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春安城来的四個掌柜,個個手裡拿着银票,好像纪彬不收就是不给面子。看的周账房.学徒徐杰一愣一愣的。都說借钱最能看出一個人的人际关系。
不少人刚开口要借钱,周围亲朋都散光了,,怎么纪彬如此不同。面前這些人也太夸张了吧。
如果让梁老板他们知道,肯定嗤笑一声,你们懂什么,几十两银子虽然不少,但能让纪彬欠個人情,那可太值得了。
别人不知道也就算了,他们几個跟纪彬接触的時間长,知道他的生意只会越做越大,几十银子而已,還怕纪彬還不起?
梁老板拿到信后,第一反应就是纪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问他家娘子要了压箱底的钱就走。谁知道迎头撞到酒坊的陈家,再看看梁老板都去巷口喊马车了,還是去邑伊县方向。這能不跟着去嗎?
梁老板一瞪眼,两人争执一会,這事就传到詹明跟首饰金家,說什么都要跟着過去。
這下瞒不住,梁老板才說了纪彬写信借钱的事,還让众人不要声张。
大家都觉得奇怪,纪彬买的货原来越多,這是大家都知晓的,怎么突然就缺钱了呢。
不管怎么样,去看看总沒错吧?
也许有人好奇,他们几個城裡的掌柜,为何对县城的小东家那么上心,這话就怪了,能不上心嗎?
看看纪彬几個月就把杂货店发展得那样好,酒坊陈家因为他還扩大了规模,把隔壁院子都买下了
這還不够嗎?
人生中能遇到几個贵人啊?遇到了還不赶紧抓住?
几個人眼光老辣,肯定是要帮忙的。
此时围坐在孙家食肆吃着晚饭,還在埋怨纪彬为何只给老梁写信,是不是觉得他们掏不起钱。
纪彬哭笑不得,只好喝酒给诸位赔罪。
他们此时都在做鱼肉好吃的孙旺家吃完饭,孙旺特意给纪彬找了個大的包厢。裡面坐着纪彬,引娘,柴力,徐杰,因为天色已晚,周账房已经先回家了。還有从春安城来地梁掌柜,詹明,首饰金家,酒坊陈家。
八個人热热闹闹的吃着鱼肉,孙旺還根据纪彬說的,用了西域来的香料,让鱼肉更好吃了。
此时聊的內容,基本就是纪彬被状告一事。
商户不商户的,确实难办。
不過春安城他们這些作坊掌柜,基本都是入了工户籍,毕竟算是手艺人。按照士农工商来看,也比商户要好得多。
而且他们基本都是家族传承的手艺,基本长辈都是工户,所以沒什么怨言。
就算這样,他们也不至于落到最后一层。春安城的谭刺史更不会逼着他们改户籍。
這么看来,状告纪彬的人实在歹毒。
纪彬笑∶還是生意惹的事,那盘临县的货店觉得我枪了他的生意,大可上门来說道,直接告到衙门,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詹明看看柴力,开口道∶我倒是知道他怎么想的。
毕竟杂货店有個柴力在啊,谁敢上门找事,而且纪彬看着也不是好欺负的。所以有了這下作手段。
幸好柴尺及时告诉纪彬,否则到了开堂那日,也就来不及做准备了。
纪彬把自己的想法說出来∶我研究了律法,也研究了如何买地。简单来說,只要在别人看来,我家的农产比货物多就行。杂货店只当田地的附属,就不会被当作商户。
按照南军国的律法确实是這样的。
简单来說,一個农户有着大片田地,他开個小杂货店买卖自己田裡的货物,只要杂货店的价值不超過田地,那他就是铁定的农户。
若是杂货店的规模远远超過田地,就会被定义成商户。
纪彬有些理解這個律法,就是想控制商人的经营范畴,毕竟田地粮食才是国家根本。想要多挣钱,也要多种粮。
毕竟大家要是都去经商,沒人种田,那大家吃什么喝什么,国家肯定要动乱。也算是重农抑商的手段之一。
所以纪彬研究的结果就是,把纪文山一千二百亩荒地全买下来,這個地方足够大吧?以后再卖些山上的农产品,小小的杂货店就成了田地的附属,完全可以规避要转户籍的风险。
梁掌柜听此,扼腕道∶我祖父当年若是研究了律法,說不定我家就不是這個户籍了。
纪彬笑∶生意做大了,肯定会被盯上。他這也是早晚的事,所以纪彬倒是沒那么慌乱。
如今又有几位掌柜鼎力相助,他要做的,就是拿了他们四位的钱,然后把纪文山的土地买下来。至于那纸诉状?也就成了废纸罢了。
知道纪彬心有成算,大家也就不着急了,而且梁掌柜跟酒坊陈掌柜還想留下来看热闹。香料詹明家倒是要回春安城了,其实他要跟着车队去西域一趟,因为纪彬的事才耽误,首饰金家也是店裡有事,要赶紧回去。
纪彬对此感激得很,心裡已经记下這份恩情。
不過說起来,纪彬只收了梁掌柜给的五十两,毕竟這些钱已经够了。其他掌柜们虽然遗憾,但也不好說什么。
可這把梁掌柜高兴坏了,不知道的還以为他赚了多少银子呢。
他们一行人离开食肆,引娘刚去给钱,就见厨子孙旺看向這边,想要找纪彬說话。
等纪彬走近,孙旺道∶都說有人状告你,這事要怎么办啊,我能帮上忙嗎?咱们的王知县特别喜歡吃我的鱼肉,要不然我去求求情?
