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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三十六

作者:林盎司
三十六:

  他還记得那时候林洛清和季屿霄刚刚结婚。

  那天阳光很好,林洛清接了他和季乐鱼回了家,說他们晚上吃完饭,要去季家一趟,去看看季屿霄的爸爸,季乐鱼的爷爷。

  幼年的林非沒有拒绝,背着林洛清给他准备好的装着平板、零食的小书包和季乐鱼一起去了季家的老宅。

  那天人很多,季屿霄的许多亲戚都来了,带着自己的孩子,一起坐在季家的客厅。

  后来,大人们去三楼的会议厅谈事,小孩儿们就留在一楼玩耍。

  林非生性冷漠,又和季家人不熟,便坐在沙发上拿出平板准备看视频。

  他记得林洛清在来之前和他說過,小书包裡的零食要和季乐鱼一起吃,所以看视频的时候,也很自然的问季乐鱼要不要一起看。

  季乐鱼沒有拒绝,从林非手裡拿過耳机,和他一起看起了视频裡的《动物世界》。

  那期的动物世界,讲的是猎豹,猎豹的奔跑速度很快,可为了奔跑速度它舍弃了很多,它的猎食能力并不像狮子老虎甚至花豹那样强。林非正看着,突然想去卫生间,他问了季乐鱼一声,知道了卫生间在哪裡,就一個人自己過去了,等到他再回到客厅,却看到有人在欺负季乐鱼。

  那是一個小男孩,听名字好像叫季鑫,他正站在季乐鱼面前,骂他是扫把星,說他害死了他的父母。

  季乐鱼坐在沙发上,捏着手裡的薯片袋子,漂亮的小脸写满了委屈。

  林非沒想到他就离开了一会儿却发生了這种事。

  他自诩比季乐鱼大,是他的哥哥,哥哥应该保护弟弟,便开了口,冷声让他们离开。

  他常年冷着一张小脸,即使当时年纪小,但对于同样年纪不大的小孩儿而言,也已经十分具有威慑力。

  那群孩子被他一凶,只得去另一边,自己玩自己的。

  林非坐回沙发上,安慰他身边的季乐鱼道,“沒事了。”

  季乐鱼点了点头,看起来十分乖巧,“谢谢哥哥。”

  林非安抚性的摸了摸他的脑袋,继续和他看着《动物世界》。

  事情到這裡似乎就该结束了。

  然而真正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看到中间的时候,季乐鱼說他去上厕所。

  林非暂停了视频等着他。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拐過弯去了卫生间所在的走廊,又想起刚刚他回来前季鑫欺负季乐鱼的情景,他担心季乐鱼再次被欺负,便放下平板,站起身,去卫生间找季乐鱼。

  然而季乐鱼并不在卫生间。

  林非有些惊讶,不由担心起他来。

  他沿着空荡的走廊不断向前走,推开了一扇又一扇沒有闭合的门,却怎么也找不到季乐鱼。

  直到他走到了室内游泳池的门前。

  他刚推动面前的门,還沒有将门彻底推开,只推开了一條门缝,却意外的看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

  ——季乐鱼站在游泳池旁,伸出手,出其不意的将刚刚欺负他的季鑫直接推进了游泳池。

  “嘭”的一生,水花四溅。

  他的脸笼罩在灯光的阴影下,看不清神情。

  他站在游泳池边,看着季鑫在水裡挣扎,扬着精致的下巴,一步也沒有动。

  林非震惊的不敢相信的注视着不远处的人。

  灯光模糊了季乐鱼的脸,让人看不清楚。

  可或许,他从来也沒有看清過他的模样。

  季鑫挣扎着拍着水花,拼命的喊着救命,“我不会游泳。”

  他冲着季乐鱼喊道,“救命,救命!”

