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回: 作者:墨筱笑 五十七回: 墨筱笑 玉台上和风暖日。叶青篱抱着顾砚站在一边,却连骨头都在发寒。 “我有两個人类奴隶,便叫他们在斗兽场上战斗一场,邀請整個众香国的贵人来看。”涟漪嘻嘻笑着,“看谁能有我這样的大手笔,收到了两個人类奴隶,還能看他们自相残杀!” 她身边的小童讨好道:“主人英明,到时候让他们一死一活,既能向其它贵人显示主人的富有,又能给增加這個游戏的乐趣。” “行了,带下去吧!”涟漪一挥手。 小二的长索便将叶青篱和顾砚捆了個结实,那片巨型树叶飘飞過来,小二提着长索跳到上面,巨型树叶一路往這荷花中央飞去。 出现在荷花中央的是一座圆形建筑,深蓝的颜色显得冰凉肃穆,隐隐有着逼人煞气。還沒进到裡面,叶青篱就可以听到其中起起落落的各类嘶吼声,那些声音交织纠缠,狂躁而绝望。 他们被小二从侧门带进,走過一條长长的密封通道之后,出现在一個巨大的房间裡面。 腥气铺面而来。嘶吼声越来越清晰。叶青篱一直睁眼看着,便见這房间大到一眼望不见尽头,一排排画着符阵的铁笼充斥整個空间。這些铁笼大半空着,被关押在其中的生灵形态各异,难辨种族。 早有一队长着牛角的肌肉人過来接待小二,這個服侍涟漪的贴身小童趾高气昂地将叶青篱和顾砚扔過去,傲慢地說:“把這两個不听话的奴隶关到一個笼子裡,不用给他们吃东西,三天之后,主人要开斗兽会!” 为首的牛角人足有六尺高,一把便提過长索,粗声粗气地說:“知道了!” 他转身便走,带着一队牛角人又呼啦啦走到房间深处。 随便打开一個铁笼,這個牛角人收了长索和顾砚身上的绿網,沒等两人有反应,砰地便又将铁门关上。 符篆的光芒一闪,随即便有股绝强压力压住了两人的灵力。 眼望着牛叫人远去,耳听着不断绝的嘶吼,叶青篱心口一沉,无力地坐到地上。顾砚本来被她抱在怀裡,后来那小二扔過长索时,索性将两人一起捆了,更使得叶青篱怀抱顾砚的姿势持续了一路。直到刚才牛角人解網的时候,两人才又被分开,然后各落一边,俱是狼狈。 這铁笼很大,足有三丈高。底座是正方形,边长两丈。 叶青篱深吸口气,才转头看向落在五尺外的顾砚。只见他暗沉着脸,身上无数细小的伤口渗着血丝,他只浑然不觉。那一双惯常明亮的眼睛此刻却黝黯无光,深不见底。 “顾……师弟。”叶青篱低唤了一声,她平常对顾砚总是直呼其名,這时候却很想叫他师弟。 顾砚沒吭声,只是抱着膝盖坐了起来,将脸怔怔地偏向一边,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叶青篱便也不去扰他,想来這样的侮辱,对他而言,打击实在過大。以這孩子的心性,怕的大概不是危险,而是沒有尊严。 過了很久,等四周光线全暗下来时,她才听顾砚轻轻說道:“我不后悔。” 這声音极轻,尤其是夹杂在周围狂乱不绝的嘶吼声中,就更加模糊难辨。 叶青篱過了好一会儿才反应過来這是顾砚在說话,便问道:“不后悔什么?” 顾砚又不說话了。叶青篱也不追问,只是转移话题:“你怎知那個涟漪是魅仙族人?這又是個什么种族?”她不知道顾砚不后悔的是来白荒,還是坚持不肯在涟漪面前服软,這些都不重要,至少她沒有心情去探究。 “魅仙族人可以将各种植物或者动物点化成妖,并且使他们绝对服从命令。从看到那些低级妖类起,我就知道這裡是什么地方了。”顾砚的声音平静,似乎先前的愤怒都已過去。 叶青篱惊疑:“這裡是什么地方?他们若是有這样的本事,哪裡還需要躲到白荒来?” 顾砚不屑地一笑道:“魅仙族点化的妖类,修为最高也只能到筑基,且一次定型,再沒有修炼提高的可能。