孙旺能开這间孙家食肆,就是因为纪彬卖的食谱。
不仅如此,之后還告诉他什么香料好用,孙旺又研究十几次,调制出现在的美味佳肴。所以孙旺对纪彬十分感激,這次的事让他有些担心。
纪彬笑∶不是什么大事,若是有需要,我会开口的。
說着,把孙旺推辞的钱又递回去,摆摆手道∶沒事,很快就能解决。
见纪彬如此淡定,孙旺的心放下一大半。
可是整個邑伊县裡,像孙旺這么想的人不在少数。
甚至传着传着,都說纪彬的店要倒闭了,不能开了,還說他货物有問題。一時間流言四起,平日裡看不出来,但一到這种时候,想落井下石的可不少。
不止是邑伊县這么說,下面许多村子都有這种传言。
刘铁匠,徐木作他们甚至還找到店裡问问情况,可是他们扑了個空,此时的纪彬已经带着引娘,柴力,還有梁掌柜,陈掌柜回纪滦村了。
店裡只有周账房跟学徒徐杰,他们两個对杂货店非常熟悉,基本不会出错。更重要的是,他俩知道东家有解决的办法,根本不慌张。
来店裡瞧热闹的人,见人家伙计们都這么淡定,那些谣言也就散了几分。
此时的纪滦村,還有堰河村谣言却沒停。
他们毕竟是在村子裡,消息要滞后一些,等引娘的爹娘要来县城看情况的时候,才知道纪彬已经回家了,而且還带了不少人回去。
這是要做什么?
宣老娘跟宣老爹出门前又警告了几個儿媳妇,他们去纪滦村的时候,几個儿媳妇若是敢踏出家门半步,那回来就是一顿打。
最近一段時間,引娘二嫂,四嫂,算是丢人丢到十裡八乡。
都知道她们做的蠢事,被禁足不說,還眼馋周围邻居都在做绣活,偏偏自家人做不了。不仅她们做不了,连她们娘家人也不受待见,实在招来不少白眼。
在夫家日子不好過,娘家也不喜歡,两人整天以泪洗面,也不知道心裡有几分忏悔。可下次见到引娘,估计就会客客气气了。
他们出发去纪滦村了解情况,纪彬等人已经到家。
不過大家并未停歇,而是直接去找了裡长。
村裡不少人都過来问情况,毕竟纪彬要是出事了,那他们怎么办?
