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纪彬在春安城這几天,手裡多了无数样品,更有无数礼物,都是想寻求合作的。毕竟准不想分杯羹,知道酒坊陈掌柜因为纪彬又得了刺史府的生意,這下来的人更多了。
纪彬原本想搬出去住,不给陈掌柜添麻烦,但现在的陈掌柜怎么可能让他走,甚至安排了两個学徒充当小厮,還能给纪彬介绍来人是谁。
這样的态度,让所有人都明白一件事。
陈掌柜做刺史府酒水供应之一,肯定得了很多钱。恨不得把纪彬当财神爷啊!
其他人着急见纪彬的时候,此时的纪彬正在春安城有名的王楼店子,跟梁老板等人吃饭。
梁老板,赵掌柜,還有香料詹明,脂粉刘家,酒坊陈家,首饰金家。再加上纪彬,几個人坐了個包厢。
首饰金家笑∶如今多少人想见纪老弟却不得门路,還是我們几個聪明,第一個找上门。
梁老板撇嘴∶明明是我第一個来的。
都一样一样。刘家敬了梁老板一杯酒,梁老板也喝下去,刚刚說的算是玩笑话。
說实话,当然谁都沒想到下面小小的邑伊县,竟然能有那么多生意,赚那么多钱。现在的邑伊县显然是他们的大客户之一。
更别說大家看重的是纪彬這個人,有他在,绝对有门路。
纪彬笑∶如今太平安稳,下面县城自然有富余,只是物品价格失衡,這才显得大家买不起东西。
村裡养的鸡鸭鹅還有小猪仔,如果能赶到春安城,那价格至少翻两倍。如果农家人自己吃,那就很便宜。
這就跟乡下种的果子烂到地上都沒人捡,城裡却要花大价钱买是一样的。
古代的乡下与现代不同,农作物,自己养的牲畜,都是别人想象不到的低价,毕竟你让他们卖给谁?
卖给邑伊县的饭馆嗎?人家自有自己的供应商,而且体量小,用不着那么多。
卖给春安城嗎?古人不愿离家的思想很重,更不要說走好几天的路去卖猪肉卖羊,路上若是再有什么意外,那东西就沒了。
所以乡下人自己养的东西都是自己吃,便宜得很。
但是带了点技术的东西,比如衣裳首饰脂粉,這些东西乡下人自己造不出来,所以就会很贵。
這就是纪彬說的价格失衡。
乡下东西运不出去,城裡东西运不出来,肯定会造成這样的结果。
纪彬发现了這一点,首先推出去的东西就是黄米酒。
不過黄米酒的受欢迎程度,還是超乎所有人预料,這就是個好的开始。
他相信盛世的刺绣,依旧能带来丰厚利润。
這也是他下一個经营的重点。
酒楼裡觥筹交错,纪彬发现自己跟這個世界融入的更深了。酒桌上几人都是做生意的,就沒冷過场。
纪彬還在跟詹明說,多谢他从西域带来的葡萄干,十分好吃,他家娘子很喜歡。
话說着。
梁老板看了看外面道∶月亮起了,要不要找几個唱曲的。
晚上的春安城也是热闹非凡,仙桥洞不少唱曲的女子已经身披纱衣出来做买卖,当然了,往再边上,還有其他娱乐活动。
梁老板此时說的娱乐活动,绝对不是单纯的唱曲。
纪彬愣了下,立刻摇头∶沒什么兴趣。
谁知道他這么一說,大家轰然笑了,這会才发现,纪彬就是個年轻人啊,脸皮竟然薄到這种程度。
倒是香料詹明帮他解围∶不要說那些乱七八糟的,咱们就是单纯喝酒,给纪老弟送行。
纪彬摸了摸脸,好像真的有点红啊。
先不說他已经有娘子,就算沒有娘子,也不会参与這种活动。如果人不能自制,那跟禽兽有什么区别。
纪彬笑着举起酒杯。今日這顿饭确实是为他送行。
明日他就要借着送货的马车向品伊县。
這次的货物种类更多,品种更加齐全,单是各种绢花就上百种模样,春日载的,夏日载的,颜色不一,看着跟真花一样。
更有衣料十几种,春安城最时兴的衣裳料子都在這。其他算盘,扇子,小孩玩具,品种更是齐全。
算起来有上千种物件,上万個货物。都是這次定下的。
怪不得都喊纪彬叫财神爷,這喊得竟然沒错。
第二日一早,纪彬就跟着启程,昨天喝酒头還有点疼,干脆靠在车上又睡了会。等醒了之后,干脆闭上眼想想接下来的事。
回到邑伊县之后,首先要招两個伙计,毕竟现在货品翻倍,他也不能经常在店裡,必须招两個人才行,最好招一個识字的。
不晓得现场好不好找到。
回头等店裡人多了,柴力也能跟着自己,两人出去谈生意更妥帖。這是第一件事。
第二件事则是引娘上学。
给荆高庄女先生的束惰都已买好,只等邑伊县的事处理完,就带着引娘去荆高庄拜会。
最后一件事则是绣品。
纪彬自然知道這些绣品的潜力,更知道找好的绣娘有多重要。
這次的绣品裡面,高娘子跟徐娘子两個的绣品价格,是普通绣品的十倍還要多。他那五十两,大多数都是這两位赚得钱。
所以给她俩的价格要单独提高,不仅如此,還要把這個消息放出去。上次引娘的姐姐嫂子们不是也想做活?
