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云龙九现
听了他的话,邹淮南虽然表情愈发阴沉,可却沒有发怒,而是短暂地陷入迟疑。
龙渊城内如此嚣张的“陈”,自然只有那一家。
他身为御都卫南城大统领之子,凭借此身份向来在城南一片横行霸道,无人敢惹。
但越是仰仗什么,就越是敬畏什么,出身是他最大的凭恃,面对出身比他更高贵的人,他自然而然就会心生忌惮。
在宋齐梁陈四大世家面前,他的出身就不值一提了。
不過……
神都陈家這個年纪的嫡系子弟,不過寥寥几人,他很确定沒有任何一位会跑来他们御都卫从底层开始任职。眼前之人即使真是出自陈家,也毋庸置疑只是一名陈家旁系。
若是他自己的事情,出于求稳,說不定就会退让一步了。
可想到那個今日让自己前来的人,他觉得一個区区陈家旁系,不足为惧。
看着面前凛然正气的梁岳,和那边高大悍勇的逄春,邹淮南冷声道:“看来你们福康坊驻所的人真的要好好教训一番了!”
话音未落,他便飞起一脚,朝正面阻拦的梁岳踢了過去!
在他看来,一個小小的从卫,想骂便骂、想打便打。只要不对那個陈家旁系出手,即使過后追究起来,也不会有什么责任,還可以起到威慑对方的作用。
至于這個从卫本身……
呵。
谁在乎?
一個随从罢了。
二者之中選擇对梁岳出手而不是逄春,或许還带着择其弱者的心思,毕竟那铁塔般的壮汉看起来就不好欺负。
简单来說,就是在三個人中选了個看起来背景和实力都最弱的软柿子撒气。
可他沒想到的是,对方并不软。
而且還很硬。
梁岳刚刚突破了武道第二境,神念敏捷,眼见邹淮南一脚踹過来,梁岳双目一凝,左手反抄,右手一拨。
嘭——
虽然将這一脚的劲道化掉七八成,沒受任何伤。可邹淮南第二境巅峰修为,气血远强于他,溢散出来的劲气還是将梁岳震退了几步。
“阿岳!”逄春见状猛然暴起,呼喊着就朝邹淮南冲了過去。
他不知道什么谁爹谁儿子,反正打梁岳就是不行!
邹淮南手下的一名从卫离逄春最近,被他突然爆发出的威势吓到,惊慌之下连忙抽刀阻拦。
呛啷一声未绝,逄春一挥手臂,随手一记横肘撞在此人下巴上,一击便将他整個人打得倒飞出去!
一记沒有刻意施展的铁山靠。
虽然同是第一境,可是大春的力量超群,同境之内堪称碾压。
這一声抽刀之响像是某种信号,顿时将现场紧张的气氛引爆,另一名从卫和陈举同时拔刀,骤然演变成一场混战。
当啷一声。
陈举凭借着修为优势,一记碰撞也将对方兵刃弹飞。
他如今也十分恼火。
本来還纠结了一下才亮出陈家身份,本以为对方会给面子,谁知道還不如鞋垫子,属实有些丢脸。
与他同时,邹淮南也已经抽刀在手!因为那边逄春如同蛮牛一般冲撞過来,劲风来袭,邹淮南将刀一旋,就要正面砍将過去!劲气呼啸!
双方有着修为上的差距,如果让他一刀砍落,大春绝对非死即伤!
危急之际,陈举将刀一旋,又帮逄春格挡了一记。
铛的一声,双刀碰撞火花四溅,陈举修为本就不如观想境巅峰的邹淮南,何况這一刀挡得仓促,未曾蓄力,当下也被震退数步。
邹淮南這一刀被挡,大春已经撞到近前,他也只得将身一拧,凌空旋转一周,躲過了這势大力沉的一撞。
要是被這牛劲撞实了,即使是他也吃不消。
一旋身之后,他再度横刀,朝着逄春不设防的后背斩去。
陈举也就算了,這两名出身低微的从卫也敢违逆他,還敢对他出手,让他极为愤怒。在场之人属他修为最高,发起狠来全力出手,任谁也不可能拦住!
可当真如此嗎?
“大春!”旁边传来一声喝,一瀑雪亮刀芒陡然倾泻過来。邹淮南转眼,就看见方才那名接住自己一脚的从卫,挥刀飞将過来。他沒来得及看清梁岳的动作,因为下一瞬,這人就当着自己的面,化作了九道腾跃的人影。
云龙九现!