纪滦村三十多户,有一半都指着纪彬挣点零花,他要是出事,那挣钱的门路可就沒了。之前不知道刺绣能赚钱也就算了,现在知道后再失去,谁心裡都不好受。
特别是高娘子跟徐娘子,两家的丈夫都知道她们的绣活值多少钱,平日裡家裡蜡烛都多点几根,就是为了让她们不要太累眼睛。
如今知道纪彬出事了,更是着急上火,也跟着過来看情况。
可谁知道一来,却见纪彬不慌不忙,带着邑伊县来的杂事官在丈量土地。
纪彬身边站着裡长跟捕快柴尺。
柴尺被王知县特意派来办差,此时不由得感叹∶王知县都說你這么做聪明得很。汴京不少门户都是這么做的,圣人也是睁一只闭一只眼,你這么做很好。
圣人就是皇上,他老人家都默许的,其他人這么做定然也可以。
当然了,普通做生意的,也沒有纪彬這么有钱就是了,能买地来维持店铺的人還是少数。买地這事要经過县衙,王知县自然知晓,他也是听了纪彬要买地,這才想起来汴京有人就這么做過,私底下赞過纪彬几次,同时派跟纪彬交好的柴尺過来,同样方便行事。
隔壁盘临县的人也是闲得沒事,跑他们邑伊县欺负邑伊县的百姓,对本地父母官来說,自然不想让自己县裡百姓吃亏。
更别說這人還是极有眼力的纪彬。
现在已经是三月中下旬,太阳正好,一群人就看着县衙来的小吏们丈量土地,還好同村不少人都在帮忙,特别是裡长家的几個儿子,全都帮着搬搬扛扛。
他们也知道做黄米酒的事,自然愿意给纪彬帮忙。還有家裡妇人在做纪彬绣活的男人们,同样热心得很。
纪彬托人买了些茶水,又从自家拿了点心招待過来帮忙的,一時間纪文山竟然热闹起来。
引娘爹娘到的时候,就看着這样的场景。
他们還怕纪彬沒人帮忙,沒想到短短几個月裡,纪彬就有這么多人相助。這還是当初分家时可怜的纪家老大嗎?
见岳父岳母過来,纪彬跟引娘迎過去,不過沒让他们沾手,坐下歇息就行。但宣老爹闲不住,還是去看看丈量土地的人,也能帮纪彬把把关,省得多算了。
倒是纪彬亲爹路過這裡看了一眼,又沉默离开。
纪彬装作沒看到,可能原身会对亲爹有感情,但他是真的一点也沒有。
纪彬带着人在后山丈量土地,這下让村裡人更疑惑了,不都被告了嗎?怎么還有钱买荒山荒地啊。
不過纪彬越淡定,大家就越安心,渐渐那些风言风语也就沒有了。
纪彬看着众人,他买地是为了户籍的事当然不能明說,也沒必要解释,反正事情能解决就行。
从邑伊县来的杂事官,花了三天時間才把土地重新丈量好。
跟裡长說的沒错,大约是一千二百五十多亩,零头就不說了,直接按一千二百亩来算。零零碎碎的各种钱加一起,要一百零五两银子。
這個价格一出,周围村民们倒吸一口凉气。一百零五两???就這荒山荒地?也太贵了吧。要是他们,估计五两银都出不起!
再看看人家纪彬的淡定的,好像早就猜到是這個价格了,他做生意也才不到半年,身上有這么多钱嗎?!
纪彬摸了摸荷包,刚觉得自己是個有钱人,现在又要破费。最近三天裡,一众人的吃喝,再加上买地的钱。纪彬仰望苍天,這是逼着他加大力度赚钱啊。
不管怎么样,纪彬還是现场结清买地的款项,又给邑伊县县衙的所有小吏们封了红包,柴尺当然也有。
小吏们平日裡就知道纪彬是個会办事的人,此时更是好說话,当天下午就把手续办齐。只要纪彬按下手印,签了名字,這一千二百亩的荒山荒地,就是他了。
签当然是要签的。
梁老板跟陈掌柜凑過来看,拍拍纪彬肩膀∶以后你也是有田产的人了。
纪彬忍不住笑。
别人不知道他经济情况,這两位是知道的,還在這调侃。
但是花一百零五两保下户籍,值得嗎?当然值啊!可能其他人也就屈服了,纪彬却知道,這户籍尤为重要。
若是哪天上面要约束商户,他就完蛋了,說不定子孙后代都受牵连,還是花钱买平安比较好。
纪彬收好买地的文书契约,送柴尺等人离开。
柴尺看看這周围道∶放心,你這事办妥,王知县立刻就能把状子退回去。說完,柴尺小声又道∶告状的人還要挨打。
毕竟递這种无缘无故的状子,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更别說纪彬這一下花了一百多两,這钱還是给邑伊县县衙的,整個县衙都会念着纪彬的好。
纪彬心裡有数,笑着送走他们,然后看着后面的纪文山。从此他也是家裡有山的人了。
只是如何利用這個山,他心裡還沒数,毕竟這事发生的突然,還沒规划好。
這事办完,围着纪彬的众人也就散开。
而且大家也不好奇纪彬被告的事了,毕竟看着纪彬跟衙门的人关系那样好,被告了也沒事吧?村裡人不晓得事情经過,但是推测的结果却是对的。這也算村裡的人的智慧吧?