  季乐鱼却只是看着。冷漠,高傲。

  他的唇角微微扬起,眼裡有着明显的笑意,似是在欣赏什么精彩的表演,欣赏季鑫此刻的挣扎与慌乱。

  林非向前一步,正准备推开门去救季鑫。

  却发现季乐鱼缓缓敛去了笑意。

  他转身拿起放在一边的明显是给小孩儿准备的游泳圈,倏地跳了下去,把游泳圈套在了季鑫身上,推着他,自己先上了岸,随后把季鑫拉了上来。

  他看到季乐鱼张了张嘴,似是在說什么,然而距离太远,他听不清,他只能看到季鑫瑟瑟发抖,不敢靠近他。

  季乐鱼又笑起来了,柔软漂亮,像是小小的還未绽开的花苞。

  他低下头,也不知道說了什么,吓得季鑫“哇”的一声就哭了,手脚并用的向后爬去。

  季乐鱼愉快的笑着,笑得张扬又明媚。

  林非看着,眼底只剩平静。

  他已然认清了季乐鱼的真面目,也看清了他在可爱漂亮的外表下藏着怎么可怕的心。

  他放下了扶在门上的手,却看到季乐鱼抬起头,不经意地朝他這边看来。

  四目相对,季乐鱼眼裡的慌张清晰易见。

  林非沒有說话,也沒有离开。

  季鑫转過头,见到他仿佛见到了救世主一般,连爬带跑的跑了過来,抱住了他。

  他指着季乐鱼喊道,“他要淹死我,他要淹死我,他疯了,他要淹死我。”

  季乐鱼闻言,瞬间变了脸色,惊讶又委屈的看向季鑫,似是不相信他怎么能說出這样的话。“我沒有。”他替自己争辩道,“我救了他,是他自己一不小心掉到水裡的,我救了他。”

  林非看着他脸上的委屈与要哭不哭的被冤枉一般的神情,心情复杂。

  他曾经以为季乐鱼就是大人最喜歡的那种乖巧可爱的孩子,所以他和林洛清說,可以更喜歡季乐鱼,更喜歡他也是应该的。

  可现在,他发现他错了。

  他长的比他见過的每一個小孩儿都好看,皮肤比小姑娘還白,眼睛剔透的好像琥珀一般,他看起来那么单纯可爱,然而,他却比任何同龄的小孩儿都要复杂可怕。

  那些乖巧可爱只不過是他用来伪装的糖纸,剥开糖纸,裡面从来不是糖,而是刀。

  林非从未见過這样的小孩儿,虚伪,狡诈,表裡不一,狠毒且残忍。

  那些他学過的他以为只会出现在大人身上的词语,在這一刻,都被他赋予在了季乐鱼身上。

  他终于在這一天,重新的正确的认识了面前的人。

  他低头看向還抱着他不放的季鑫,对方的衣服湿哒哒的,弄得他的衣服也有些湿。

  林非嫌弃道,“松手。”

  “你看到了对吧,他推了我,他要淹死我。”季鑫哭道。

  林非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认。

  他当然看到了,但是他怎么可能在這裡承认,一旦他承认了,季鑫拿着他的肯定去找家长,那季屿霄、林洛清怎么办?

  他不說话,季乐鱼也就慌得更厉害了。

  他一步步朝林非走近,问他,“哥哥你看到了是吧,是我救了他是吧?”

  季鑫看着他走了過来,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他“哇”的大喊了一声,哭喊着“你不要過来”,随后松开了林非,往外跑去。

  林非连忙追了出去,季乐鱼也跟了出去。

  季鑫跑回了客厅,看到了楼梯,哭着要去找自己的爸爸。

  林非拦住了他,却被季父钦点的让看着他们這群小孩儿的初中生季重给抓住了,问他怎么回事。

  等到他摆脱了季重,和季乐鱼一起冲到三楼会议室时,季鑫已经哭着告完了状。接下来的事情,复杂又混乱。

  季屿霄理所当然的不相信季鑫的话,季父本也是不相信的,呵斥着让季鑫出去,可是突然,他转变了口风,开始询问起季重,问他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季父作为季家话语权最重的人,他的改口瞬间改变了局势,其他人也纷纷质问起季重来。