那就把消息传到引娘娘家村裡,谁想做都可以来试试,从中找厉害的绣娘,也是個办法。
說起引娘的娘家人,虽說纪彬不喜歡姐姐嫂子,但看在岳父岳母的面子上,自然不会多說。毕竟他们最难的时候,岳父岳母也有帮衬。只要引娘的姐姐嫂子做得不過分,他就不会计较太多。
反正现在不着急,什么都可以慢慢来。
宽大的太平车停到杂货店后门,后门半开着,裡面坐着四五個货郎。
沒有贼人刚从這裡面溜进来,毕竟货郎们彼此认识,前边還有個凶煞的单臂男人,谁不长眼敢打這個杂货店的主意啊。
纪彬从车上跳下来,就有眼尖的货郎看到了。
许久不见的蔡运先打招呼∶纪彬,你回来了!這次去春安城带什么好东西了?
纪彬笑∶春安城都时兴的绢花,還有一些好烟叶,新茶,都是好东西。
来這歇脚的货郎们也出来帮忙卸货,看看這货物的包装,就知道這次的货物肯定更好了。大家七嘴八舌讨论。
你们都不知道,以前我去村子的时候,虽然受欢迎吧,但跟现在完全不同。
谁不是呢,都缠着我要最新鲜的东西。
对对对,上次遇到隔壁县的货郎,他们看到我货架上的东西都惊了,连连问我在哪买的,多少钱。
哇,听到价格的时候,是不是震惊了。是了,有人還想去杂货店进货啊。啊?那直接去春安城啊?
他一個货郎去春安城,人家也不给這個价啊。再說紧俏的东西,,也不会给他。
這都是实话,毕竟像纪彬這样,能谈個好价格,又能给他们方便的店铺,实在少见。
等货物搬好,纪彬让人去隔壁买了茶点,让运货的跟货郎们一起吃。
柴力等人少些了,开始讲最近店裡的情况。
其实也沒什么事,大家已经习惯独臂的柴力,知道他只是沉默了些,并不算凶。再有柴力堂弟捕快柴尺照看,店裡跟平常一样,出货进货也都差不多。按照纪彬說的,有人過来送货,只要合适就留下,直接给钱就行。有货郎拿货,那還按之前的做法,一切都跟平常一样。
纪彬点头,他是极信任柴力的,而柴力也沒辜负他的信任。他坐下歇了歇,就讲起接下来的打算。
以后每月初一,十五,都会有春安城的太平车過来,時間确定了,每次车走的时候,纪彬会把下次要的货单给他们带回去,再来送货的时候也是如此。
只是十五的时候,不仅要给货单,還要给黄米酒,单独给酒坊陈家。這些事情說完,纪彬喝口茶,說起最重要的事。
店裡准备招两個伙计,你觉得什么样的人合适。纪彬开口道,若是有你之前的同僚,也可以介绍過来。
在纪彬走的时候,柴力被柴尺提点過,已经不抗拒招人的事,只是沒想到纪彬還想要退下来的将士。
不過像他這种比较少了。
柴力道∶边关屯兵不少,不是像我這种伤的,基本不会回来。招人的话,只要肯干活,别的也沒什么。
纪彬有些遗憾,果然像柴力這种帮手可遇不可求。
谁知道說到這個,柴力反而笑了∶只怕消息传出去,应征的人会极多。
能在县城店铺干活,這都是好活计,更不要說像纪彬杂货店這种生意兴隆的店面。
纪彬将信将疑,卖力气的還好說,能写会算的比较难吧。毕竟在他们這种偏远的小县城,会写字的人不算多。
谁知道第二日刚将消息传出去,就跟柴力說的一样,应征的人几乎踏破门槛。比来买东西的人都多啊。
纪彬深切感慨,古代的工作职位果然太少了。
特别是肯吃苦的年轻人,全都踊跃的很,甚至還有人說,就算不给工作也行,能不能在他這进货当货郎。
這有什么不能的,纪彬直接应下。
选了两日,最后定了克曹乡苦出身的徐杰,不過十八岁,家裡有病重的母亲,還有年幼的弟弟妹妹。
不是纪彬吃卖惨這套,而是克曹乡的徐木作听說他招人,主动說了徐杰的情况,都是一個乡的,想给他找條出路。
现在徐杰家裡有姐姐姐夫照顾,他只要出来挣钱就好。
剩下能写会算的人,倒是寻了三日,最后是王知县推薦,他远方亲戚表舅,今年六十,以前在宿勤郡给人当账房管事。
那家人刻薄,年纪大了,表鼻就被辞退。
表舅回乡之后,王知县也有多照顾,听說纪彬招能写会算的,就让柴尺去說了声。還特意嘱咐了,能用就用,用不成也沒关系。