热热闹闹的纪彬被告一事,就這么了结。
不知道内情的,觉得纪彬是面子广,知道内情的,明白纪彬是够聪明。不管是哪一种,纪彬的名声是更响亮了,谁不佩服這样的人?
纪彬倒是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而是安排人送岳父岳母回家,又让引娘快去上学。因为這事已经耽误四五天的学习了。
处理完這些事,纪彬倒是带着洒坊陈掌柜去见了裡长一次。毕竟裡长家跟自己酿酒,陈掌柜家收酒,现在也是提前见面了。
最重要的是,他要赚钱!他還欠着老梁五十两呢。
当初找裡长谈酿酒的事,是在二月底,现在三月底了,第一批酒差不多就能出来。陈掌柜美滋滋地看着裡长家的酒坛,恨不得现在就抱回家。毕竟這些东西可太值钱了。
而且不用自己說,纪彬就在找稳定的货源,有這种合作伙伴,不想赚钱都难。
這些事处理完,梁老板跟陈掌柜也要回春安城了,他们留下来的原因一是看热闹,二是瞧瞧纪彬有沒有需要帮忙的。
谁知道人家纪彬一個人,不仅能喊来半個村子的男人们過来帮忙。還有岳父岳母照看,跟县城小吏捕快关系也不错。根本不需要帮忙好吧。
现在地也买了,事情也处理好了,他们当然要回春安城。
纪彬同样带着柴力回了邑伊县。纪彬脸上虽然带笑,可心裡却不那么爽快。
虽說本来就要买纪文山的地,可自己买,跟别人被迫让自己买,裡面的差别可大了。逼着他突然买地的人虽然挨了板子,但這样就结束了?若是就這么放過他们,岂不是觉得他好欺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谁知道他们還会用什么招数。
纪彬回到杂货店,心裡感慨万千,然后对柴力,徐杰道∶见到货郎们過来,就对他们說,隔壁盘临县的货郎们想要多少货,我這裡都有。直接来买也行,代买也可以,反正要多少有多少。
啊?要多少有多少?
等等,這是摆明了要跟盘临县那個货店抢生意嗎?
說实话,跟着纪彬东家有段時間了,他做事向来稳妥,也不会做些赶尽杀绝的事情。可如今這一出手,竟然让人有些害怕。
毕竟以纪彬這裡的价格优势,怕是整個盘临县的货郎都要過来吧?!
以前不說這话的时候,就有人偷偷過来进货,现在大开方便之门,那他们仓库這些货還够用嗎?
当然不够。
所以回春安城的梁老板跟陈掌柜身上都有纪彬新写的货单,不仅有他们的货单,還有其他店铺的单子。
這次所有货物全都翻倍,临时增加一车货!
等着盘临县货郎们来买!
纪彬罕见天天都在杂货店,之前生意平稳之后,他都是在外面跑生意,如今却在店裡等着货物送到。
春安城那边的作坊却是惊了,明明刚把四月一号的货送過去,怎么又有货单。他们邑伊县怎么回事,能吃下這么多货物嗎?