  只有林洛清,坚定的站在季屿霄那边。

  季重不堪其扰,又什么也不知道,便把一切甩给了年仅六岁多的林非。

  他說季鑫哭得突然,当时他身边只有林非和季乐鱼,所以不要问他,要问也该问林非。

  季鑫也說林非看到了,林非可以作证。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汇聚到了林非身上。

  林非面色平静,安静的看着面前的一张张面孔,一個個人。

  他们都似乎想从自己這裡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

  季父甚至为此自称是他的爷爷,笑着摆出一副慈爱的样子,可是明明他今天进屋的时候,他理都不愿意理他,偶尔看向他和林洛清,眼裡也满是嫌弃。

  他和季乐鱼一样虚伪。

  但季屿霄不虚伪,林非想,他在见到他的第一面,就送了自己他精心准备的礼物,他還专门为他准备了房间,他不想說话,季屿霄也不逼他說话,他遇到問題,季屿霄就耐心回答他的問題。

  林非能感受到季屿霄对他的善意和温柔,所以他不想季屿霄难堪。

  他毫不犹豫的站在了季屿霄那边,帮着季乐鱼隐瞒了這件事。

  季乐鱼则低垂着睫毛,看起来可可怜怜的,声音都沒了活力,“我以后再也不去帮别人了,省的還要被人冤枉,還得让别人帮我作证。”

  他說的轻柔又委屈,配上发红的眼眶和要落不落的眼泪,如果不是林非亲眼所见,也一定会相信他這番說辞。

  他真是一個很会伪装的人,林非想。

  事情的最后,季屿霄让所有怀疑季乐鱼的人给他道歉,并教训了季鑫的父母,這才带着他们离开了。

  等回了家,林非正在自己的房间看书,不出意外,季乐鱼走了进来。

  他小心翼翼的走到了自己身边,轻声唤他道,“哥哥。”

  林非抬眸看了他一眼,眼裡沒什么情绪。

  他向来不是一個感情丰富的人,即使在发现季乐鱼真面目的那一刹有些惊讶,现在,也早已归于平静。

  他用和平常一样的,甚至语调都沒有变的声音平静道,“我不会告诉你爸爸和我舅舅的。”

  ——那個时候他還沒有改口叫林洛清爸爸,還以为他是自己的舅舅。

  他当然知道季乐鱼這個时候来自己這裡是为了什么,所以他主动给了季乐鱼他想要的答案,“所以你可以放心。”

  可季乐鱼又怎么可能放心呢?

  他這样心思深沉的人,又哪会轻易去相信别人。

  他怕林非告诉林洛清,更怕林非告诉季屿霄,他看着林非,脸上沒有了刻意伪装的笑容,安静的沉默的,不知道该說什么。

  林非对他的真面目并不感兴趣,翻开了书页,淡淡道,“你可以走了。”

  季乐鱼笑了,他說,“哥哥你讨厌我了嗎?”

  “沒有。”

  他对季乐鱼本来也谈不上什么喜歡,自然也沒有什么讨厌。

  “那你赶我走。”季乐鱼委屈道。

  林非疑惑,“你来不就是为了让我不要告诉你爸爸和我舅舅嗎?我已经答应你了。”

  季乐鱼:……

  季乐鱼觉得他真是有趣。

  季鑫见了他這样,吓得要死,而林非,他竟然還有心情看书。

  “你沒什么想和我說的嗎?”他问。林非想了想,和他道,“推人下水是不好的。”

  他說,“你可以骂他,甚至打他,但你不应该推他,他不会游泳,他会死的。”

  “他不会。”季乐鱼淡定道,“我不会让他死的,我只是想吓吓他,所以你看,我又把他捞上来了。”

  林非合上了书,站了起来。

  他比季乐鱼大一岁,也比他高半個头,這会儿站起身,几乎把季乐鱼笼在了自己的阴影下。

  “他不会游泳,所以你不应该用這种方式吓他。骂人是可以的,打架也是可以的,但是推人下水這是不行的。”

  “我說了,我会救他,我不会让他死的。”季乐鱼固执道。

  “不是每件事都会和你想的一样。”林非语气平静。

  “但他确实沒死不是嗎?”季乐鱼反驳道。

  林非笑了一下,清澈如水的眼裡满是嘲讽,“他是沒死,可是如果一切真的和你想的一样,你现在又怎么会站在這裡,和我說這些呢?”

