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真正吃到嘴裡的祭品
李平安额头带着几條黑线,注视着下方的陈塘关。
恰逢一场祭典,各处人声鼎沸。
瞧着被架在木架上那两头现宰的水牛,李平安目中多了几分笑意。
很不错,這种祭祀方式就不伤人和了嘛。
当然考虑到這些牲畜也有家人,說不定他们的家人還能开灵智化形,這种事也是要多多批判,以后都改成木头雕塑牲畜。
李平安撇嘴耸肩。
离着大道越近,他就越发现,所谓的個人英雄主义,大多都是一种伪善行径。
不過,個人作恶那是真正的恶。
在当前這個神话世界中,個人武力上限极高,所以会产生一种‘单個生灵可干涉整個世界’的效果,但這种干涉何尝不是‘世界在重塑单個生灵的行为与观念’?
若是单纯站在大道的角度去看生灵,其实生灵很简单。
活着,活动,死亡。
其余皆是附加,大道皆不可闻。
個体的悲剧往往来自于其他個体的影响,欺骗、恐吓,剥削、压迫,這些都是個体交互的类别。
天与地不管這些。
天地管的,只是這個地方,让生灵有個活着的环境。
礼义廉耻信、忠孝善恶观等等,都源于人类的社会性。
個体与自然的交互,個体组成集体与自然的交互,此间都蕴藏着诸多道与理,也是李平安接下来的参悟方向。
李平安现在想不明白的主要問題,就在于如何定义‘善’。
‘恶’其实很好定义——生灵为了自身发展,或者出于自身原因,对其他個体产生负面影响,這就是恶。
但‘善’却不是‘对其他個体产生正面影响’這么简单。
现在的李平安是在被大道同化?
其实不然。
他想在有限的時間,依靠自己已获得的這些资源,去超過妄日老人的道境,就必须站在更高的维度思考這些問題,然后去毁灭、开创,完成新世界的构造。
這很有趣。
也让李平安感觉到了充足的挑战性。
他這边正遐思,下方城中抬着祭品游行的队伍出现了些许骚乱。
又有一個抬着祭品游行的队伍出现,与下面這個游行队伍刚好相对而行,两拨凡人在并不算太宽的街上撞在了一起,彼此互相推搡。
新出现的游行队伍,也抬着他们的祭品。
不過這些祭品,看得让李平安有点摸不着头脑……
陈塘关民众的信仰发展,這么、這么杂食嗎?
那些木架子上扛着一些稻草人,稻草人扎的相对精致,有鼻子有眼的,還用红布盖住了头,一旁摆着假的行囊木箱。
這俩游行方阵,一個从城东回来,一個要去城东,而且平日裡好像就有一些摩擦,此刻在街上推搡谩骂,很快就要大打出手。
因为街上人挤人,有少量甲士想来维持秩序,也很快被人潮冲散。
附近街路還有源源不断的人涌過来。
李平安皱眉瞧着。
他還发现了陈塘关几個与众不同之处,比如街上很少有衣衫褴褛的乞丐,各处也不多见跪在路边的奴隶,大部分奴隶都分散在了城西的开垦地附近。
這個李靖還是有一套办法的。
虽然李靖短時間内无法改变人们的观念,无法让奴隶获得与黎民近似的政治地位,那就……把他们分开。
奴隶们迁往城西,不断开垦荒地,从事种植、畜牧、捕捞;
黎民在城中生活,经营商铺,从事纺织、铸陶、煅瓷的轻手工业;
百姓则是从事锻铸、造车架、缝制盔甲等‘技术’工种。
整個陈塘关宛若一個小世界,泾渭分明又井然有序。
李平安为了感悟大道,现在很少利用天道推算,但他今日破例,掐指推算了一下陈塘关過去這段岁月的发展。
還真是李靖搞的。
而且李靖最大的创新還是在军队上。
他将陈塘关的军队整合成了三個军。
镇海军,精锐亲兵营,這是自己率领的亲兵,传授一定的练气法,能抵抗普通小妖,招纳军士只看资质不问出身。
陈塘军,主要是黎民子弟,负责陈塘关正常军务和维持治安。
正东军,奴隶构成,主要负责保护田野,虽然沒有足够的甲胄但兵器管够。
李靖从军制改革开始,一步步推进让奴隶觉醒的进程,并在陈塘关内外同步推进读书识字、种植烹饪小技巧,等等。
李平安轻轻挑眉。
以前他总觉得,李靖是個带兵的帅才,也有意识把李靖往這方面培养。
沒想到李靖竟更适合做政务。
天庭兵马大元帅难道必须要這种复合型人才?
此刻,城中這些互相推搡的人,大多都是黎民与百姓,大家都算是陈塘关的体面人,再加上两种不同的祭祀代表了两個不同的‘教派’,早就互相看不对眼,现在刚好是新仇旧怨爆发之时。
两边很快大打出手,眼看就要引发踩踏。
李平安并起剑指,随手就要让這裡的凡人冷静一下。
——大道本位的思想理论归理论,见這般事如何能不制止。
他刚要动手,下方忽然传来了明显的灵气波动。
李平安定睛一瞧,有個身着短衫长裤、扎着两只发包的小屁孩,正在屋顶之上疾驰而来。
浓眉大眼,一张圆脸還有点胖嘟嘟的‘婴儿肥’,身上的短衫有点随意,长裤则是用绳子绑住了裤腰和腿口。
火吒?
李平安顿时期待了起来。
显然,火吒是来解决当前骚乱的,這個陈塘关的小英雄会用什么样的方法处置当前的問題?
這還挺让人期……待……
“都给爷定!”
火吒一声大吼,一掌拍向下方,狂风吹過,整條街道瞬间安静。
拥挤的人群尽数被定身咒控在原地。
随后,火吒在屋顶急刹,小脚丫踹飞了一只只瓦片。
他昂首看着下方被定住的乱糟糟人群,小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掐腰、跺脚,一只只瓦片直接炸碎、房梁却是安然无恙,而后混天绫自他背后冲天而起,朝下方席卷而去。
刷刷刷!
道道人影被混天绫卷起扔去隔壁的两條街路。
火吒动作飞快,身形飞扑而下,在下方街道上留下了道道残影,顺便搬走了那两份祭品。
前后大概十几個呼吸,拥挤的街道顿时变得空旷。
混天绫环绕在火吒身周,他抱着胳膊得意地看着各处,随后拍了拍手,用混天绫托着两份祭品扭头就朝城外飞去。
飞出大概数百丈,火吒轻轻打了個响指,定身咒解开,两條街上到处都是摔倒的人影。
但原本对着拥挤的两個祭祀游行队伍,现在分别出现在了两條路上。
各处已经不拥挤了。
“我們怎么来這边了!”
“诶!祭品呢!”
“祭品去哪了!”
“肯定又是火吒做的!火吒抢了我們的祭品!”
“去找他去!”
两群黎民百姓同时暴动,原本通往两個方向的他们,现在掉头朝着总兵府狂奔。
而刚才的那個小家伙……
李平安低头看去,瞧见這家伙已经飞去了东海边上的一片沙滩,熟练地招出了桌案、菜刀等物,招呼了十几個少年、孩童,开始动手挖坑、抱柴。
“啊這?”
李平安额头挂了几道黑线。
火吒是不知道祭品对這些百姓黎民的象征意义多重嗎?
虽然那两头大水牛确实肥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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