别說小作坊了,就连大作坊都觉得,纪彬這個客户绝对是個大生意。
四月一号,原定的一大车货送到了。四月五号,追加的货也送到了。
這些货物把五個仓库塞得满满当当,纪彬却根本不发愁。
因为這几天的時間裡,盘临县的货郎们明显已经得了消息,开始往他们邑伊县赶了。
两個县离得虽然近,但口音有些不同,一来就知道是盘临县的货郎。
第一批過来的人還有些拘谨,毕竟不是同個县的,却来他们這进物美价廉的东西,心虚啊。带着他们来的洪玉海却道∶怕什么,纪彬人好着呢,而且說话算数,肯定让你们买。
纪彬挑眉,竟然是许久不见的洪玉海。
因为现在货物好卖,货郎们挣得也多了,跑起来更有动力。
像蔡运還好,大家都在邑伊县,還能经常见面,洪玉海跟包达却整天不见踪影,一问就是去卖东西了,只有货郎架沒东西了,才会過来一趟。
他们也听說纪彬的事,但沒能及时赶過来,不過知道了纪彬要做盘临县货郎的生意,立刻就把人拉過来啊,這還有什么好說的。
而且洪玉海在盘临县有门亲戚也做货郎,拉過来可太简单了。
虽然多日不见,但纪彬跟他们关系依旧很好。
纪彬看着洪玉海带来的货郎,笑道∶想要什么可以去挑,周账房跟柴力会帮你们拿的。
纪彬指了指仓库,让来人去仓库门口排队等着拿货。
有了這個开始,盘临县的货郎们渐渐都跑了過来,就算来不了的,也让其他人帮忙带。一時間,纪彬家杂货店的院子更加热闹,比前门零售都要热闹好几倍了。毕竟两個县城的货郎都到他這裡进货,能不热闹嗎?就连院子裡的长椅都快不够坐了,拿货都要排着队。
好在有柴力在,看着他耳后的疤痕,谁也不敢闹事。独臂怎么了,独臂也能一打三。
纪彬這裡生意兴隆,而盘临县货店却是冷冷清清。
這個王掌柜人都傻了,屁股上的伤還好,心上的伤又多了一道。看着最近的账本,半個月啊,竟然只做成一笔生意,而且還是亲戚买的。盘临县的货郎们竟然都不来這买东西。這让他们怎么活?
而且仓库還积压着不少东西,如果再积压下去,就更卖不出去了!
王掌柜气得要死,可稍微一动,屁股又疼,只能恶狠狠道∶纪彬是吧!我记住了!
下面的伙计看看王掌柜,心知他就是嘴硬。他们拿纪彬根本沒有办法,能从盘临县打過去嗎?那是人家的地盘,怎么打?
欺负邑伊县的货郎们?先不說王掌柜沒這本事,就算有,他敢嗎?
伙计不敢辩解,王掌柜媳妇撇嘴∶让你不要招惹,你偏偏去状告他的户籍,现在看看人家?户籍沒問題,你挨了顿打,生意還抢光了?到底有沒有脑子!
王媳妇儿骂的王掌柜不敢回嘴,可他们两個心裡都犯嘀咕。這事到底怎么办啊,才半個月生意就沒了,接下来只会更惨。要不然去邑伊县求饶?但王掌柜做的事能原谅嗎?
這可是直接状告纪彬啊!连回转的余地都沒有!
也是這王掌柜以为纪彬十六七的人,就算厉害也厉害不到哪去。谁承想人家三下五除二,就把事情办妥了。而且谁都找不到破绽。
等人家户籍的事处理完,立刻着手收拾他。這哪是少年人能做出来的事?未免也太老辣了些!
不管王掌柜怎么想,反正纪彬打定主意要吃下盘临县的货郎生意。這是头一個朝他挑衅的竞争对手。
若就此收手,难免再有不长眼的找上来,既然已经得罪了,那就得罪彻底点。也让藏着祸心的人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好脾气。
四月還沒過完,王掌柜就带着家裡人来邑伊县赔礼道歉,手裡拎着礼物,但不管前门后门,沒人让他进来。
前面有徐杰這個愣头青,說什么都不让他进,后面有柴力拦路虎,眼睛一瞪都不敢靠近。王掌柜在邑伊县待了三天,愣是沒能近纪彬的身。
這件事也引为闲谈,人家纪彬笑眯眯地,就把事情办妥了。之前状告他不是很厉害嗎?现在来求饶?晚了。人家纪彬都懒得见你,连当面打脸都懒得打。
洪玉海面容憔悴,最近几天都沒睡好觉,毕竟這件事太大了,大到他都辗转反侧啊。
纪彬决心吃下盘临县生意的时候,就在找合适的人选。
知道洪玉海在盘临县有亲戚,而且也是做货郎生意,纪彬就找他深聊了一次。
大意是。
反正盘临县的货郎生意也不错,如果洪玉海愿意,自己可以出钱帮他在盘临县开個货店,他還能帮洪玉海介绍物美价廉的商品。
他要的也不多,還清本钱之后,二八分账,对洪玉海来說,他只要经营好,那就等着赚钱。剩下的货源,价格,都由纪彬搞定。
這就是纪彬的打算。
他自己跑去人生地不熟的盘临县再开杂货店显然不现实,而且他的绣品生意,黄米酒生意刚起步,肯定不能去别的地方。
而盘临县货郎要多跑好几天的路来买货,時間一长,肯定有人仿照自己的方法,去春安城进货,以后這些生意也会慢慢流失。
既然這样,還不如找人顶替王掌柜,最好還是自己信任的人。
洪玉海就是很好的選擇,他今年二十四,家裡有妻子孩子,在盘临县有亲戚,他去是最合适的。
上次纪彬跟洪玉海說過這事,他就发愁得睡不着。
一方面想去开店,另一方面又怕自己干不好,毕竟自己做货郎也挺挣钱的,要抛弃现在稳定的生活开店?