  “今天,如果不是我,而是其他人看到了,你该怎么办呢?”

  “季乐鱼,你想的,不一定都会发生,就像你沒想過我会出现,但是我出现了,所以,即使你沒想過季鑫死,但是他也說不定会因为你推他,死在游泳池。”

  “你问我‘你沒什么想和我說的嗎?’,现在我說了,可你不想听,那你根本不需要问我。”

  林非說完,重新坐到了椅子上,翻开了书。

  他从来都不喜歡多說话,因为很多话,你說了,别人也不会听,那又何必浪费時間呢?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季乐鱼来找他的目的,也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季乐鱼這样的人,你劝他也沒有用。

  他或许会答应,或许会扬着自己漂亮的小脸点着头,但是不剖开他的心,你永远也不知道他是真的答应你還只是骗你。

  林非不喜歡去猜,也不想去猜,更何况那时的季乐鱼对他而言,還沒有重要到值得他去猜的程度。

  所以,他问他他就說,他愿意听最好,不愿意听他也懒得去劝。

  林非自己就和其他小孩儿不太一样,他很清楚,很多事情不是你努力的劝就有用的,他妈妈也曾经劝過他多說话,多和别人一起玩,但是他不愿意,所以劝得再多也沒有用。

  季乐鱼也一样。

  林非沒再說话,沒有让他离开,也沒有再說其他的。

  季乐鱼看着他,他還是那副面无表情无事发生的样子,還是专心的看着自己的神话故事。

  他觉得自己真的看不懂林非。

  他明明刚刚還在和他争论,還在和他說推人入水不对,說如果一切都和自己计划的一样,他就不会出现。

  可现在,他又低下头去看书,仿佛之前的争吵都不存在。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季乐鱼太疑惑了。

  他站在林非的书桌旁,安静的看着他。

  好一会儿,他站累了,索性坐到了林非的床上,继续盯着他。

  林非也沒說什么,只是在起来接水的时候,问了他一句,“喝水嗎?”

  季乐鱼:……

  季乐鱼觉得自己更迷惑了!

  他以为林非会在看到自己推人后惊恐、害怕、厌恶、恐惧,可是林非沒有。

  他以为林非会在自己坚持季鑫不会死,他只是想吓唬他沒想他死后,对自己反感、懒得搭理,赶他出去。

  可是林非也沒有。

  他甚至還问自己“喝水嗎”,季乐鱼觉得他对自己好像和之前并沒有什么不同。

  依然是不冷不热,不闻不问,爱搭不理却又不是完全不理。

  “喝。”季乐鱼托着下巴道。

  那时候林非的卧室還沒有他的杯子,所以给他拿了瓶矿泉水。

  季乐鱼拧了两下,故意道,“我拧不开。”

  他把水递了出去,林非接過帮他拧开了瓶盖還给了他。

  季乐鱼:……

  所以這算什么啊!

  你刚刚不是還在教育我嘲讽我嗎?

  怎么這时候就又仿佛无事发生一样!

  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季乐鱼真的觉得他這便宜哥哥好复杂啊,怎么会有這么复杂的难以看清的小孩子,太奇怪了吧!

  季乐鱼就這么赖在了他的房间,直到林洛清来找他们,提醒他们俩该洗澡睡觉了。

  林洛清一边帮他洗澡,一边逗他,突然他问他道,“小鱼真的是被冤枉的嗎?”

  林非有些惊讶,抬头看他,“你不信他?”

