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初相见 作者:墨筱笑 清晨的阳光洒落在苍翠山林间,犹似蒙着浅绿轻纱,照出一切深深浅浅的颜色恍如一曲起伏清丽的小调。小霸王顾砚抿着唇冷冷扫過身前三人,忽然一转头,视线似有意似无意地从叶青篱藏身处掠過。 叶青篱大惊,不知自己是该相信那一眼的感觉——這孩子确实发现了她,還是相信更加理智的判断:這孩子不可能发现她。 “浪费力气。”顾砚回答了苏紫晴關於他为什么不叫痛的問題。說话间他童声清脆,语气却恹恹的,仿佛很不耐烦。 人受伤了会叫痛原就是本能反应,到了顾砚這裡却成了浪费力气,自然惹得苏紫晴更加气恼。 “臭鸟就是臭鸟,好心被狗咬!活该沒人喜歡你!” 苏紫晴气恼得直往顾砚身上扑,另外两個孩子的手脚却比她更快,在她话音還沒落的时候,浓眉大眼的梁茂就已经一拳打了過去。這次顾砚脚下虚浮,沒能再避开。 喀嚓一声,那一拳打在他伤处,打得他伤上加伤,肩膀上那一大片血迹漫延得更快了。 “哈哈!臭小子,我看你還嚣张!”梁茂得势不饶人,身体更加往前猛冲,想要将顾砚扑倒在地。 偏偏顾砚脚下一個踉跄,好巧又躲开了他的冲势。小霸王哼也不哼一声,得了空就转身跑,在叶青篱惊讶的目光中,直往她藏身的那棵大树跑来。 照常理来看,這孩子受了伤,是跑不過另外三個孩子的。但他奔跑的角度和方向都非常巧妙,总是能恰到好处地利用山林中遍植的大树,使那些大树成为他最佳的挡箭牌,从而阻住另外三個孩子追击的速度。在他们追上之前,便右臂一撑,用单手爬上了叶青篱所在的那棵大树。 “苏紫晴,梁茂,陈秋白,三個笨蛋!”顾砚灵巧地攀着一根树枝,脚踩在树干与枝干相交的一個凹陷处,绷着小脸吐出挑衅的话语。他选的位置紧靠叶青篱,又恰恰将她沒有被枝叶挡住的那一部分的身形遮住,从树下三個孩子的视线角度看過来,便只能看到他而看不到叶青篱。 树下的三個孩子气得小脸通红,苏紫晴早将缩小的异宝山峰又捡在手裡,念了一句口诀便扔出小山峰,再次砸向顾砚。 眼见那山峰涨到脸盆大小,就要把小顾砚砸個骨裂身碎,树上却蓦然传出一股柔和的力量,稳稳当当托住了小山峰。 苏紫晴和两個小跟班张大了嘴巴,只见那山峰快速倒飞回来,砰地落在他们脚边,又缓缓缩小成原来的模样。 山间微风轻轻吹過,树梢上枝叶簌簌响动,又哪裡還有顾砚的影子? “怎……怎么回事?”苏紫晴缩了缩小脑袋,蹲身捡起异宝山峰,警惕地說:“是不是有鬼?” 浓眉大眼的梁茂小心挪到她身边,劝慰道:“晴儿妹妹,我們是修仙者,不怕鬼的。”說是這样說,他的脖子也有些瑟缩。 “可是……我們的修为還不到第四层,不能学法术。”陈秋白强装冷静,脚下却直往两個同伴身边靠。 三個孩子全然沒想到,這裡是昆仑境内,又哪裡能有鬼物出沒? 苏紫晴忽然大声說:“兰儿师姐說過,山下的城裡经常有魔魇伤害凡人,但那些东西都是纸糊的,一碰到修仙者就跑,他们怕我們!”她這是有意壮胆,可想到自己三人刚入练气门槛的修为,她的腿肚子又有点打抖。 “不对!”好歹陈秋白的脑子转過了弯来,“肯定是哪位师兄或者师叔路過,带走了顾砚。” 苏紫晴下意识地反驳:“你怎么知道是师兄或者师叔,怎么不是师姐或者师姑?” 這一句话彻底打消了三人的恐惧,不远处站在一棵树后的叶青篱闻声轻轻一笑,目送那三個孩子吵吵嚷嚷地跑开。 小顾砚被她抓着手,挣脱不得,板着脸道:“有什么好笑的,都是笨蛋!” “就是笨蛋才好笑啊。”叶青篱笑盈盈的,她其实不觉得他们笨,反而觉得他们天真可爱。 顾砚的眼睛扫過,又觉得她的笑容刺眼万分,当下怒道:“你還不放开我?” “啧啧,哪有像你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叶青篱松开手,嘴上却還忍不住要逗逗他。只有跟這些年纪幼小的孩子处在一起,她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年龄也并不大。十二岁,原本也是可以在父母膝下承欢撒痴的。 顾砚抽开手后退一步,鄙夷地道:“我沒让你救我。” 叶青篱這才收回笑容,微蹙眉尖道:“你是故意的?你怎么会知道我在树上?”她虽然沒有用上隐息果,但也尽量收敛了气息。她的灵力修为有练气六层,元神修为更是到了练气十二层,這孩子的天生触觉要敏锐到什么程度,才能发现得了她? 顾砚的回答却并不如她所想,小霸王伸手一指,道:“你在那棵树上的时候,树荫的影子跟别的树有些不同。” 叶青篱望着他那张因为自信而神采飞扬的小脸,心中却似掀起了惊涛骇浪。如果這孩子只是凭借天生触觉而发现的她,那她只会惊叹于顾砚天赋之高。但他所凭借的,偏偏是那恐怖的观察力——他還只有五岁,就在一眼间看出了许多高阶修仙者也未必能看出的东西,他若是长大了,那心思会缜密到什么程度? 多智近乎妖,這一瞬间,叶青篱想到了這個词。当然,這個“妖”指的并不是“妖族”,而是“妖异”、“炯非常人”。 “你……”叶青篱的声音有些哑,“你怎么断定我会出手?” “你這個人习惯小心谨慎,要是我在你你身边被那几個笨蛋砸死,你也脱不了关系。”顾砚斜睨着她,“你有這個胆子嗎?” 被一個五岁的小屁孩鄙视了! 叶青篱的自尊心大受打击,却還是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我习惯小心谨慎?” “你修为比我們高得多,看到我們過来却反而躲到树上。”顾砚顿了顿,漂亮的眼瞳一转,“你难道不是胆小鬼?” 叶青篱哭笑不得,想了想,反驳他:“你太想当然了,也许我躲到树上,不是因为谨慎,而是因为想看热闹呢?再或者,我脸厚心黑,就是打定了主意不救你,到时候你又怎么办?你那样挑衅他们,他们年纪小,可不会有多大理智。” “沒有也许,你就是胆小鬼!”顾砚先是不耐烦,接着又若有所思,“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下次我還要考虑得再仔细一点。” 叶青篱暗暗地有些发寒,竟然后悔自己說出了這一番话来。脸厚心黑這個词,大概很难应验到她的身上,但要贴切地用来形容顾砚,估计也就是几年间的事。 “行了,今天的事情你最好忘记,反正害不了你。” 叶青篱還在出神,小霸王顾砚甩甩手臂就要离开。叶青篱眼见他右臂虽然完好,左肩衣服上却染着暗红血迹,血腥味刺得人鼻子疼。可他神情如常,恍似浑然不觉自己身上有伤。 “等等!”叶青篱下意识地伸手一抓,揪住了他后颈处的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