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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通北商会

作者:裴不了
龙渊城东市后方的一处旧街口,一派寥落景象,石牌底下就是一堆破筐烂布,时而有野猫叫声,不见人影。

  此地白天也是人迹稀少,何况傍晚。

  据說是因为当年杀的人太多,至今還能闻到血腥气,普通人进去逛一圈了就会觉得不舒服,夜裡常做噩梦。

  三十年以前,這裡曾经是东市裡最繁华的一條街,因为此间有一家商会。

  “通北商会。”

  梁岳沿着這條破败长街走到中段,踢开种种杂物,总算看清了地上那块破碎的匾额上的字。

  “沒错,就是這。”他又自语一声。

  先前听梁鹏說起曾有個商会以三首墨罗花为标志,他回去之后好一通查找,终于找到了這個名字。

  四百多年前的收复之战以后,九鞅被大兴帝打回老巢,有几百年的時間裡不敢向南看一眼。

  只有边境的百姓私下时常互通有无,胤朝這边的百姓用陶瓷、丝绸与生活器物等等,去交换九鞅那边的灵植、药草、野兽肢体等等,来往渐渐增多。

  大约五六十年前,出现了一家风光一时的商会,名叫通北商会,他们将胤朝与九鞅的上层打通,将货物直接在九鞅各部与龙渊城之间运送。

  通北商会所在的這條街,顿时就成为了东市最火爆的街道,来抢着买货与抢着卖货的人,让這條街昼夜繁华。

  不過九鞅那边也不是每一個部落都支持与胤朝通商,事实上,愿意接纳九州文化的部落才是小部分。

  通北商会基本只取得了苍龙部、月鹿部、心狐部這三大部落上层的支持,其余部落的上层依旧禁绝九州商旅进入,百姓们就算想要,也只能偷偷从其余三個部落购买。

  所以通北商会的标志是九首墨罗花的一部分,只有三朵。

  可好景不长,三十年前先帝突然病故,九鞅趁机大举进军西北。

  新帝登基直接立年号“牧北”,以证抗击之决心。

  西北大战打了四年,最后是牧北帝御驾亲征,在天峡关一举击溃敌军。不仅收复失地,還将九鞅木狼部的领地全部占领,锁死霜北城,让其余八部再难出山。

  大战前期胤朝失利,神都之中群情激愤,“通北商会”被举报曾向九鞅走私军械物资,连名字都在自首,最终成员被全部当街斩首。

  這一條街,被鲜血染得通红,久久未曾褪色。

  此后再无人敢踏入,生怕怨魂缠身,就连东市的正街都迁移了一段距离。

  這段歷史過去了三十年,早已经被扫到了尘埃堆裡,這個三首墨罗花的标记,哪怕是当年的亲历者可能都不记得了,只有寥寥几本记载当年事件的书籍裡可能看见。

  年轻人中只有极少数涉猎广泛的读书人,才有机会知晓這件事,譬如梁鹏。

  于文龙的宅邸,就在东市之外,距离此地不過一坊之地。

  梁岳迈過门槛,推开早就摇摇欲坠的大门,进入了商会内的杂乱庭院。

  当时凤蝶提及于文龙送她的东西,想要去摸肩膀,這個小动作只有梁岳注意到。

  后来的注意力更多都放在了破案上,也沒有多想這件事,直到早间听梁鹏提及墨罗花的事情。

  此前就曾经分析過,于文龙非得回到神都,极可能是有什么只有他才知道的东西要来拿。

  连他的九鞅同党都不知道。

  所以那些九鞅谍子才会干脆利落地杀掉凤蝶。

  杀人灭口是出于谨慎,可這也暴露了他们根本不知道于文龙的秘密。哪怕仅仅是知道這样东西的存在,他们也不该如此草率出手。

  毕竟凤蝶一死,线索就断了。

  或许九鞅谍子之间的联系本就不紧密,否则一個落網都很容易牵出一串来,這些年的清除也不会如此困难。

  那于文龙瞒着九鞅同党、豁出了性命也要回来取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梁岳踏入庭院之后,裡裡外外仔细寻了一圈,貌似沒有什么藏东西的地方。当初商会成员被杀的时候,肯定也伴随着搜查劫掠,但凡是個箱柜之类的都被砸烂了。

  难道于文龙压根就沒有藏什么,又或者东西不在這裡,亦或是此处另有机关?

  那该怎么找?

  梁岳站在庭院中,缓缓陷入沉思。

  ……

  假如自己是于文龙,那在凤蝶身上纹下那個标记是为了什么?