但纪彬见了那位老人家,其实身体還算硬朗,只有一個出嫁的女儿。好在女儿女婿把他接回家,照料的還算不错。
他来纪彬這裡做工,晚上外孙子再把他接回家,反正都住在邑伊县,也不算远。
這样一来,杂货店的人已经招齐了。比纪彬想象的快很多。
周账房跟徐杰已经来上工了,有柴力带着,一切都在慢慢熟悉。
但三個人的工钱不太一样。
柴力如今已经是柴管事,一個月两钱银子,再加餐补五十文,每月可以休息四天。周账房每月一钱银子,餐补三十文,月休四天。徐杰则是每月一百五十文,餐补二十,月休四天。
按照南军国如今的市价,一两银子约莫值两千文,一钱也就是两百文左右。
跟纪彬那個时候的古代有些差别,但這些价值都会上下浮动,按一两等于两千文来說,在這裡是比较准确的。
柴力的月钱不用說,放在春安城那也是高的。
但纪彬觉得,柴力做的事多,而且還护着杂货店的安全,给這個价钱绝对是他赚了。
账房倒是還好,毕竟這個年代能写字能算术,還会记账的,這都是技术型人才。再說還有餐补,已经十分不错。反正周账房是满意的。
最后的徐杰给的钱最少,可在乡下他只能种地勉强维持生计,被送過来的时候還有些拘谨,一切都要从头教起,算是這裡的学徒。
纪彬虽然有心照顾,但财不外露這個事還是懂的,他给大家月钱开的极高,那就是害人害己。当然了,柴力的月钱自然是保密的,只有他们两個知道。
处理完這些事,纪彬把从春安城拿的新茶给柴尺送過去,算是感谢最近的帮忙。但柴尺一看那茶,就明白了。当天又出现在王知县的桌子上。
這让王知县不知有多感慨。
瞧瞧這纪彬,再看看自己子侄,沒法比啊。
上次柴尺送来的酒也不错,怎么会有這么会办事的小子。
若是他能科考,也是個人才啊。
可這生意再做大些,他就不能装作看不到,要催一催农户转商户了。王知县又看看這新茶,叹口气,算了,何必为难人呢。等等再說吧。
此时不得不說的就是。
古代士农工商,士不用說,简单来說就是当官的。其下是农,然后工匠,最后是商人。
按照這個地位来說,如果纪彬从农户转为商户,那就是连降三级。
在古代這种级别是有用的。
比如有些严苛的朝代,商人甚至不能科考,当然南军国沒有這個條例。可商人的穿戴却是有规定的。
也是南军国商业還算发达,对這個管的不严,若是严格一些,春安城那些作坊老板们根本不能穿那么好。
而农人要更受尊敬些,至少很多重税就不会降到农人头上,而是摊给商户。逢灾年徭役,征兵,又或者改税,定然是商户要挨一刀。
所以如果把纪彬的农户转为商户,以后的纪彬会处处受限,地位還低。现在王知县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催促他办户籍,就是优待了。
并非是王知县吃了纪彬的茶才不管,而是只要生意不算太大,他都不管的,何必要为难下面百姓。
城裡那個做酸菜鱼的,一点也不懂变通,王知县也沒让人催過。
這种现象在南军国很多地方都有,不是王知县這独一份。
可纪彬却明白,现在他的生意還算小打小闹,所以王知县可以不管。但等生意再做大点,那就不得不管。
此时的纪彬正拿着布料回纪滦村,都是裁剪好的布料,回去就能让引娘分给大家。可這次不是五十份,而是五百份。所以需要的绣娘会更多。
最好多一些像高娘子,徐娘子那样技术高超的绣娘。
纪彬相信,有铜板的诱惑下,不少人都能练好绣工,从低级活计接高级活计。给大家一些時間,他们這裡就能稳定供应质量好的绣活了。
纪彬到家的时候,引娘正在院子裡看书。
之前买的几本书引娘学了一半,但纪彬不在家,她就学不来新字,只有认真练习之前学過的。
纪彬走近,就看到引娘拿着毛笔,方方正正地写了個漂亮的字。
写得真好看。纪彬刚开口,就见引娘带着惊喜的眼神抬头。
纪大哥你回来了!引娘站起来,赶紧迎接纪彬。
纪彬這次离开家十几天,去的又是春安城,自然让人担心。见纪大哥好好的,引娘也就放心了。
纪彬走进去,看着引娘写的字,开口道∶引娘,你想去学堂嗎。
学堂?
