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時間過的很快,轉眼午夜就到了。
就在大家覺得有些疲倦的時候,堂內的燈光緩緩暗了下來。
任東傑第一個覺察到,“咦”了一聲道:“燈光怎麼變暗了?”
江松林隨口道:“怕是被風吹的吧?”
但這句話剛說完,燈光又暗了不少,所有人都不由望向周圍的蠟燭。
廳裏點着八根蠟燭,燭火仿彿被陰風侵襲似的,搖曳不定的飄着,使得每個人的影子也在微微晃動。
驀地──大廳裏響起“啊呀”的驚呼聲,至少是由七八張嘴一起叫出來的,聲音都帶着驚惶。
在這一剎那,每個人都感到身下的椅子一震,椅背和扶手上突然彈出了鋼條,把自己圈進了包圍。
衆人大驚,急忙各運功力向外掙扎,可是那些鋼條全都粗若兒臂,就如生了根似的牢牢箍住,怎樣也繃不斷,掙不脫!
而他們所坐的椅子又是石頭鑄的,本來就嵌在地面上。也就是說,他們每個人都已經被禁錮在了椅子上。
衆人心念電轉,還未完全從驚愕中回過神來,廳中的八支蠟燭突然一起熄滅,無邊無際的黑暗立刻降臨!
他們睜大了眼睛,卻再也看不見任何東西,只有伸手不見五指的一片漆黑!
絕望的漆黑!
幾個女子驚慌失措的尖叫起來,叫的最響的居然是鐵木蘭。
女孩子本來就是怕黑的,而且連着幾個晚上都在黑夜中遇到恐怖的場面,這更令她下意識的毛骨悚然。
幸好這一次蠟燭雖然熄滅了,但暫時還沒有可怕的東西出現。
衆人漸漸安靜下來,大廳裏一時間寂靜無聲,只有緊張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遠處隱隱傳來夜梟般的怪叫聲,使氣氛顯得更加詭異恐怖。
就在衆人提心吊膽之時,空氣中忽然傳來一股甜香。
“不好!”
任東傑急忙屏住呼吸,想要努力支持過去,可是那股香氣卻久久不散,反而越來越濃了。
沒有人可以永遠不呼吸的,他到了實在憋不住的時候,只能又吸了一口氣。
這一吸之下,眼皮就突然變的無比的沉重,跟着大腦暈暈乎乎的,濃重的睡意涌了上來。
周圍已經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哈欠聲,任東傑拼命想保持着清醒,但卻很快的力不從心了。
迷迷糊糊之中,似乎感覺到黑暗處有個恐怖的身影站起,正在將冰冷森寒的殺意向所有人襲來!
然後睡魔就徹底打倒了他……
“醒醒……任兄,快醒醒!”
急切的呼叫聲中,任東傑從睡夢裏驚醒,艱難的睜開了眼,首先看到的就是江松林那張沮喪的臉龐。
這名震天下的神捕竟也沉不住氣了,完全失去了以往的冷靜,劈頭就道:“你有看到趙黑虎嗎?”
任東傑一驚之下,殘餘的睡意也都消失的無影無蹤,驀地彈起道:“他怎麼了?”
站起身後才察覺,原本束縛住身體的鋼條已經縮回,手足又得到了自由。
再轉眼看看,大廳裏的衆人也都在紛紛的睜開眼睛,神色茫然的揉着臉。
江松林氣急敗壞的道:“趙黑虎不見了。我剛纔一醒來,就發現他不在廳裏。”
任東傑的一顆心沉了下去,怔了一怔,飛快的拔步衝出了廳堂。
江松林忙跟在後面,兩人一走出大門,腳步霎時停住。
只見屋外雪花飄飄,冬季的第一場雪已經落了大半夜,地上就似鋪了一層白花花的薄地毯。
可是,晶瑩的白雪中間,卻有一大灘鮮紅鮮紅的血跡,看上去觸目驚心。
趙黑虎的屍體就躺在血泊裏,身軀自胸腔開始都被撕開,肚腹上開了個大口子,腸子流的滿地都是。
一個大大的,用鮮血寫成的“陸”字,在他屍身邊反射着雪光,看上去是那麼的刺眼,那麼的震人心絃。
任東傑和江松林對視了一眼,苦笑搖頭,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強烈的沮喪和挫敗。
這時其他人也都從廳裏走了出來,看到這副情景,個個都震撼的難以形容,又是好一陣的混亂。
林逸秋忽然道:“咦,崔護花呢?怎麼沒看見他?”
衆人這才發現現場還少了一個人,就是崔護花。任東傑醒來時也只顧着趙黑虎的下落,竟沒察覺崔護花也不在廳裏。
“奇怪,他會去了哪裏?”