  或许……

  是为了留下一個契机。

  万一某天自己真的死了,而且来不及取走這裡的东西,那凤蝶可能還有一丝希望找過来。

  毕竟她是這個世界上,为数不多能让自己感受到真情的人。

  至于是出自真心還是假意,有什么所谓呢?

  那藏在這裡的东西,就一定是凤蝶能找到的。

  這样就注定它不会太难。像是梁岳在得知三首墨罗花的来历之后,直接赶赴了這裡,若是有一天凤蝶发现了這個纹身的含义,她也很容易联想到。

  可是這裡的东西,又不能被别人找到。

  凤蝶毕竟是妙音阁裡的好姑娘,工种的独特性使得這個纹身的确有被别人看到的可能……而且可能性不低。要是于文龙死了,自己藏起来的宝物再被另一個同道中人拿了。

  那他恐怕在阴曹地府的油锅裡都要把头埋进去泡……实在太丢鬼了。

  所以這個东西藏得也不能太简单。

  它必须满足能被凤蝶找到、又不能被别人找到這两件事。

  于文龙应该也沒有给過凤蝶什么提示,如果他還活着,东西却被凤蝶拿走了,肯定也不能接受。

  那要怎么做呢?

  他的视线在院中四处扫着,想象着从于文龙的角度,有可能怎样安排。

  凤蝶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呢?

  她爱钱、爱吹箫……

  忽然。

  梁岳的目光落在自己的鞋面上。

  這一整條街都多年无人打理,极为肮脏,院内更是积了厚厚的泥土灰尘。自己在這裡转了两圈,鞋子就满是灰土了。

  他再抬眼去看,最终锁定了侧堂内,一面靠墙的桌上掉落着一面残旗。本来应该也是三首墨罗花的商会旗帜,如今被火烧的沒了一半,又只剩一颗钉子固定着,便半掩在了桌上。

  梁岳快步走過去,拿起那面残旗。

  上面什么也沒有,可是梁岳却心中略微笃定,八成就在這了。

  他和凤蝶的接触時間极为短暂,对她的了解也很浅显,可他知道凤蝶有一個特点。

  她很爱干净。

  当日自己的手仅仅是拿過炭笔又碰桌布,就被她训斥一番,要擦了手才行。

  那么长的街走到這裡来,再踏入這座庭院,鞋上、裙摆沾满泥土。如果是凤蝶,她的第一反应很可能是擦一擦。

  可是這裡又沒有毛巾,唯一還算干净的布就是這面残旗,那她的目光极可能被這旗帜所吸引。

  然后呢?

  梁岳的目光上下仔细打量,很快又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堂内地面上满是积年的灰尘,偏偏桌腿前方有两條直直的痕迹,灰尘要略微比周围薄上一层。

  就好像……

  有人拖动過它一样。

  且若有人俯身擦拭鞋面,那這裡正好是她会注意到的地方。

  梁岳握住桌腿,沿着轨迹的方向扯动。

  呼——

  随着稍显沉重的木桌被缓缓拽动,桌子紧靠的墙壁下端,居然慢慢升起来了一部分!等桌腿盖住地上的轨迹,刚好露出一個够一人通行的洞口。

  有密室!

  果然!

  這個发现使得梁岳颇为振奋,這說明他的推理過程完全正确。

  他在外面瞄了一阵子,见裡面好像是一個普通的地下室,狭小且黑暗,沒甚特别。

  他這才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啪嗒。

  落地之后,看清了屋内全部的陈设。

  這裡就像是一间小卧室,裡面有桌椅,還有一张小床,只是全都陈旧不堪。他靠近那张老桌,上面還有用刀刻着的几句话。

  “当年我就在這裡,听着父亲母亲在上面被杀死。這一次我回到這裡,发誓要让南人血债血偿!”

  字迹潦草张狂,虽然沒写名字,但是梁岳一下就想到了于文龙被捕时那张愤怒狰狞的脸。

  难怪他为了报复胤朝,随时做好了死的准备,意志如此坚决。

  原来他就是当初通北商会的后代。

  当初通北商会的人被杀时,年幼的于文龙可能是躲在這裡逃過一劫,之后不知经历了什么,才成为了九鞅的谍子之一。

  梁岳又拉开桌子下面的抽匣,裡面有一個锦布裹着的包裹,他将其取出,缓缓打开。

  包裹中露出了四样东西。

  一张银票、一张古怪的兽皮、一把乌木柄的带鞘长刀和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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