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因人定计 作者:未知 更新時間:2013-10-22 下午侍月来花园,看到唐劫還在忙碌,发出一声轻笑,娉婷着步子過来,站到唐劫身后,拍了他一下,叫道:“喂!” 唐劫却是不为所动,淡定转身:“侍月姐姐好。” “吓你一次就這么难么,還是早看到人家了?”侍月睁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唐劫。 “只是听到脚步声了。”唐劫回答:“对了,怎么這会儿有空過来。” 侍月再度捂嘴轻笑,撇了唐劫一眼:“還不是你们干的好事,沒過午,那位姬少爷就去了姑奶奶那边,你是沒看到,眼都红了啊,就差泪珠子沒掉下来了!我說你们怎么把他得罪的那么狠?” “跟我有什么关系。”唐劫“抱屈”摊手:“不過是侍墨教他一些做下人的规矩,那位姬大少就受不了了。” 說着唐劫随口将侍墨“调教”姬子骞当下人的事說了出来,整個上午,侍墨可沒让姬子骞闲着,不是干這就是干那,是真正的当仆役使唤了。 姬子骞也算是能忍的,竟然忍下了這口气,可惜他到底是少爷,平时都是人伺候他,自己哪会干那些事啊,就算他肯干都干不好,所以一上午就沒少被侍墨教训過。 柴四被支走,一群仆役对他又都爱搭不理的,他连個帮忙的人都找不到。 饶是他修养再好,面对這情况也是叔叔能忍婶婶不能忍,终于找了個借口跑掉,回母亲那儿哭诉去了。 侍月听得新鲜,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拍掌笑道:“好啊好啊,干得漂亮。這些活啊,本就是我們下人常干的,他又是来当仆学,就算是告到太太那儿,也是我們有理。” “我却觉得不怎样。”唐劫叹了口气:“要我說啊,這事干得非但不漂亮,反而大差特差了。” “咦?這是为什么?”侍月不解。 唐劫回答:“我們做事,通常都有個追求的目标。如果目标的实现比较困难,往往就需要一些迂回的手段,這很容易导致在迂回的過程中,忘记原来的目的是什么。這一次对待姬少爷的手法上,其实就有這方面的毛病。虽然說今天是狠狠教训了姬子骞,出了一口恶气,可是大家的目的,是为了教训他嗎?” 侍月一呆,唐劫的声音已经阴沉下来:“是为了赶走他!所有的计划,手段,都应该与這個最直接的目的有关。达不到這個目的,那效果只会适得其反。” 为了摘清自己,在赶走姬子骞這件事上,唐劫并不出面,只是暗地裡遥控一切,但也因此无法参与侍墨等人的具体计划中,也就无法给出及时的指点。 這也是幕后遥控的弊端所在,只能给出方向,但具体如何施行却很难介入,只能看执行人的本事。 上午侍墨的作法其实是又犯了和上次一样的缺乏目的性的错误,可惜唐劫虽看在眼裡,却无法指正。 直到這刻侍月過来,唐劫才终于有机会說出来,他要借侍月的口,好好纠正一下這些小混蛋们的错误。 這刻侍月听得稀罕,道:“可那姬家少爷不是已经被气走了嗎?” “是今天被气走了,却终究会回来的。”唐劫意味深长道。 侍月张了张嘴:“你是說……他们不会真走?” “哪有可能這么轻易就放弃。”唐劫悠悠道:“等他们再回来时,可就沒那么简单了。” 现在姬子骞被坑,是因为他沒想到卫家对他的敌意這么大,相当于上来先挨了一闷棍。 這也难怪,姬子骞虽說知书懂礼,但那只是教养,和理解对方无关。 要說他真正设身处地的从对方角度去考虑問題……别說他也只是個未成年人,就算是真正的成年人,老江湖,也未必有几人能做到這步。 但是這件事发生后,姬子骞一定会有警觉,以后再想坑他就不容易了。 不管怎么說,他都是卫天冲的表哥,回圜的机会大把。 所以說象這样的对手,不能一击打死,那就等着被反咬吧。 正因此唐劫才会深感麻烦,可惜他又不能去指出来,只能遗憾巧妇也愁沒米下锅——手底下就這些材料,又不能明着用,许多事只能任其发生却无力阻止。 他這话听得连侍月都感觉一阵头皮发麻:“那可就麻烦了,以姑奶奶的脾气,她是绝对要发飚的,到时候你们恐怕都得倒霉。” “发飚?”唐劫反是一怔,想了想說:“你說姑奶奶会跑到静心园来闹事?” “那是一定的!”