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尸遭辱(下)
瘦马打了個响鼻,似乎有些不待见余休。余休学着见過的骑马人动作,以腿拍打马肚,喝令瘦马前行:“驾!”
“聿!”马嘶一声。瘦马果真跑将起来,准确的沿着土路前进,压根不需要余休扯绳。
马步不快,和人小跑一般。但即便如此,余休依旧感觉全身在剧烈抖动,好似要散架一般。
他還是第一次骑上马這种东西。
奔到义庄前,余休翻身下马,忽地感觉双腿发软,差一点就跪在地上了。“嘶……”他冷嘶一声,觉得大腿根部不住的传来火辣辣的感觉。
义庄前围了一圈又一圈人的人,甚是少见。余休忍住刺痛,立即冲进人群中。
“啧啧、造孽啊……”
“真是沒天理了,居然能干出這种事。”、“沒道理啊!七叔怎的会……莫不是精怪上身?”……
人多口杂,余休一时听不清楚,他挤开人群,再往义庄裡面走去。
“站住!”一個捕快喝住他,“官府办案,闲人免进!”
“大哥,我跟着七叔的,您看……”余休上前握住对方的手,一枚黄铜钱递過去。
捕快瞥了一眼,脸色立刻变换,笑着說:“知道、知道,七叔新收的徒弟嘛。”他招招手,“进来吧。”
余休随着捕快往裡走,便听见捕快叹道:“七叔這次可真是……”顿了顿,又說:“不知被哪只精怪害了,晚节不保啊!”
余休心中一紧,他快步走入停尸堂,便看见一张草席子摆在堂中。席上正僵躺着一人,此人一动不动,面容枯黄、眼睛怒睁,显然是死了。
他穿着旧羊皮袄,不是七叔又能是谁!
余休的脸色阴沉下来,才分别不到半日,对方竟然就死在了义庄裡面。更加诡异的是,对方下身的衣物好像是被人褪到了裤脚,裸出下身,极为不雅。
余休脑中念头纷乱,沒等他问话,堂中的仵作直起身子說:“体表无伤,应是得了马上风!”
“马上风?”余休听见這词,眉头紧锁。還沒等他理清头绪,堂内外的其他人听见了,哗然一片。
“這、這应该叫做‘尸上风’罢。”不仅捕快,数十個特意赶来看热闹的县中人,脸色都极为精彩,五颜六色。
“玩女人玩死了我倒是见過,可、可沒见過玩……”甚至有人眉飞色舞的說:“這趟沒白来,果真见到了這种事!”
還有人冷笑:“那老狗定是见色起意,结果受不住阴气,暴毙了。”有人反驳:“哪有這么厉害,有可能……有可能是玩多了才這样。”
余休眯着眼睛,往七叔尸体旁的一具棺材看過去。
棺材打开了,裡面躺着一具尸体。尸体有些眼熟,是他在旅店中见過的那一具女尸,亲手封堵過对方的七窍。
才三四天,又值秋冬季,尸体沒有腐烂,一如余休之前见過的模样,皮肤苍白,眉目清秀且诡异的带有一丝春意。
而此时,女尸的身子赤在棺材中,一身嫁衣被人解开了。注
這女尸,被……不对,余休立即皱眉,哪有看见這种场景,就直接判定如此的,兴许是有人栽赃陷害,故意弄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一幕,以混淆视听。
這才是最为可能的结果。
可是他往捕快和仵作看過去,发现无一不谈笑着,口中說着和案情无关的话,显然并不想深究。
显然,七叔一個义庄的鳏夫,民不举官不究,无甚资格让官府大动干戈。除非有人肯为他出口气……
余休静静的想了下,呼出一口气。外人拿他当七叔的徒弟,可他并不是。
而且虽然他根据七叔的话调养身子,尸气恶化情况得到缓解,能活過七日,但是相抵相减之下,剩余的時間依旧只有七八天,他哪有功夫去理会其他事情。
七叔已死,余休反倒担忧起自家的性命,眉间露出阴沉。在外人看来,他這样子倒显得悲戚。
“這些时日,我通過阴神琢磨出了尸气的规律,果真身体强盛一分,尸气便衰弱一分。”三日時間,余休并不是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七叔身上。
“若是以大补甚至虎狼药物进补,激发肉身血气,并以阴神观之,应能暂时压制住尸气,甚至驱除部分。”
有阴神的存在,道士可以内视肉身脏器,祛病养生,而“以身试药”,便是余休多日来想出的一個法子。根据《草堂志异》记载,传說上古圣人便是以此行之,堪明出药理,传授医学。
只是這條路子颇为凶险,稍有不甚,便是肉身鼎器倾覆,埋下大祸根。根据《道书》上记载,丹鼎一派便是因此消亡。
余休细细琢磨着,一時間顾不上眼前的七叔,神情有些发怔。落在众人眼中,他這是失魂落魄的样子。
很快,捕快合上女尸棺盖,卷起七叔的尸体,直接往空棺材裡面一扔,也不用特意运走,此地就是义庄。
捕快和仵作谈论着,“這女尸邪气,還是早点烧了比较好。”
“不過七叔都死了,還需要另找人来。”县中负责烧尸的,正是义庄看守人——七叔。
一干事了,仵作、捕快一起涌出,压根也不想在停尸堂中多待片刻。余休回過神来,也默默的走出去。
众人走出停尸堂,趴在门口的闲人一拥而散,咋咋呼呼地边走边谈。
余休看见這一幕,忽地想起前世小說中提及的一句话:犯下命案的人,极有可能会多次返回犯罪现场。
他不动声色,默默的注视起屡屡窥视停尸堂的闲人。
余休已经是夜游境界的道士,有夜裡视物、耳闻则诵之能,目光敏锐且机警,他一番注视下来,竟然果真发现了一個不对劲的身影。
此时阳光明媚且无风,对方头上却戴着個布帽,身上穿着厚衣,好似惧寒一般。
余休看着,微微一怔。此人模样中等,不甚出奇,但他脸色苍白,眼眶微黑,好似一夜未眠,又或者身子被酒色掏空。
余休细细琢磨着,感觉对方的脸色有些眼熟。忽地,对方转過身子,眨眼间混在人群中消失了。
余休眼帘一跳,脑中有惊雷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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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问丹鼎(金丹)、房中、积善、诵经……道子曰:彼辈可有长生者?”——《道论:道法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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