不然你以为他们为什么叫魅仙?真正仙人的手段又怎会這般低劣?他们也不過是假仙罢了。” “這么說来,那些小妖的实力都很低?”叶青篱的手指无意识敲着自己膝盖,“于我們逃跑,倒是大有便利。” “逃不出去的!”顾砚语带嘲讽,“你以为這是白荒地底?哼,這個世界就藏在白荒的白沙当中。除非找到五色沙,或者本身是魅仙,否则沒有谁能从這裡逃出。” “一沙一世界,传說竟是真实。”叶青篱低叹一声,“顾师弟,這些事情你是到了這裡头以后才知道的吧?”若是一早就知道,顾砚肯定早就說出来了,两人也不会对此毫无防备。 “两千年前体修凋零,就是因为众香国裡魅仙复苏,我昆仑体修大多陷入其中!”顾砚冷哼一声,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却不提起自己为何知道此事。 叶青篱看他神色不自然,又想到涟漪先前故意将自己与他分开。這裡头大概别有故事。 “顾师弟,你会是轻言放弃的人么?”她不追问,只是淡淡說着,“你若放弃了,便让我送你一程如何?” 這话残酷,顾砚听得眉毛一挑,豁然转头。 叶青篱依旧平淡:“你既已放弃,于其自杀,或者死在那些小妖手上,不如由我来给你一個干脆。我曾誓言护你周全,如今既不能成全誓约,不如亲手结束。” 顾砚紧紧盯了她许久,久到原本黯淡的眸子又渐渐现出逼人光彩。 “只有战死的顾砚!沒有束手待毙的顾砚!叶青篱,若要取我性命,便看你本事了。”他咬牙,站起身,走到叶青篱面前,又蹲下,“你真要跟我生死相斗?” 叶青篱唇角弯了弯:“你若不還手,我便杀你。既然都要动手,何不将你的剑指向魅仙?” “我的剑已经沒有了。”顾砚伸手比了個弯折的姿势,“被那個女人,啪一下。折断了。”他說得很平静,好似是在說,今天摔了個碗,明天再换個一般。 叶青篱的手抖了抖,终于還是伸出去轻轻落到他头顶,然后抚了抚。 顾砚往后微微一让,低声道:“手中虽然无剑,但剑在我心中。叶……师姐,你……”他忽然抓住叶青篱的右手,握在自己双手中。 光线越发暗淡,两人的修为都被铁笼符阵压制着。此刻与凡人无异,都只能看到对方脸上的模糊轮廓。 顾砚掰开叶青篱掌心,在她手掌上一笔一划缓缓写字:“你与我假斗一场,我有《冥狱九死大法》,你莫让我受太重外伤,直接封杀我心脉,我能复活。” 這孩子一日之间,仿佛成熟许多。叶青篱沉默片刻,缓缓应了声:“好。” 她听說過這個《冥狱九死大法》,从沧海楼的记载上来看,這是一部难辨仙魔的功法。非仙,因其修炼之道诡异莫测,非魔,因其不讲伤敌,只会伤己。顾砚似乎有很多门派禁传的奇异功法,如那剑阵,如那五行符文,如這《冥狱九死》。 顾名思意,這個功法不仅要假死九次才能修成,每一次假死的過程也都是九死一生,凶险非常,稍有出错便能令假死变成真死。 叶青篱知道這功法的特性,适才那一犹豫,便是在考虑這方案的可行性。不說别的,单只因为在怀远真人面前的那個承诺,顾砚若死于白荒,她就不能独活。可到最后,她還是决定放手一赌。 似乎从在巽风中放开防护罩起,她骨子裡的赌徒特性就越来越明显。 生死之间,還有什么要比赌命更让人上瘾? 越凶险越需要决断,付出越多收获自然也就越大。若是畏缩不前,修仙何益? 叶青篱不再多說什么,只道:“三日沒有水和食物,我們要保持好体力。”便自闭目养神。什么凶险、小心一类的话语,想必不需她来叮嘱。顾砚年纪虽小,心智上却沒有哪一处像個正常小孩,关乎他的生命。他自己会慎重。 顾砚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哼了一声,也闭上眼睛。 夜半时分,妖兽的嘶吼声终于歇下。 