侍月回答:“這姑奶奶的脾气,在卫家可不算好,未出嫁的时候就经常打骂下人。這嫁出去后,脾气也只是稍稍收敛了些,却是好不到哪儿去。别看她现在的样子客气,那是有求着卫家,一旦知道她儿子受辱,绝对是要過来闹一番的。” “姑奶奶出嫁时你還未出生吧,怎么如此清楚?” “府裡的老人都這么說,還有她带来的丫鬟凝翠這几日和我走得也很近。” “這样啊……那么几位管事他们应当是知道這点了?” “他们自然是知道的。” 低头想了一会儿,唐劫的脸上竟露出一丝笑意。 他嘿嘿道:“好,很好,我就說那几個小子這次的胆子怎么這么大,干的事又這么沒头脑呢,感情后面還有重头戏啊,好一手因人定计的连环计……应该就是那几位在后面出谋划策的,嘿嘿,果然姜還是老的辣,這次我到是学了一手!” “你這话什么意思?”侍月不解。 “沒什么。”唐劫回答:“发飚是好事,我還就怕她不发飚呢……对了,有件事怕還是要麻烦侍月姐姐了。” “瞧你說的,以后莫要再叫姐姐了,人家年纪也不比你大,叫我名字就可以了,有什么话你就說,能做的我一定帮你……” —————————————————— “卫天冲,你個小兔崽子给我出来!” 卫兰心拽着儿子风风火火冲到静心园,還沒进门,已是指着屋子大骂起来。 卫天冲从窗户处探脑袋看了一眼,一看是他姑,吓得脑袋又缩了回去。 见卫天冲不出来,卫兰心抬步就要进去,侍墨两人已同时上前拦阻,口中喊着:“姑奶奶,這是少爷书房,未经允许……” “滚开!”卫兰心一巴掌打在侍墨脸上:“就是你欺负我儿子的吧,等会儿找你算帐!” 說着已冲入屋内。 刚进屋,就听哗啦啦一片瓷器摔碎的声音,卫兰心脚下已多出几個花瓶碎片。卫兰心楞了楞,也沒多想门口怎么会摆放花瓶,径直冲向卫天冲,小少爷一见形式不好,掉头就跑,旁边侍梦已拦了上来,手中竟然還拿着把椅子。 卫兰心胸口一挺:“我看你敢打?” 侍梦哆嗦了一下,终究沒敢下手,只能把椅子放下。 卫兰心已抄起椅子,顺手扔了過来。 侍梦头一低,那椅子擦着他脑袋飞過,正砸在挂在中堂的一副海晏山青图上,在那画上砸了一個大洞,椅背擦了一下卫天冲的头,痛得他大呼一声,一摸脑袋却是血都出来了。 卫兰心還要在追,后面侍墨已扑上来,抱住卫兰心的脚,大喊:“少爷,快跑!” 卫天冲這时候展现出他平时少有的灵活,飞身从窗户跳了出去,卫兰心想要追,却被侍墨死死抱着,眼看让這小子跑了,气急无奈,干脆坐地大哭起来:“卫天冲,你個沒良心的,你怎么能這么对你表哥,我卫兰心怎么就這么命苦,才离家几年,现在就人人欺凌了!” 卫天冲见姑姑沒追上来,总算也停了脚步,听到卫兰心叫苦,心中也感觉有些過意不去,竟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看,喃喃說了一句:“我……我也沒干什么啊……我就是让下人们教他些规矩……” “他是你表哥,你怎么能让他干下人的活儿!”卫兰心喊了起来。 “可他是来当仆学的,他就是下人。”卫天冲也怒了,扯着嗓子叫起来。 卫兰心一听這话,先是呆了呆,然后号啕大哭:“你……你竟然說出這种话。你小时候可還是我带大的啊!你可知道你小时候我对你有多好,那时候我天天带你玩,你整天喊着要跟二姑出去。我一把屎一把尿的带大你,养着你,你怎么能這么对我,你還有沒有良心……” 卫天冲被他教训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那些小时候的事他又全沒记忆,也不知该怎么說。 這时侍墨看這女人不追了,也松了手赶快跑回来,和卫天冲站一起。 卫兰心還在诉苦,却是沒完沒了起来,各种小时候对卫天冲的照顾一一道来,仿佛卫天冲就指着她一人养活照顾的。 全静心园的人都被她惊动跑了過来,一看是卫家的姑奶奶,谁也不敢劝,只在一旁看着,卫兰心就一個人在那儿表演。 她儿子姬子骞在旁边看着,只觉得羞臊无比,有心劝解,說了一句:“娘,算了吧。” 卫兰心已是推开儿子的手喊:“你别管!” 指着卫天冲继续大骂,只是话语简单,翻来覆去就那几句,甚至连照顾的內容在說几遍后都沒新鲜花样了。 唐劫在一旁看着,心中暗笑,等她骂了一会儿,总算远远看到侍月出现,对着自己点点头。 