  林洛清诚实的点了点头,“如果是你,我会相信你,但是小鱼,我和他相处的時間并不算长,你也知道的,我之前听過一些传闻,說他很凶的,所以当我和你季叔叔有结婚的意向时,我才总担心我們住进来以后他会欺负你。”

  林非闻言,想起来确实是有這么回事,最开始搬进来的时候,林洛清的确担心過好几次。

  现在看来,那些担心倒不是沒有道理。

  只是他已经答应了季乐鱼,因此自然不能和林洛清說实话。

  林非一瞬间有些愧疚。

  他以为林洛清不会怀疑季乐鱼,更不会问他事情的真相,所以他在季乐鱼来到他的房间后,主动告诉他他不会告诉其他人。

  他向来不喜歡多說话,更何况這還是别人的事。

  林洛清和季屿霄相信季乐鱼,季乐鱼也不想他们知道真相。

  那他也沒有必要去打破他们的信任,让季乐鱼痛苦。

  可是他沒想到,林洛清会问他這個。

  林非抿了抿唇,许久,才低低道,“嗯。”

  林洛清盯着他,语气轻轻柔柔,“季鑫冤枉他?”

  “嗯。”林非還是那副淡定的样子。

  林洛清看着他的眼睛,林非的睫毛很长,密密麻麻,雾一般的藏着他的心情。

  林洛清在那裡,看到了细微的几不可查的愧疚。很小很轻,只要他一眨眼,似乎就会消失不见。

  所以,为什么会愧疚呢?

  因为他和自己撒了谎嗎?

  那为什么要撒谎呢?

  林洛清想起他来时,季乐鱼坐在他的床上。

  因为他答应了季乐鱼嗎?

  他沒法违背自己的诺言,所以只能骗他,又因为骗了他,产生了愧疚。

  林洛清在心裡叹了口气,继续帮他擦着身体。

  “非非,”他温柔的看着林非,诱导道,“那如果有一天,有人不是自己掉进水裡,是被人推下去的,你看到了,会怎么做呢?”

  林非抬头看向他的眼睛,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不過林洛清的眼神和之前一样,還是一如既往的温暖与包容,林非研究了一会儿,也沒发现什么。

  “我不会怎么做。”林非平静的回答他道。

  “你不觉得他做的不对嗎?”林洛清疑惑道。

  “可我說了他也不会听我的啊。”林非淡定的說着自己的道理。

  “话不是這么說。”林洛清试图教育他,“他听不听你的是一回事,你說不說是另一回事,如果因为你的一句话,一個提醒,就能避免一個灾难的发生,那么,你就无形中帮了别人,這是一件好事,不是嗎?”

  林非還是那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样子,他說,“可是别人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林洛清闻言,想了想,和他道:“那這样,其他人你不用管,但是如果你觉得家裡人,也就是我、你舅父還有小鱼,我們三個谁做了什么不应该做的,你就多說几句,提醒一下我們。可以嗎?”

  “同样的,如果你做了什么不对的,我也会提醒你,就像照镜子一样,你看不到后面是什么样,但是我可以看到,所以我告诉你你背后有沒有脏,你告诉其他人他们背后有沒有脏。”

  林非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沉默了片刻,才终于点了点头。

  他其实并不想管别人的事情,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性格和生活方式,管好自己就可以了,为什么要插手别人的性格或者生活呢?

  但是林洛清希望他能做到,如果他不答应,林洛清說不定会难受,他不想林洛清难受。

  “好吧。”他无奈道。

  “那就辛苦你啦~”林洛清笑着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

  洗完澡,林洛清把他抱上了床。

  林非关了灯,闭上了眼。

  沒一会儿,却听到动静。

  他猜应该是季乐鱼,果然,他开了灯,就看到季乐鱼正站在他的卧室门口,一副悄摸摸的样子。

  季乐鱼毫不尴尬的冲他笑了一下,走到他的床边,眨着眼睛和他道,“我一個人睡不着,能和你一起睡嗎?”

  林非之前已经和他睡過一次了,因此并沒有拒绝,往旁边移了移。

  季乐鱼连忙脱鞋上了床。

  他迅速躺好,裹着被子看着林非,问他,“你舅舅和你說了什么?”

