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大婚
這是宣德帝万乐年间第一桩皇子成亲的大喜事,有姜太后、宣德帝和萧皇后关注,礼部郑重相待,宫裡上下都为此事而忙碌奔走,务必要将這桩婚事办得盛大、隆重,不出一丝纰漏。
大皇子妃许氏比大皇子窦昌泓年长一岁,时年十五。端庄秀丽,谈吐娴雅。其父乃是翰林院掌院学士,论起来,還是邬老门生。
大皇子在宫外的府邸虽已建成,但尚未挂匾。京中百姓多有议论,大皇子大婚后,這挂上去的匾额,指不定不是“敕造大皇子府”,而是“敕造某王府”。
大皇子封王那可就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儿。
再者說,大皇子学贯古今,聪慧俊彦,四位皇子之中他年岁最长,也最出彩。他若不封王,皇上不知道要等到何时才能给自己儿子封王了。
许家府邸附近已聚集了众多百姓,都等着看将来王妃出阁的盛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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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储秀宫,大皇子窦昌泓前来与丽婉仪辞别。
丽婉仪是他的生母,拜别生母后,他還要前往坤宁宫去与他父皇母后辞行,然后才能出宫迎新妇。
丽婉仪扶起他,微微湿了眼眶。
知道母子二人要說悄悄话,一众嬷嬷、女官、宫女全都退了下去。
“大皇子今日娶亲,可就是大人了。”丽婉仪轻轻拍着窦昌泓的手,颇为感慨。
“待娶了皇子妃后,许也只在宫裡住上一段日子,便要出宫去新府。你也去瞧過了新府邸了吧?可還满意?”
窦昌泓点点头:“一应亭台楼阁,绣闼雕甍,屋宇器具,儿子都很满意。建府工匠很用心,待入住新府后,儿子也会下拨一些赏赐。”
丽婉仪赞同地点头。又仔细用眼睛描画了下儿子的五官。
這孩子继承了她的美貌,虽是男儿,却显得過于美艳,雌雄难辨。這般相貌……也不知道对他将来的前程是否有影响。
但不管如何。能有個极似自己的儿子,丽婉仪是十分喜悦的。
“母妃沒见過大皇子妃的真切模样,只瞧過画像,還算清雅秀丽。不過翰林学士之女,相貌倒在其次了,重要的是她自小受的教导,定能成为你的贤良内助。”
丽婉仪拍拍窦昌泓的手:“待她過门,你可要好好对他。”
邬老之后,许翰林在文臣当中也算是名列前茅的。再過些年,谁說不会是文臣之首呢?
窦昌泓只一应点头。
丽婉仪嘱咐了又嘱咐。眼见着时辰差不多了,再耽搁下去可会延误迎亲的吉时,她這才送窦昌泓出储秀宫。
然而窦昌泓临出宫门时,却转身轻声问丽婉仪。
“母妃,您对邬家那位姑娘。可曾觉得有一丝愧疚?”
丽婉仪当场愣住,窦昌泓盯着她的眼睛须臾,终究垂下眼帘,转身踏步离开。
望着儿子的背影,丽婉仪渐渐攥紧了拳头。
身边的心腹嬷嬷扶住她,低声道:“娘娘,大皇子年纪還幼。并不知娘娘的苦心……待他大些,想必会明白娘娘的用心。”
良久,丽婉仪方才重重点了点头。
她不会后悔自己对那位邬姑娘的陷害。
能以這么一個几可不计的代价,换取大皇子稳妥的封王,她不后悔。
更何况,如今她在姜太后面前也算是得力之人。对大皇子来說,也是一份不可缺少的助益。
为了儿子,让她做什么都行。
丽婉仪的眼神渐渐坚定,她转過身,准备去抄抄佛经。希望菩萨保佑儿子能前程顺遂,无病无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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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粹宫中,金氏正陪着身怀六甲的邬陵桐說话。
“今儿大皇子大婚,娘娘送了什么礼?”
金氏坐在绣墩上,趋前问道。
邬陵桐腹中孩儿堪堪五個月,小腹隆起,早期的不适已经都消失了,如今她吃得好,睡得香,在得知孩子极有可能是個皇子后,整個人更加容光焕发。
听到金氏问,邬陵桐笑了一声:“送了一尊南海琉璃屏风,也就是图個意思。大皇子可不会稀罕我送的礼。”
金氏略不在意地笑笑:“丽婉仪的出身不够好,大皇子再是出色,也沒什么太大前途,将来顶多也就是個王爷。”
邬陵桐附和地点点头,面上有些心不在焉。
“娘娘在想什么?”金氏轻声道:“虽說皇上极为看重大皇子大婚一事,但娘娘也不必为此忧虑。這毕竟是皇上儿女当中头一個成亲的,皇上重视些也是人之常情。要臣妇說,皇上更为看重的,還是娘娘腹中的龙裔。今儿各宫娘娘都去贺喜了,皇上却特意给臣妇下旨,說娘娘心思郁结,让臣妇来陪娘娘說话,也不让娘娘奔波去给大皇子贺喜。”
邬陵桐脸上便露出得意之色:“皇上恩宠,是我的福气。”
金氏掩唇笑道:“也是我們邬家的福气。”
邬陵桐略略颔首,面上却又严肃起来。
“母亲,有件事,女儿還想同您說說。”
“娘娘有何事吩咐?”金氏忙问道。
“八月的事……可還有些许转机?”
