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話是這麼說,可她還是乖乖的站定了腳步,沒有跟着走進去。
任東傑步入屋內,藉着昏暗的燭火,一眼就看見了妙音。
這妙齡尼姑的臂上腿上都拴着鐵鐐銬,秀美的臉蛋憔悴了不少,垂着頭默默的坐在牀上,紋絲不動,仿彿一尊泥雕木塑的菩薩。
任東傑走到她身邊,開門見山的道:“如果就這樣返回陸地,你自己會伏法被誅不說,恆山派數百年的清譽也將毀於一旦,你當真忍心嗎?”
妙音嬌軀一震,淚珠緩緩流了下來,哽咽道:“可是,貧尼……又能怎麼辦呢?”
任東傑凝視着她,忽然道:“你若肯跟我坦誠合作,我有個絕妙的主意,可以解決所有的難題。”
他壓低了嗓音,緩緩說出來一番話。
妙音的一雙秀目越睜越大,似乎被什麼話語所震驚,神色閃爍不定,臉蛋一會兒脹的通紅,一會兒又變成蒼白,胸脯也在劇烈的起伏。
過了好半晌,她一咬嘴脣,像是下定了決心,道:“好,貧尼相信你……”
靜靜的小屋裏,她的聲音也越來越低,到後面幾乎聽不見了。
鐵木蘭在屋外窺視着,好奇心升到了極點,但仍聽不到雙方在說什麼,只能恨的直跺腳,暗中罵了幾百篇“人渣傑”突然,屋內的任東傑發出暗啞的低呼,失聲道:“什麼?你說的是真的?”
妙音凝重的點了點頭。任東傑臉色驟變,匆匆忙忙衝了出來。
鐵木蘭再也忍耐不住,攔住他劈面問道:“究竟怎麼了?”
任東傑神色緊張的道:“糟糕了,兇手很有可能還要再殺一個人……天啊,我竟沒想到此人也是目標之一。現在來不及解釋,我要立刻趕去,希望還能阻止……”
鐵木蘭也焦急起來道:“那我呢?”
“你還是在這裏看守,千萬不可離開!”
任東傑擲下這句話,展開輕功全速掠進夜色中,一轉眼就消失了。
鐵木蘭只能眼睜睜看着他離去,又是着急,又是不解,心頭一片茫然。
三更。雪還在下着,到處都是白茫茫的。
江松林漫步在雪地裏,皺着眉頭,仿彿遇到了什麼難以解決的難題。
經過這些天的勞困,這名震天下的神捕顯然也累了,儘管步子還是從容堅定的,可是眼睛裏卻已露出掩飾不住的疲倦。
這是一種只有江湖人才有的,無可奈何的,深入骨髓的疲倦。
也許是太疲倦了吧,他竟沒有發覺身後數丈遠處,跟着一條幽靈般的人影。
這人影的臉孔隱藏在黑暗裏,五官看不清晰,只有一雙精光閃閃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江松林沿着小徑走着,來到青松軒的一間居所前停下,似乎還在思考着什麼。
那人影的眼睛更亮,就像是狩獵者看着落入陷阱的獵物。
這時江松林已伸手在門上敲了敲,聲音平穩,道:“是我來了,請開一下門。”
話音剛落,門竟應手推開了。
江松林一怔,面露詫異之色,也顯得有些警覺,暗中提氣戒備,小心翼翼的朝門內望去。
只見裏面黑漆漆的一片,什麼也看不清。
江松林心念電轉,暗叫一聲不妙,身後突然有一股凌厲的掌風襲來,把他的全身都籠罩住了。
他根本來不及招架,只能下意識的向前急躍,堪堪避開了這一招!
“砰”的一響,足尖還未站穩,更加凌厲的掌風又自後拍到,將門檻打塌了一截。
江松林冒出冷汗,危急中着地一個打滾,躍起來時已退到了屋角,雙掌護身,厲聲低叱道:“誰?”
只聽足聲響起,那人影緩緩的自門外走進來,冷冷道:“我已經等你很久了,江松林!”
火光亮起,這個人的臉終於自黑暗中出現,清晰的展現在了視線中。
“是你!”
江松林的面色突然變了,一顆心沉到了腳底。
他怎麼也想不到,此刻看見的居然會是這個人!
“喂,你到底跟人渣傑說了什麼?”
鐵木蘭風風火火的衝到妙音身前,大發脾氣道,“你既然知道真兇是誰,就趕快說出來呀……聽到沒有,快說!
妙音垂眉閤眼,就像沒有聽見似的,低聲默誦着佛號。
鐵木蘭氣紅了臉,飛足踢翻了旁邊的凳子,刷的抽出腰間的弧形刀怒道:“你再裝聾作啞,信不信本姑娘將你一刀兩斷!”
妙音這才擡起頭,看了一眼明晃晃的刀鋒,淡淡道:“你是官差,平常不是口口聲聲王法嗎?如此動輒揮刀殺人,跟你口中痛斥的強盜兇徒又有什麼區別?”