  林非就知道,他果然事为了這件事来的。

  “沒什么。”

  “真的?”季乐鱼很怀疑。

  “不然你觉得他会和我說什么?”林非问他。

  “所以你沒有和他說?”季乐鱼试探道。

  林非觉得他這种問題就很沒有意义。

  “你如果不相信我,我說了沒有,你也不会相信。你如果相信我,早在刚回来的时候我就答应你了,你也沒必要再问。”

  他闭了眼睛,不再說话。

  季乐鱼听着,却睡不着。

  许久,他听到季乐鱼声音轻柔的說道:“今天晚上,谢谢你。”

  “不用客气。”林非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季乐鱼侧過身看他,林非平躺在床上,看不清神情。

  “你转過来。”季乐鱼和他道。

  林非无奈,只得转身面向他。

  季乐鱼看着他,夜很黑,他沒法看清林非的面容,却隐约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

  季乐鱼稍稍离他近了一些,想說话,又不知道說什么。

  林非沒他這么多情绪,他见季乐鱼不說话,就又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听到季乐鱼声音浅浅的问他道,“你知道什么是扫把星嗎?”

  林非“嗯”了一声,回他道,“彗星。”

  “不是的。”季乐鱼和他解释道,“是会害死身边人的人,這种人叫扫把星。”

  林非听他這么說,有些疑惑的睁开眼睛,他当然知道這個词语還有這种意思,但是季乐鱼這么小,又不爱看书,他怎么知道的?

  ——是的,尽管住在一起的時間并不长,可林非已经看出来了,住在他隔壁房间的季乐鱼小朋友,并不喜歡看书,更不喜歡写作业。

  “哦。”他安静的应了一声。

  季乐鱼的话语裡有些伤感,他似是犹豫了一番,又似是沒怎么多想,他說,“我就是扫把星。”

  声音很轻,又很沉重。

  “你不是。”林非反驳他道。

  季乐鱼沒想到他会這么說,有些惊讶。

  “我是的。”他說,“季鑫的奶奶和妈妈都這么說。”

  “你不是。”林非坚定道。

  季乐鱼不明白他为什么觉得他不是,明明他都已经觉得自己就是了。

  “我們一家出了车祸,我爸爸妈妈都死了,我叔叔也受了伤,只有我沒事。”他给林非复述着他听到的季鑫的奶奶的话,“這就是扫把星,专门克别人的,所以会克死别人,但是他自己不会死,他的命很硬的。”

  “我就是的。”他最后下结论道。

  林非无奈,“你不是。”

  “车祸是意外,你爸妈和叔叔都是意外,意外你知道是什么嗎?就是突然发生的,谁也不知道的。”

  “那我怎么沒事呢?”季乐鱼问他。

  林非哪能知道他为什么沒事。

  他稍稍沉默了片刻,决定换個說法给季乐鱼解释這件事。

  “我爸妈也死了。”林非平静道,“但是我活着,可我不是扫把星,所以你也不是,你明白了嗎?”

  季乐鱼好奇道,“你爸妈怎么死的?”

  “我妈妈生了病,我爸爸出了意外,我沒见過他,不過我妈說他死了。”

  季乐鱼点头,不過他很快又找到了新的疑点,“你舅舅沒有受伤,所以你不是,但是我叔叔受伤了,所以我是。”

  林非:……

  林非长這么大,第一次体会到了心累的感觉。

  于是他又想了想,和季乐鱼道,“我爷爷死了,但是你爷爷沒死。”

  “你爷爷也死了?!”季乐鱼惊奇。

  怎么又死了一個!

  那林非這边死的就比他多了一個。

  “嗯。”林非很淡定,“我妈說我爷爷奶奶都死了。”

  還有奶奶!

  又多了一個!

  季乐鱼简直太震惊了!

  如果他是扫把星,那林非肯定是学校大扫除的那种大扫把,所以才能克死那么多人!

  “我妈妈說了,生老病死,都很正常,這是命。”

  季乐鱼听不太懂,“命不就是活着嗎?”

  “不是,是命运。”林非偏头看了他一眼,嫌弃道,“你看的书太少了。”

  他說,“我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所以会死,我妈妈生病了,所以会死,我爸爸出了意外,所以会死,這和我无关,所以你爸爸妈妈還有叔叔,他们的死和伤,也都和你无关。不信你明天去问你叔叔,看他怎么說。”

  季乐鱼被他說的内心松动了起来,轻声问道,“真的?”

