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逆转 作者:未知 第二天中午,冯凯旋骑车去联合大厦建设银行,想把昨晚拿到的5000元主持劳务费存起来。 他在银行门前停自行车的时候,听到有人叫了自己一声“姨父”。 是一個男孩,穿着快递公司的绿色T恤,戴着遮阳帽,一手扶着自行车,很利落的样子。嗨,是林磊儿。 哎,你怎么在這裡?冯凯旋问。 林磊儿告诉姨父自己来联合大厦送快递。 冯凯旋睁大眼睛,說,送快递? 林磊儿就告诉他,自己刚找了個活儿,课余有空的时候在学校附近的這片街区帮快递公司送点快递,主要是双休日下午,可以当作学习累了后的调剂,暑假也快到了,当社会实践也好。 冯凯旋真心觉得這小孩真不错,学习好,意识也棒,会吃苦,以后一定是有出息的那种。 冯凯旋突然就决定不存钱了,就把這钱给他算了,上次這小孩大雨天跑来向自己借钱沒借给他,心裡一直有些歉疚;而最近耳边又好像有听见朱曼玉在唉声叹气,說沒能让他去北京集训。 于是,冯凯旋就从包裡掏出那個红包,要林磊儿收下。 這么突然,林磊儿当然不要。 但冯凯旋說,姨父最近赚到了一点钱,你看不起姨父啊?姨父觉得你好,你收下,姨父会特别特别高兴的,又不是用在吃喝玩乐上,你好好用在学习上,如果你不要,就是看不起姨父這钱了。 他這么說,林磊儿听起来有些怪,姨父从小就是大城市人,自己哪会看不起他呀,姨父长得多帅啊。 但林磊儿也沒多想,见冯凯旋态度坚决,他就高高兴兴地收下了,說,谢谢姨父,我会加油的。 林磊儿把這厚厚的红包放进背包,冯凯旋說了声“别掉了”,林磊儿說“不会的”,就跟姨父再见,踦着车走了。 這笔钱,连同上周林永远带给儿子林磊儿的那一笔,合在一起,1万元,在星期六下午被交到了宋倩的手裡。 林磊儿在“宋家私塾”的金牌物理培训课,也于当天下午在“书香雅苑”2号楼宋倩家裡开上了。 林磊儿与十几位中学生挨挨挤挤地坐在宋家的那些小凳上,面对墙上的白板,听着宋倩老师條理极清的授课。 才上了一节课,林磊儿就感觉,她真强。 强到几道难题分解下来,就能让你感觉她的功力。 林磊儿心裡漾着轻快,那种瞬间领悟难题后的快乐。他想着爸爸和姨父的脸,觉得這钱真好,這课也讲得真好,教的是思路,难怪很贵哪,难怪在学校外面卖得出,哪怕在春风中学马路对面,生意也這么好。 林磊儿想,与学校還這么近,這么方便,如果有钱,可以从马路对面,直接過来买這裡的课。 但因此,他恨這课、這钱,喜歡她,也恨她。 他想,它让我花了他们這么多的钱。 林磊儿在楼上宋倩家上课的时候,冯一凡趴在自己家的餐桌上做作业。 冯凯旋正在一旁换衣服,今天晚上香格裡拉饭店有一场婚礼将由他主持。 既然前天晚上儿子已窥破了他当婚礼主持人的秘密,现在冯凯旋也就不回避了。他刚才已告诉儿子,等会儿先把他送到“经纬化学”培训班上课,然后自己再赶去香格裡拉饭店,等晚上婚礼结束,再過来培训班接他。 冯凯旋在系领带,他感觉儿子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其实這個下午,他坐在沙发上研究菜谱的时候,就感觉儿子的视线不时在自己身上打转。 冯凯旋知道他在想心事,也知道他是不会轻易对你說出来的。這個年纪的小孩,有许多都是這样的,让爸妈常不知所措,让爸妈找不准他们的情绪阀。 冯凯旋现在心裡就有這样的不知所措。因为,从前晚凯悦酒店回来至今,這儿子就沒再跟他提及他在外悄悄当婚礼主持人這事,也沒表现出想聊這事的意思和兴趣。如果真這样也就好了,他管他小孩自己的事去,别管大人的事。但好像也不是,這儿子明显又是有情绪压着的。什么情绪呢?对你无语?觉得你low?做這种主持人搞笑?還是无所谓呢?儿子不說出来但又好像有心事,這就让他這当爸的找不到北。很明显,這两天這屋子的空气中就有一些怪东西。 冯凯旋心想,可能是這小孩从小就沒跟我聊天的习惯,這都是朱曼玉霸着位的结果。 這么想,他又觉得這小孩可怜,被他妈管得太内向。他由此眼前晃過那天在出租车裡這小孩有些自闭的避闪神情。 他心想,我问你是不是觉得這红包不够高档,也是心急了,沒非要你回答你看不看得起爸爸做這工作。 于是正在系领带的冯凯旋就忍不住了,回头說,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儿子冯一凡慌忙把视线落在作业本上,沒出声。 冯凯旋說,你觉得這個爸爸有两個人。 儿子瞅着他。 冯凯旋說,一個是冯一凡的家长,一個是台上的婚礼主持人。 儿子瞅着他。 冯凯旋說,爸爸做主持只是喜歡。 儿子“嗯”了一声。 冯凯旋說,因为爸爸享受在舞台上的感觉,很享受。 儿子說了一声,知道。 冯凯旋說,爸爸平时也不怎么喜歡說话,也不知道为什么站在婚礼台上时就特别喜歡說话,爸爸自己也不清楚,但爸爸感觉那一刻很享受,很舒服。其实,爸爸现在身边的人沒人相信爸爸能当主持人,所以爸爸也不告诉他们。爸爸从前认识的那些人,倒沒人觉得特别奇怪,因为他们记得爸爸小时候唱歌好。 儿子对他点头,說,唱歌是不错。 冯凯旋听儿子這么說,心裡就有了一点放松,问,你沒觉得爸爸做這個不好吧? 儿子說,沒有。 冯凯旋說,是的,沒什么不好,就是沒像做IT的、创业的那么高级,但收入也還好,所以爸爸也很喜歡。 儿子冯一凡低下头,装作在整理书包,眼睛裡有水。他嘟哝,我沒觉得,你喜歡就好。 冯凯旋就有些放心了。 也可能是冯凯旋自己对這工作在他人眼裡的定位還有点心虚(也难怪,這婚礼主持职业对于一個大男人来說,毕竟有点另类),所以,他又对儿子解释說,虽然不那么高级,但要做好也還是不容易的,也有专业度的。 冯凯旋沒在意儿子一直在低头整理书包,他顾自說,比如你前天看到的灯光秀故障,主持人最担心的就是這种现场电脑音乐播放程序出故障。爸爸是业余的,现在還沒有专门搭档,那些自我要求高的主持人,会专备助理在现场专管电脑音乐播放程序,一丝都不能错。你偶尔的差错,对新人来說,就是一辈子的记忆和遗憾。 儿子冯一凡說,是的。 冯凯旋披上了他的那件黑色礼服,說,好了,爸爸先送你去“经纬化学”。 冯凯旋走进厨房,去拿为儿子备好的在培训班上吃的盒饭。当冯凯旋出来时,看见冯一凡已经穿好鞋站在门口了。 他沒有背书包,他对冯凯旋說,爸,我今天不去“经纬化学”了,因为我又不考理科,去干啥?今天我跟你去参加婚礼。 冯凯旋睁大眼睛,說,你跟我去干嗎? 冯一凡告诉他:一是去帮你管电脑呀,二是我去散散心,沾点喜气回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