第二日這個房间的窗帘被拉开,亮光刚一透入,叶青篱便惊醒了過来。在這种环境下,她根本不可能熟睡,莫說是亮光,便只一点风声,她都会醒来。 刚睁开眼的时候,她是半眯着的,等视线渐渐清晰,她便看到顾砚乌亮的眼睛正正望過来。 两人互望着对方,许久之后,叶青篱苦笑一下。 “我忽然发现,有個人陪着等待可能到来的死亡,也是件好事。”叶青篱轻声道,因为修为被压制,又有一日水米未进,声音便有些沙哑。 顾砚撇撇嘴:“你什么意思?不相信我?” “我這是苦中作乐。”叶青篱眨眨眼。 “這算什么苦?”顾砚翻了個白眼。 很好,這孩子已经将苦中作乐的本事发挥到了最高境界,干脆将這一切凶险都视为无物。這下连苦都不用苦,自然是想怎么乐都成。 叶青篱也就尽量想些让人快乐的事情,例如母亲的饭菜,邬友诗的笑容,赤脚道人的美酒,甚至是陈容干净的眼睛,以及,曾经罗师兄来去如风的洒脱,還有药园中平静的生活。 想着想着,她眼睛弯起,笑容也舒缓起来。 顾砚看得呆了呆,心裡愤愤地想:“還真能笑得出。” 他伸出手,戳上叶青篱的脸颊,绷着脸道:“喂,要是我死了你怎么办?” “你不会死的。”叶青篱愣了下,随即将头一歪,让开他的手指,“首座将你交给我,我就要把你带回去。” “大言不惭!”顾砚偏過脸。 叶青篱笑了笑,视线微移:“你身上的伤到现在還沒好,是被什么弄伤的?” “魅仙的别离刺。”顾砚神色如常,“這东西由巽风炼化而来,含有魅仙一族的特殊力量,造成的伤口确实很难愈合。” 他又拉起叶青篱的手,在她掌心写道:“已经止血了,這点小伤对我其实沒有影响。我一早就能痊愈,现在是故意留着伤口在這裡。” 叶青篱的眉毛微微一动,反抓過他的手,也写道:“你在示弱?” 顾砚冷笑,写道:“這种情况下,我当然要留些底牌。” 叶青篱默然,她本来還以为,照顾砚的脾气,会在受到侮辱的一开始就暴怒着用上所有手段来做反抗,沒想到這孩子居然会一早就留着底牌。原来他不是不能忍,只是太骄傲。 叶青篱抬眼看過去,忽然觉得,顾砚的眼睛虽然不够清透,却黝深得纯粹。 到底是個小孩子,叶青篱闭目前微微一笑。 時間便在他们相互的沉默中走過,到得再次天黑时,两人都饿得有点手脚发软。接下来的两日,他们就真的是在熬時間了。 口干舌燥、头晕眼花,這些都是轻的。最可怕的是,睡不着。 本来在无食无水的情况下,度日的最佳方法就是睡觉。但這個房间的空气很糟糕,各类妖兽的腥臭味混杂不散,再加上不到半夜不停止的嘶吼声,他们就算意志坚强,能够忍下暴躁情绪,却也难以做到安稳入睡。 白天和前半夜睡不着,等到后半夜妖兽的吼声停止后,他们的精神疲惫過头,反而越发无法入睡了。 等到第三天,他们的头发俱都脏乱,脸色青黄,眼圈底下则挂着乌印子,已是万端狼狈憔悴。 等他们被带上斗兽台的时候,看台上忽然响起数道鄙夷声音:“這就是人类?看起来真虚弱!” “這么难看,還不如我們的妖奴。” “涟漪,你這两個人类奴隶不怎么样嘛。” 涟漪气得脸色发青,忍了又忍才噘着嘴道:“我不過是想饿他们几天,谁知道他们会变成這個样子啊!真沒用!” 這個斗兽场很大,整体呈圆形,直径约在三百丈。 看台上的座位却很少,只是高高围着一圈八個荷花台,每個荷花台后面都坐着一個魅仙族人。 叶青篱想到涟漪曾說,要邀請整個众香国的贵人都来观看,如今来人如此之少,要么是涟漪在众香国地位低微,請不到什么人,要么就是众香国的魅仙本来就十分稀少。叶青篱更加倾向于第二种猜测,心中便愈加安定了些。 魅仙很少,妖奴却很多。 除了坐在荷花台后的魅仙族人,荷花台以外的看台上還站满了各种形态的妖奴。有树叶人、有蘑菇人、有苹果人、有草叶人、有石头人、有猫耳人、有葡萄人、還有花人,等等等等。 