衆人心中都如壓了塊大石般沉重,忙四下裏尋找起來。
沒多久,江松林就在“廣益閣”的書房裏找到了崔護花。
他的屍體就吊在橫樑上,一動也不動,突出的眼珠子仿彿帶着無窮的譏誚,無盡的嘲諷,就這樣凝結在眼眶中。
屍身下有張桌子,上面擺着筆墨紙硯,並用鎮書石壓着封書簡。
江松林殭硬的伸出手,拿起書簡面無表情的看着,上面歪歪斜斜的寫着幾行字:“字呈江神捕,任公子二位:六位真兇都是我殺的,三年前的血海深仇總算得報,我師父張老管家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本人再無一事掛念,自盡懸樑。”
江松林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堅毅如鐵石的面上突然充滿了哀傷,眼神也變的說不出的失落。
有誰能想到,殺人兇手竟是以這種方式,結束了這場接二連三的血腥屠戮!
書簡從一個人手裏,傳到另一個人手裏,終於,每個人都看完了。
大家沒有作聲,每個人仿彿都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良久,謝宗廷長長吁了口氣,感慨的道:“原來兇手果然是他。這件事以死亡開始,最後又以死亡終結。”
江松林面色沉痛的道:“真相雖然大白了,可是因本人的失職,沒能提前阻止兇手的罪惡,才導致這一連串的悲劇不斷上演。”
謝宗廷額上的皺紋仿彿更深了,搖頭道:“這也不能完全怪你。唉,總之事情結束了就好……結束了就好……”
任東傑忽然打斷他,沉聲道:“不,這件事並沒有結束!”
謝宗廷轉目望向他,有些喫驚的道:“任公子此話怎講?”
任東傑環視了諸人一眼,一字字道:“我相信崔護花並不是兇手!真正的兇手根本還沒揪出來!”
此言一出,衆人盡皆譁然。
鐵木蘭失聲道:“真的嗎?你怎麼知道?”
任東傑道:“這不過是兇手殺死趙黑虎後,再把崔護花吊死在這裏,企圖以此來哄騙我們上當,可是他卻不小心留下了一個致命的破綻!”
衆人更是驚異,異口同聲追問道:“什麼破綻?在哪裏?”
任東傑走到桌邊,指着上面擺放的硯臺道:“就在這裏。”
大家滿腹疑慮湊過去一看,只見那是個全新的硯臺,並無任何特異之處,裏面盛着墨汁,旁邊放着毛筆。
鐵木蘭蹙眉道:“破綻在哪裏?看不出啊。”
任東傑冷靜的道:“你就沒注意到嗎?這硯臺的邊緣太乾淨了,完全沒有墨痕!”
江松林全身一震,低呼道:“啊,我明白了!”
如果那封遺書真是崔護花臨死前寫下的話,那麼使用毛筆蘸滿了墨汁來寫字,硯臺的內壁邊緣難免會留下一道道的墨跡。可是,眼前的這硯臺卻很乾淨,邊緣處沒有半點痕跡。
“這隻有一個解釋。”
任東傑胸有成竹的道,“兇手是事先就僞造好那份遺書的,然後再來佈置這個現場。他擺好硯臺,再把墨汁倒進去就了事了,根本沒有寫字,因此也就不會留下墨跡。”
衆人聽的紛紛點頭。江松林長嘆一聲,面帶愧色道:“任兄,你的洞察力實在比小弟強出太多了,我甘拜下風。”
任東傑淡淡道:“江兄不必客氣。其實我只是因爲先入爲主的關係,一早就覺得這裏面有問題。”
江松林目光閃動道:“任兄可是有了什麼發現?”
任東傑點點頭,忽然道:“妙音師太,請把你師父留下的那捲帛書給江兄過目一下,可以嗎?這樣才能解開你師父的冤屈。”
妙音躊躇了片刻,終於下定了決心,把帛書遞了過去。
江松林看過靜慧師太留下的註釋後,駭然道:“這……這委實令人意外。”
衆人聽他念過那一段後,也都喫驚的無以復加。
鐵木蘭愕然道:“如果靜慧師太不是當年的六位真兇之一,爲什麼她的遺體旁邊寫了個‘貳’字,這不是兇手宣示報仇的標誌嗎?”
江松林沉聲道:“錯了,其實我們都被兇手騙了。那只是兇手爲掩飾自己而設的一石二鳥之計。”
他頓了頓,又道:“彭泰是第一個被害的,但兇手在下手時,正好被靜慧師太撞到了,並被兇手打落懸崖。他以爲師太定然活不成了,想不到她卻並未送命。可是靜慧師太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堅持不肯吐露兇手的身份,並在第二天就被害身亡。兇手企圖讓人相信師太不是死於‘滅口’,於是就寫了那個‘貳’字,好讓我們大家以爲她也是當年的真兇,不過是被兇手報復而殺死的。”
妙音聽的流下淚來,哽咽道:“貧尼早就說了,我師父是那麼慈祥的好人,她絕不可能是三年前的行兇者。可諸位施主卻怎麼也不肯相信,使師父死後的名聲還要被潑上污水。”
江松林嘆道:“你放心,只要我一回到陸地,就會立刻爲尊師澄清一切,絕不容人冤枉恆山派的清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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