  “嗯。”林非淡定道。

  季乐鱼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心裡似是有光轻轻晃动。

  他說,“那我不是扫把星?”

  “你当然不是。”

  “我也沒害死我爸妈,害我叔叔受伤。”

  “那当然。”

  “那我以后也不会害死别人?”

  這可不一定,林非心想。

  “如果你不推人下水的话。”

  季乐鱼:……

  季乐鱼气呼呼的哼了一声,鼓起自己的小脸,转過身不理林非。

  林非笑了一下,闭上眼,准备睡觉。

  季乐鱼等了好一会儿,偷偷回头觑了他一眼,见他不說话,也不动,只得重新转過身,气鼓鼓道,“我沒想害死他,我都說了,我就是想教训教训他。”

  “可他确实有可能会淹死。”林非闭着眼睛道,“下次不可以這样。”

  季乐鱼抿了抿唇,不說话。林非這才睁开眼睛,问他,“明白嗎?”

  季乐鱼明白,但是他不是很想答应。

  “沒想害死他也不行嗎?”

  “我妈妈生病的时候也沒想死,医生也沒想她死,我也不想她死,我舅舅也是,可是,她還是死了。”

  林非的声音空落落的,他說,“不是你不想他死,他就不会死的,死亡,是谁也說不准的事情。”

  季乐鱼在這一刻沉默了。

  他似是想到了他的父母,想到了季屿霄,他爸爸临死都在护着他妈妈,就像他叔叔护着他一样,可是,他妈妈還是死了。

  他爸爸也不想他妈妈死的,但是并沒有用。

  “知道了。”季乐鱼轻声道。

  只是說完,他又不甘心的撇了撇嘴,不情不愿的。

  林非想起林洛清洗澡时对他說的话,难得的继续道,“不能推人下水,其他的也不可以,可以吵架,可以打架,但是這两個以外,都不可以,明白嗎?”

  季乐鱼:……

  季乐鱼觉得他要求也太多了!

  他狠狠的哼了一声,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己的不满。

  “做得到嗎?”林非问他。

  “我只要不推人下水不就可以了嗎?”季乐鱼和他讨价還价,“我下次仔细一点,不被人发现可以了嗎?”

  林非:……這是发现不发现的問題嗎?!

  這是你根本就不应该這么做!

  “不准碰水,不准碰火,不准碰刀子和其他工具。”他强调道。

  季乐鱼:……

  季乐鱼觉得他简直就是在为难他!

  “我不要。”季乐鱼拒绝。

  林非也不劝他,他提醒了,季乐鱼不接受,他也沒有办法。

  林非“哦”了一声,不說话了。

  季乐鱼等了他好一会儿,才发现他是真的不打算继续劝他了。

  他震惊的看着林非,這就完了?

  就“哦”?

  “哦”是什么意思?代表他知道了?

  這就结束了?!

  季乐鱼莫名不太高兴。

  他恨恨的翻了個身,“啪”的一声,身体砸在床铺上,声音闷闷的,像是不甘心的小鱼甩尾拍打水花似的,只可惜林非就和沒听见一样。

  季乐鱼:……

  季乐鱼气得转過身不满道,“你這算什么?這就结束了?”

  “不然呢?”林非觉得他有些吵。

  季乐鱼气鼓鼓的,“你就不能再劝劝我嗎?”

  长這么大从来沒有劝過别人第二次的林非:……

  他无奈的掀开眼皮,歪头朝季乐鱼看去。

  夜色深沉,林非看不清季乐鱼的神情,但是他猜他应该是鼓着腮帮子,像只闹脾气的猫一样。

  “不要做我刚刚說的事情,可以嗎?”林非再次问道。

  季乐鱼扁了扁嘴,嫌弃道,“你就這么劝人啊?”

  他理直气壮的,“你得哄哄我啊,你不哄我,我怎么可能答应。”

  林非:……他真的好幼稚哦!

  還很孩子气!