邬陵桐看向金氏,微微蹙眉道:“這段日子,我一直在想此事。要說八月勾|引大皇子,我却是将信将疑的。二婶母的教导从来克己复礼,八月她胆子再大,也不该做出這等丑事。若要我說,或许是這宫裡某人,借着八月之事打我的脸,下我的面子是真。”
金氏也顺着邬陵桐的话细细思索了一轮。
“娘娘的意思,臣妇明白。”金氏轻声道:“不瞒娘娘說,八月离开燕京时,她祖母也曾来過府裡问责,臣妇听她话中之意,似乎也认为八月遭难恐怕与娘娘受宠脱不了干系。只是当时她言语逼迫,要娘娘在宫中彻查此事,還八月清白,臣妇想着這是给娘娘惹事,劳娘娘心忧,便给拒了。”
金氏顿了顿:“为此,从那时起整個西府都未曾再与东府往来。”
邬陵桐不甚在意:“這不算什么,到底是同姓一家,毗邻而居,邬家分府未分家,关系又断不了。”
邬陵桐食指磕了磕桌:“我倒是觉得,母亲可帮着接八月回来。大皇子大婚這段时日,宫中对八月的流言又扬了起来,八月的名声或许确是受了些流言所损,但我們邬家可是有分量的。我再同皇上說說,在他面前哭上两句,不怕皇上不应。”
金氏有些听不明白:“娘娘在皇上面前……是要哭求什么?”
“哭求什么?”邬陵桐笑了一声:“母亲可是在跟我装傻?自然是求皇上给大皇子赐個侧妃了。”
“這……”
金氏有些不乐意:“何必帮着西府的人铺路……”
“母亲。”邬陵桐不满地低叫了一声:“母亲可别做那鼠目寸光之人。我若是有十個八個亲兄弟姐妹,哪怕是同個祖父的堂兄弟姐妹,我也不会拉拔西府的人。可谁让我們东府人少呢?”
金氏讪讪地笑了笑。
“祖父在朝中沒什么建树,左不過就是顶着爵位领岁俸,除此之外,对我有什么助益?叔祖父倒是在朝中很是說得上话,可他也沒了实职,人也到底老了,人走茶凉的道理不用我說母亲也该知道吧?過個几年,怕是他也說不上什么话了。父亲和几個叔父也都沒什么大出息,我不拉拢几個姐妹,又能怎么办?”
邬陵桐暗哼一声:“陵桃今后是陈王妃,要是八月能做皇子侧妃,她们拉拢了陈王和大皇子,我也多点儿胜算。辈分上么,是有些乱,但皇家也不是沒有過先例。這几年再让叔祖父好好提拔提拔我們邬家儿郎,宫裡我再使点儿计谋……”
邬陵桐低下声来:“母亲懂我說的意思。”
金氏看着邬陵桐,真为自己這胸有沟壑的女儿自豪。
這当然是一條险路,但富贵险中求,要是连這点儿冒险的胆量都沒有,那也注定永远拔不了头筹。
金氏重重点头:“一切依娘娘的意思。”
顿了顿,金氏却忧心道:“可,许家难保不会拥立大皇子,八月這步棋,会不会是步废棋?”
“母亲认为她還有别的用处?”邬陵桐叹笑一声:“大皇子母族势力太小,大皇子妃许氏出自翰林许家,许家是清流,皇位更迭时不会站位,大皇子最好的選擇便是拥立新君。八月但凡有一点儿本事,也该拉着大皇子朝我這边儿靠了。”
“既如此,那……臣妇這就安排接八月回来之事。”
邬陵桐点了点头,伸手抚了抚隆起的腹部:“皇儿可要争气,母妃一定会将天下最好的都捧到你面前来。”
金氏也盯着邬陵桐的肚子:“娘娘腹中定然是個小皇子。”
邬陵桐志在必得地一笑。
然而转眼她却又瞪向金氏:“母亲,陵柳的婚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做事一向不会给人留话柄,怎么会给陵柳安排個商户的夫家?你可知自消息传出的這些日子,宫裡明着暗着在我面前提這件事的人有多少?我脸都要被這门亲事给丢光了。”
金氏无奈苦笑:“若有更好的办法,臣妇也不会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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