唐劫便走到卫天冲身边道:“小少爷,這事得赶快解决,我刚才看到侍月了,估计這事已经惊动了太太,這会儿正向這边赶呢。” “什么?”卫天冲吓了一跳。 旁边侍墨却眼中一亮,他知道自己一直在等待的机会来了。 于是连忙道:“姑奶奶,您這话可就不对了。小少爷出生的时候,你都已经嫁到姬家去了,哪儿来的天天照顾小少爷?還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卫家的少爷,不需要太太们亲自动手伺候,连奶水都有乳娘给的,要不然還要我們這些下人做什么?我估摸着你也就是偶尔来卫府一次,给了小少爷几块糖,不会就真把這当成天大的恩惠了吧?” 這话一說,大家起一笑了起来,只觉得這卫兰心說话实在沒谱。 “你!”卫兰心气得从地上坐起来:“反了,這真是反了!卫家的奴仆都是這么混帐的嗎?還有沒有规矩?有沒有教养?真是一群沒良心的,這郑书凤连自己儿子和仆人都教不好,還管什么卫家?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這卫家啊,从上到下就沒一個好的,全都是些肮脏腌臜的货!” 她這边骂得痛快,远处却已响起一個声音:“哎呦呦,這话說的,书凤怎么得罪妹妹了,要在背后這么编排我?” 卫兰心心中一惊,回头望去,只见郑书凤已从远处走来,身边還陪着两個人,竟然是卫家的老太爷和老太太。 卫兰心大惊失色,只见老太爷一顿龙头拐,哼声說:“哭哭啼啼,追打撕骂,泼妇骂街,口出无状,诽谤自家,成何体统?卫家的颜面都要让你给丢光了!” 旁边老太太也是叹息道:“肮脏腌臜……兰心啊,你好歹也是卫家的女儿,怎的這样的话都說的出来。” 卫兰心大急:“爹,娘,我不是在說你们……刚才那是一时心急口误……” 郑书凤冷笑:“妹妹一时情急說错了话,都是一家人,我們也不会计较。可是跑到這静心园来打砸又算怎么一回事?” “我只是来找冲儿论理……” “论理需要把我给冲儿买的松梅瓶砸了嗎?论理需要把我們家的青山图毁了嗎?论理需要把我儿子的头打伤嗎?” 郑书凤虽然刚来,却只一眼就看到這静心园被卫兰心毁成了什么样。 這简直是马贼进村啊! 她儿子房裡的东西都是她郑书凤亲手为儿子挑选的,件件都是精品,布置要清雅脱俗,讲究的就是一個高端大气上档次,如今却被卫兰心弄成什么样了? 看得郑书凤一阵心痛。 作为一個实惠的女人,這心痛感更强過之前卫兰心骂她。 他心中愤怒,声音虽不大,语气却已是冰冷如刀,尤其是儿子竟然受伤了,更令她恼火不已。 卫兰心犹不服气:“是你儿子欺辱我儿子在先!” 郑书凤强忍着气,只是道:“事情的经過我們都已经知道了,冲儿差他做事,虽有些于情不合,却于理无碍。而且這些日子,也有不少人向我們陈情,說子骞過来当仆学,却不事劳役,将来入学后,一仆二主,难以照顾,别說到时候照应不周全,就是那唯一的仆学也难以修炼,将来无论是否有成,只怕也会心有怨气,卫家白白付出這许多,却未必能得到期待的回报……” 說到這,郑书凤叹了口气:“即便是仙家,为了与凡人处好关系,也会开办学院,为天下凡人大开方便之门。我們卫家,又怎能将入学下人的意愿轻易无视?正因此,让子骞学些规矩,分担些劳作,我們也是赞成的。可惜……” 說着她摇了摇头。 先是付价极低,现在又一点活儿都不愿意干,别說是她郑书凤了,就连老太爷和老太太也看不下去。 那边老太爷已悠悠說了句:“這不适合的,终究是不适合。此事啊……我看還是算了吧。” 這句话如天雷轰顶,打在卫兰心头上,终于让她发热的头脑清醒下来。 卫兰心求饶般地看向老太爷:“爹,不管怎么說,子骞也是您的外孙啊,你不能不给他這個机会!” 老太太已哼了声:“子骞自然是外孙,可惜冲儿却是嫡孙。既然他们俩不能好好相处,自然只能选一個了。难不成那姓卫的我家不要,反去要那外姓的嗎?再說卫家也教不出好孩子,這個外孙啊,麻烦你還是领回去自己教吧!” 老太太心眼小,却是沒打算原谅之前卫兰心說過的话。 听到這话,卫兰心全身瘫软地坐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