  和林洛清一样。

  不過好在现在的林非已经觉得自己很知道怎么哄人了。

  所以他伸手摸了摸季乐鱼的脑袋,好声道,“乖。”

  季乐鱼這才心裡舒服了一些,勉为其难道,“你要求太多了,你换個简单的。”

  林非想了想,“那你干坏事之前告诉我一声,如果我不同意,你就不能做。”

  季乐鱼:???

  “你知道什么叫坏事嗎?提前告诉别人,那還叫坏事嗎?”

  而且凭什么你說不能做我就不能做啊!

  “你也知道是坏事啊。”林非淡定道。

  季乐鱼:……

  好吧,好孩子确实是不能干坏事的。

  “那我在学校干坏事還要打电话先和你說一声嗎?”

  “嗯。”

  季乐鱼扶额。

  “吵架不用,打架也不用。”林非补充道。

  季乐鱼:“……我谢谢你啊。”

  “不客气。”林非从容道。

  季乐鱼再次狠狠“哼”了一声,十分不满。

  不過他不满归不满,倒也沒再拒绝。

  林非觉得他這应该就是同意了,收回了手,重新闭上了眼睛,准备睡觉。

  然而他注定是不能安稳入睡的。

  沒一会儿,季乐鱼又开始闹腾了。

  他躺在床上,越想越觉得自己吃亏。

  林非什么都沒答应他,他倒好,答应了林非一堆條條框框,真是越想越不公平,越想越不情愿。

  季乐鱼一回头,见林非竟然一动不动的平躺着,俨然一副已经要入睡的模样,只觉得愈发不爽。

  他抬起自己的身子,凑到林非耳边,故意的狠狠的“哼”了一声。

  林非:……

  林非抬眸看他,“你不睡觉啊?”

  睡睡睡!

  你就只想睡觉!

  季乐鱼觉得他又生气了!

  一定要林非哄的那种!

  “我還沒答应你呢。”他故意道。

  林非:“……哦。”

  “我生气了。”季乐鱼不满道。

  林非:“哦。”

  “你哦什么哦啊!”季乐鱼简直要被他气死了,“這时候你不应该哄哄我嗎?”

  林非:……

  林非觉得他好别扭啊。

  又别扭又幼稚又孩子气,他這时候就和林洛清很不一样了。

  而且,不是刚刚才哄過的嗎?

  林非无奈的抬手在季乐鱼的脑袋上摸了摸,“乖。”

  就這?!

  “你就只会這一招嗎?”季乐鱼吐槽道。

  林非十分坦诚,“嗯。”

  季乐鱼:……

  季乐鱼叹了口气,“你可以抱抱我啊。”

  他无奈道,“你怎么這么笨啊。”

  林非:……

  林非看他,“你不笨,你還觉得自己是扫把星。”

  季乐鱼气得抬脚就去踹他,林非用腿夹住了他的脚,教育他,“不准踹人。”

  季乐鱼哼了一声,“松开。”

  林非松了腿。

  季乐鱼转過身不和他說话了。

  這下是真的生气了,林非心道。

  他在心裡叹了口气,颇有些沒有办法的伸手搂住了他的腰。

  季乐鱼抬手抓住了他的手,直接扔到一边。

  林非摸了摸他的脑袋,“乖。”

  “不乖。”季乐鱼反驳道。

  林非只得继续摸着他的小脑袋,哄他,“别生气了。”

  他往前移了移,抱住了季乐鱼,摸着他的脑袋,一下下哄着他。

  季乐鱼被他像撸猫似的摸了好一会儿,才闷声闷气道,“我才不是扫把星呢。”

  “嗯。”林非低声道,“你不是。”

  “那你刚刚還說。”

  “我错了。”林非和他保证道,“我以后不說了。”

  “我一点都不是。”季乐鱼倔强道。

  “嗯。”

  “从来都不是。”

  “嗯。”林非說,“你很乖。”

  季乐鱼這才转過身,他看着林非,有些委屈,故意一般的和他顶嘴道:“我也不乖。”

  “大部分时候挺乖的。”林非摸了摸他的脑袋。

  “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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