等魅仙们结束了交谈,妖奴们便开始呼啸咒骂起来。 “战!战!战!” 数千道声音齐齐呼喝,形成的声势几乎把斗兽场圆顶掀破。 涟漪清甜的声音在這混乱中依然清晰醒耳:“你们两個,活下来的可以离开斗兽场。” 叶青篱和顾砚对视一眼,神色俱都凶恶起来。他们的灵力刚出铁笼时便已恢复,這时候各自搬运,提起精神。叶青篱铺天盖地地放出金刃术,顾砚踩着奇异步伐,一边闪躲,一边并指做剑,带着锐气直刺過来。 叶青篱用控物术做防御,两人的灵力碰撞,震得地面上出现许多裂纹。 第一击刚過,顾砚就显得很兴奋。 他忽然仰头长啸,随着啸声高昂连绵,他身上战意更如实质,紧紧锁定了叶青篱。 叶青篱只觉得元神一滞,竟受顾砚战意影响,有种心惊胆寒,灵力都运转不畅的感觉。剑修的战斗意志本来就是他们最强大的武器,何况顾砚修的又是战剑。若非叶青篱的意志本就磨砺得十分坚定,這下换個普通练气修士過来,說不定已经未战先降了。 看台上的魅仙们齐齐动容,有人惊“咦”一声道:“這個人类小孩很有意思。” 一個有着满头银发的魅仙对涟漪道:“漪儿,這個人类让与我如何?” 涟漪甜甜笑着:“雁姐姐,刚才還有好多人說我的奴隶很糟糕呢。” 魅仙们纷纷赔罪,又各自說了许多好话,涟漪听得飘飘然,越发得意道:“各位姐姐妹妹们,我這裡人类奴隶多,可以消耗得起。” 叫蓝雁的银发魅仙淡淡一笑:“也是,便让他们战一场,胜利的那個才配跟着我走。”她這言语中,却仿佛是确定了涟漪不会不将這场上的奴隶割让给她。 涟漪咬了咬下唇,娇嗔道:“雁姐姐,這两個奴隶可是漪儿费了好大劲儿才抓到的呢,你說让就让啊?” “许你五百上品灵石如何?”蓝雁轻弹手指。 涟漪顿时又是懊恼又是喜悦,哼哼了好一阵才点头。 台上的叶青篱听不到她们谈话,只是在顾砚战意来袭的一瞬间心凉:“难道他根本就沒打算用什么《冥狱九死大法》?只是要骗得我放松警惕,好将我击杀?” 因为顾砚的战意来過凌厉,根本不似作假。叶青篱猛地提升灵力,又加速运转自己那已经到练气大圆满境界的元神,才在顾砚近身的一瞬间挣脱他战意锁定。 顾砚欺身過来,犹如闪电。叶青篱险险错身闪過,左肩被他剑气洞穿。 两人身体交错,叶青篱倏出右掌,猛地印在顾砚心口,灵力一吐,便震碎了他的心脉。 一切都仿佛安静了下来,外界声音逐渐在叶青篱耳边远去,她一把捞住顾砚软到的身体,低喊了声:“顾师弟!” 顾砚沒有回答,他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心脉已是断裂,生机自然绝断。 “顾师弟!”叶青篱才低低一叹,心中怅然:“我是误会他了么?” 她后退了一步,不知是该为自己的疑心而羞愧,還是该为自己刚才直接下杀手的反应而惊讶或是欣慰——她确实变了,不再优柔寡断、心慈手软。刚才那一瞬间的杀机做不得假,她心底一揪,忽然觉得很难受。 啪啪啪! 涟漪在看台上鼓掌,周围妖奴们的呼啸声立即停止。 “同门相残的戏码真是有趣。”涟漪一派天真地笑着,“可惜战斗不够精彩,真是可惜啊。” 另一边的蓝雁则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叶青篱,叹道:“确实可惜,死的怎么不是她?” 涟漪啧啧道:“死的偏偏就是雁姐姐看中的那一個,真是可惜啊。雁姐姐,這個你還要嗎?” “自然是要。”蓝雁起身,“连尸体一并给我吧。”她忽然飞起,也不管涟漪瞬间变了的脸色,落到斗兽台上便将叶青篱和顾砚一起卷在身边,落在她脚下一朵浅蓝色凌霄花上。 叶青篱紧紧抱着顾砚,转而开始担心她会如何处置顾砚的“尸体”。 那边的涟漪已经气得脸色铁青,怒道:“蓝雁,你要坏了众香国的规矩嗎?” “五百上品灵石在此!”