鐵木蘭無言以對,只能退後兩步,收刀入鞘,眼圈突然有些紅了,一字字道:“如果人渣傑有什麼意外,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妙音平靜的道:“你放心,他一定平安無事。”
鐵木蘭秀眉豎起道:“你憑什麼如此肯定?那真兇這樣狡猾,你若還有良心的話就趁早說出來,我要去幫他一把!”
妙音默然片刻,輕聲道:“真兇就是我自己,根本就沒有什麼其他人。”
“呸!”
鐵木蘭恨恨的啐了一口,鄙夷道,“你當我是傻瓜嗎,到這時候還要說假話!你是代人受過的,還想騙人到幾時?”
她掉轉身,忿忿然的走了出去,重重的關上了門。
妙音又唸了幾句佛號,眼睛裏出現了一種很奇特的神情,喃喃道:“假作真時真亦假……兇手真的就是我呀,爲什麼你偏偏不肯相信呢?”
這兩句話說的非常認真,非常誠懇,可惜鐵木蘭卻沒有聽見。
──我已經等你很久了,江松林!
隨着說話聲,這人影慢慢的由黑暗中走了出來,走到瞭亮處。
火光照在他的臉上,可以清晰的看見那濃黑的眉毛,明亮的眼睛,線條分明的面頰上帶着一抹嘲諷的微笑──這個人居然是任東傑!
江松林方寸大亂,驚惶失措的叫道:“是你?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爲什麼不能在這裏?”
任東傑淡淡道,“老實說吧,我是專程跟着你來的。”
江松林定了定神,強笑道:“任兄,你……你跟着小弟做什麼?可是在開玩笑嗎?”
任東傑鏗鏘有力,道:“其實你心裏很清楚,我並不是在開玩笑,我是特意來阻止一場謀殺的。”
江松林聲音也變了,顫聲道:“誰?誰還會來這裏殺人?啊……我知道了,是林逸秋要來嗎?”
任東傑道:“你明明知道的,又何必再說假話呢?林逸秋跟島上這一連串的謀殺根本毫無關係!”
江松林滿頭冷汗潺潺而落,叫道:“不是林逸秋,那……那兇手究竟是誰?”
任東傑沉聲道:“兇手本來就是妙音!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雖然推斷的過程中出了點小偏差,可是結論本身並沒有錯。”
江松林語無倫次的道:“不可能,那顆人頭呢?彭泰的首級上沒有金針洞孔……”
任東傑道:“這只是個微不足道的意外而已。的確,彭泰並不是當年的那位倖存者,但他練成了‘修羅神功’和‘碎骨掌’卻是事實。那麼這是怎麼回事呢?其實非常簡單──那位倖存者把這兩門武功傳授給了彭泰,以至於靜慧師太認錯了人!”
他譏誚的笑着,又道:“所以這案子後面發生的一切,我和鐵木蘭都沒有說錯。靜慧師太認定彭泰是倖存者,於是和妙音先後做下了這一連串的血案。”
江松林道:“你……你既然知道原來的結論沒錯,爲什麼……爲什麼不早說呢?”
任東傑冷冷道:“因爲我還要再拆穿另一個兇手的真面目!他雖然在這小島上並未殺人,卻是個比殺人者還要陰險的真兇!”
他頓了頓,一字字道:“這個人就是你──江松林!”
江松林全身大震,牙齒咬的咯咯直響,但卻說不出話來。
任東傑凝視着他,目光中忽然充滿了憐憫,緩緩道:“在我猜到妙音是兇手之後,我就突然產生了一個疑問。如果連我這樣的外行,還有鐵木蘭這樣的新手都能破案,號稱天下三大名捕之一的江兄你,怎麼反而會找不出兇手呢?
“再回頭想一想,江兄你在這個案子中的表現可說是差勁極了,從頭到尾都被兇手牽着鼻子走,這不是太過反常了嗎?
“於是我又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會不會是江兄你出於某種原因,雖然早知道了兇手是妙音,卻故意不去揭穿她,放任她把案子一個個做下去呢?如果真是這樣,你的動機又是什麼?”
江松林流着冷汗道:“是啊,我……我沒有任何動機這樣做……”
“不,你有!”
任東傑斬釘截鐵,道,“因爲你也是三年前血洗逍遙山莊的六位真兇之一!”
江松林額頭青筋暴起,突然歇斯底里叫道:“不,我不是!”
任東傑從容不迫,道:“你是的!而且我知道你分到的祕笈是‘控喉術’。
剛纔你敲門的時候,模仿的正是我的聲音。“江松林雙腿一軟,露出絕望的眼色,全身開始不停的顫抖。
任東傑道:“死掉的人當中,彭泰是被誤殺的,崔護花是被嫁禍的替死鬼。
“除此之外就只有靜慧師太﹑玄靈子﹑胡仙兒﹑金鷹先生和趙黑虎五個人了。這數目不對呀,明明還少了一個人!我想到這裏恍然大悟,這第六個人原來就是江兄你!
“這一來我就明白了。逍遙山莊的倖存者重出江湖,你和靜慧師太一樣的驚恐,想方設法要讓真相永沉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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