眼见大春有危险,梁岳情急之下毫不犹豫,就施展了這胡家刀法中最强的一式!
铛铛铛。
嗤嗤嗤嗤嗤嗤——
邹淮南挡住了其中三刀,可另外六道刀光依旧实打实地落在了他身上,霎時間破风裂帛之声,连成一片。
嘭——
连天刀光一闪而過,邹淮南的上身衣物俱被斩碎破开,他整個人忽然就半裸了,沒等他反应過来,紧接着就是一记窝心飞脚。
邹淮南当空飞起,倒飞五丈后落地,噗通一声,只觉气血一滞,梗得一下說不出话来。
“你……”他半身撑起,一手指着对面的梁岳,无法再吐出完整的话。
此刻他才明白,這从卫哪裡是什么任人欺负的软柿子,他简直硬得发烫!
梁岳凌空将他踢飞,而后潇洒落地,淡淡說道:“邹都卫,若你再不依不饶,這几刀砍的就不是衣服了。”
“噗——”邹淮南又羞又怒,竟猛地吐出一口淤在心头的血。
两名属下爬起来,连忙架着他离开,三人仓皇逃窜。
“好——”
此时周遭围观的百姓已经有了不下百人,大家议论之下,早看出是非黑白。见梁岳一方大获全胜,顿时响起了阵阵欢呼之声。
……
可回到驻所之后,三人立马就受到了胡铁汉劈头盖脸的一通骂。
“我就让你们少跟傻子玩!”
胡铁汉愤怒地拍着桌子,指了指陈举,又指了指梁岳,“御都卫之间,当街拔刀!打的還是邹统领的儿子?沒长脑子嗎?”
逄春在一边解释道:“胡统领,這件事情不怪陈举和阿岳,你给我個面子,就别……”
“你闭嘴!”胡铁汉一指他,“你以为傻子說的是谁?”
逄春也默默地垂头,扁着嘴小声道:“傻子說我……”
“我是正卫,這件事我担主责。”陈举漫不经心道:“邹统领要是想要追究,大不了大家都往上捅嘛,难道還叫人打不還手不成?”
胡铁汉绷着脸,络腮胡须一颤一颤,“這种事情是上不了台面的,肯定不会明面上追究。但你们终究要在御都卫任职,以后怎么办?”
“此事对方蛮横无礼在先、跋扈出手在后,我們只是被迫反击。”梁岳說道,“实在沒有办法,那我們只能离开御都卫了。”
“說得轻巧,你们马上就要转正,大好前程,就這么說不要就不要了?”胡铁汉瞪了他一眼,重重吐了口气,才又道:“我一会儿就去城南总衙找邹统领,帮你们几個求求情、道道歉,只要邹统领点头就好。他们原本就理亏,想来也不会太過追究。”
三人闻言,俱是有些感动。
“你们都谁动手了?”胡铁汉又追问道,“谁打了邹淮南、怎么打的,都详细跟我說清楚。”
“大家都动手了,不過打了邹淮南的只有我自己,他们都是为了保护我。”梁岳答道。
“啊?”胡铁汉微微惊诧,有些意外:“邹淮南前两年就突破到了观想境,你一個人就能打败他?”
“我也突破了。”梁岳道。
“啊?”胡铁汉再度惊讶,心理盘算着梁岳的修为近来增长到底有多快,想了想又道:“可就算刚刚突破,修为、功法的差距也……”
第二境巅峰代表他已经参悟了不少功法,邹淮南能接触到的功法资源肯定也比梁岳更加上乘。而梁岳才刚刚突破,哪有多少時間参悟功法,战力其实比气血境巅峰也强不了多少。
二者差距依旧很大。
“的确如此,我气血远不如他强盛,多亏了胡哥伱给我的刀法。”梁岳颔首道:“我用了一招云龙九现,才将他击败。”
“啊??”
這一次,胡铁汉惊得厉害、啊得持久,紧随其后是长长的一阵沉默。
胡家刀法第十八式,云龙九现。
自大雪山上那位祖上宗师以后,已经不知多少年沒人练成過了。其中观想的道韵有多复杂,他身为胡家后人是一清二楚的。也难怪,梁岳能借此以弱胜强。
可這刀法给他才多久啊?
胡铁汉看着梁岳的眼神从震惊变成疑惑,又从疑惑变成炽热。
那眼神就仿佛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任谁被一名人高马大、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這样盯着,都难免会心裡发毛。
半晌,他才缓缓說出一句话。
“小梁啊,你觉得胡哥這人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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