟,找到你了。”
……
……
呃,由于要下来可能排推薦的原因,字数要控制,所以下来更新只能暂时先一天一章了~(°ー°〃
:https://www.biziqu.cc。:https://m.biziqu.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