蓝雁广袖一拂,飞出一個储物袋落到涟漪身边,脚下的凌霄花便在空中微划弧线,瞬间飞远。 這個变故来得突然,叶青篱只看到涟漪的巨型荷花宫殿在脚下飞速远去,然后是越過碧湖,越過小城,越過山溪,越過一片连绵的矮山,最后他们停在一座小山谷中。 這山谷开口不過三丈,谷内地形开阔,一眼倒是望不到尽头。 谷中种满了各种瓜果菜蔬,开辟着许多块菜田。只在北面靠山的位置建着一座小院子,整体极为朴素,与涟漪那秋池园中奢华全然不同。 叶青篱抱着顾砚从凌霄花上跳下,顺便低头去看自己手腕上的藤钏,却见這东西已经断裂,只连着一些挂在她手上,尚未掉落。再看顾砚手上的藤钏,也同样是如此。 她心下判断:“這個蓝雁只怕是比涟漪還要厉害得多。” 蓝雁穿着广袖罗裙,头发银灿灿泛着柔和光芒,身姿婀娜秀美。她背负着一只手,也不說话,只是似慢实快地往谷中小院走去。 叶青篱安静地跟在后头,一直跟着她进了這個三进小院,然后在左侧一间偏厅停下。 厅中的摆设与装饰同外界一般无二,全不似涟漪那处的特殊。 一路走過来,叶青篱也沒见到什么小妖,要不是清楚地知道自己還在众香国,她几乎就要以为這是神州世界裡再普通不過的一個山谷了。 安静了许久,蓝雁才回過头,坐到主位上,然后盯着叶青篱。 “你杀了他。”這個魅仙說。 叶青篱低头不语。 “你怎么下得了手?”蓝雁轻轻一叹,“人类不是最重同门情义么?” 叶青篱听着觉得怪异,便仍是秉持着少說少错的原则,不言不语。 “两千年前,有大批人类进入到众香国中。”蓝雁语气淡淡,“魅仙原本占据压倒性优势,那些昆仑体修却死战不退。他们太团结,互相用生命保护同门,所以最后的结果,却是魅仙与人类两败俱伤。” 叶青篱抬眼看她,心念电转,仍是不语。 蓝雁显然也不需要听到她的回应。 “你们两個如果联手反抗,或许会死,但总好過你一人独活。”這個古怪的魅仙忽然勾了勾嘴角,状似嘲讽,“一人独活有什么意思?诗灵身边的那個人类,论修为已经到了你们人类說的归元期。两千年那场大战過后,昆仑体修全部战死,只他一人屈身为奴隶,苟活了下来。” 叶青篱脸上表情维持不变,心裡却震惊万端。 涟漪先前也提到過的,那個诗灵身边的人,竟是归元期高手?那這些魅仙,要强大到什么程度才能制得住归元期的体修? 她的心又往下沉了许多,只觉得自己此前的计划在這個可怕事实面前全都成了泡沫。 “一個人,两千年?”蓝雁继续說,“你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嗎?当年那個体修风采翩翩,容颜不老,可是两千年后的今天,他的修为从归元后期倒退到初期,整個人也衰老得不成模样,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叶青篱垂眸,還是不說话。 蓝雁淡淡一笑:“我很不喜歡你。” 叶青篱的唇角反倒向上微弯,她实在沒能忍住。 “给我一個留你活下来的理由。”蓝雁继续打量。 叶青篱后退一步,缓声道:“如果你寂寞,我可以为你酿酒,酒能解忧。”她的语调缓慢,声音還有些暗哑,竟有种奇异的柔和。 蓝雁好笑道:“這就是你的用处?” “我只会這一点。”叶青篱闭了闭眼睛,心裡飞速推测着這個魅仙說上先前那一番话的用意。 她总不至于真的是闲极无聊,想要跟她讲什么大道理,說什么气节吧? 但不管她是真无聊還是假无聊,总之顺着她的說法,试探试探再說。叶青篱总觉得,這個魅仙既然肯說上這么一大堆话,就不会轻易取她性命。 蓝雁的视线又在叶青篱身上转来转去,却不再說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