引娘看向他∶你之前不是问過,邑伊县的私塾不收女学生。
纪彬点头∶但荆高庄有女学。
纪彬大概讲了荆高庄的事,又道∶她们庄子做的都是养蚕,织布的活计,女子也多。那的女学還不错。只是去那边上学,骑驴都要大半個时辰,来回的话時間更久。
我愿意的,就算走路也愿意。引娘立刻道,說完好像觉得自己有些着急,去那读书贵不贵?
纪彬笑∶银钱不是大事,只是辛苦你了。回头咱们寻摸個小马,你若是能骑马就好了。
骑马?
马是多金贵的东西啊,她有头小毛驴已经很好了。引娘摇头∶我可以的,也不怕辛苦。
如果是以前的引娘,或许沒有那么多想法,可是她认识了纪彬,从纪彬身上引娘似乎明白读书的作用。
或者說,她好好读书,或许就能跟纪大哥一样厉害?引娘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贪心。
明明生活已经够好了,别說纪滦村了,就算放在她娘家的村子,她的日子過得也是数一数二。可她還是想要更多,纪大哥非但不觉得她贪心,還鼓励她要什么直接說,還送她去读书。
纪彬似乎看出来引娘的不好意思,笑道∶你才多大的年纪,不要想那么多。你看我带了什么回来。
這次从春安城回家,又从詹明那拿了不少西域的葡萄干,還有那边的梨條,汴京的樱桃煎,腌兔肉。
纪彬看引娘就跟看妹妹一样,自然不会计较這些事。而且有引娘在,真的帮了他不少忙。
纪彬跟引娘在院子裡拆点心,每样尝两個,就换一种,一连换了十几种,让路過的邻居直咋舌。外面怎么会有那么多新奇的小吃。
還全被纪彬买回去哄媳妇儿。瞧瞧人家。
现在的纪滦村似乎也有些不同,以前许多人连邑伊县都不想去,毕竟去了也不知道做什么,似平天然对未知的事物恐惧。
但看着纪彬在外面发财,不少年轻人也想出去试试。可大多灰头土脸的回来,一分钱沒挣,反倒亏了不少钱。纪彬他继母几個儿子都是如此。所以众人看向纪彬,那就更尊敬了。
不到半刻钟。
纪彬又带着点心果子回家的事就传遍纪滦村,不少人家蠢蠢欲动,想去纪彬家串门。
主要吧,想问问那绣活生意還有沒有。
别看大家做得不多,但那都是白来的钱,手下瞬间就宽裕些。既然吃到甜头,自然想再吃啊。
最近一段時間,引娘在村子的待遇越来越好,都是因为這些事。可是纪彬沒有喊,大家不好贸然過去。
纪彬当然知道大家的想法,想赶紧赚钱。
可现在有比绣品更重要的事要做,等他休整两日,就要带着引娘去荆高庄啊。
不办好入学手续,他這個家长根本沒心情赚钱好吧。
這两日裡,纪彬把带回来的东西放好,算是好好休息。等要出发去荆高庄之前,這才单独把束惰拿出来。
束惰装在一個漂亮的礼盒裡,纹路大方简洁,却带了些书香气息。
裡面是各类干果,還有不错的笔墨纸砚,更有红封荷包一個,裡面装着二两银子。這份束惰可以說诚意满满。
纪彬又让引娘带着自己平日裡写的字,還有念過得书,如果女先生考究,她也能答上来。
谁知道要出发那天早上,家门口突然多了個血糊糊的东西。纪彬刚出家门就被吓了一跳。把死了动物扔到自家门口?這是什么意思?
纪彬皱眉,刚想把這东西扔到一边,忽然被引娘拉住∶你看,這兔子是不是被咬死的。
咬死?
纪彬這才前去查看,果然看到几個血窟窿,确实是被咬死之后扔到自家门口。既然是咬死,那就不是人做的了?
纪彬跟引娘对视一眼,同时道∶狼大狼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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