现在纪彬又提起這事,洪玉海咬牙道∶开,开店!
毕竟有纪彬在,他想做的事绝对有把握,而且看着纪彬杂货店生意這么好,洪玉海也想给妻儿更好的生活。
开就开!怕什么!
大不了自己再去做货郎,从头再来也沒什么!
纪彬就知道洪玉海会答应,這也是個敢闯的性子。
而且他既然敢說,那就是能让洪玉海赚钱,自己虽然腾不出手過去开店,可让自己朋友赚钱,那他也是愿意的。
事情定下来,四月底洪玉海就去了盘临县,按照纪彬說的,先找店面,再做货架,然后等着货物上门。
纪彬人虽然沒去,但事事吩咐的仔细。
毕竟做货郎们的生意,最要紧的就是各类杂货,店面都不用怎么管。而這些杂货都有纪彬帮忙,洪玉海在盘临县的店铺等着接货就行。
再說洪玉海也是见過许多人的老货郎了,只要给個方向,他也差不到哪去。
至于其他小麻烦根本不用纪彬多說,如果這些小麻烦都解决不了,那他還开什么店?总不能让纪彬手把手教吧?
五月初五,端午节,洪玉海的店铺正式开起来。
从此,盘临县的货郎们也有了好去处,不用忍受积压的货物,也不用跑好几天的路来邑伊县。东西物美价廉,品种也齐全,再也不用眼馋邑伊县的货了!因为邑伊县的货已经送到他们這裡了
纪彬到底是什么神仙,怎么感觉沾上他就会有好运。
而众人這才发现一個事。
从三月下旬,盘临县的王掌柜来找纪彬的麻烦。
到现在五月初,不到两個月的時間,纪彬就找人代替了王掌柜,做了他的生意,抢了他的饭碗,還落了不少好名声。
两個月啊,要是换了别人,两個月的時間還在焦头烂额吧。
這简直是兵不血刀。
最重要的是,谁能說纪彬做的不好?他明明事事做得都周全。
纪彬做的這一切,甚至都沒正眼看過所谓的王掌柜,跟他接触都懒得接触,王掌柜就被他解决了
所谓的王掌柜已经不知道去哪,但盘临县的货郎们全都感谢纪彬,开了店的洪玉海更是感谢他。更不要說春安城合作的作坊,直接翻了一倍的货物!一倍啊!就差把纪彬供起来了好嗎!
之前有人开玩笑喊纪彬是财神爷,现在都不开玩笑了,而是真心地在喊。搭上纪彬的作坊,哪個不是赚了许多钱?至于沒搭上的,這会正在家懊恼呢。
而且這是纪彬头一次做出反击,不少人這才明白,他平日裡分明藏着锋芒,他若是想,手段只会更加厉害。
谁让王掌柜触了纪彬的底线,直接用户籍做要挟,他有這样的结果也不亏,希望下次做事的时候,他能想想清楚。
引娘在学堂已经听過无数次夸奖纪大哥的话。
毕竟荆高庄消息灵通,女学裡大家又是同龄人,简直八卦個沒完。每天都有人在說纪彬做了什么,纪彬的朋友做了什么。
讲起来跟說书一样跌宕起伏,但中心思想就是,纪彬太厉害了!简直是年轻人的典范!
可有人问引娘,纪彬到底是不是传說中那么凶,引娘却觉得纪大哥很温柔啊,哪裡凶了。她這么一說,不少人都在笑她情人眼裡出西施。
引娘不懂這什么意思,耸耸肩继续写字,字帖下面還有一個账本。
从第二批刺绣活计到现在,已经整整两個月,收上来的绣品已经有一百多幅。按照纪大哥說的,只要凑够一百幅,就当一批货送到春安城。也不知道這次的绣品能卖多少钱。
按照引娘来看,這次的绣品比上次還要漂亮呢。毕竟她查看绣娘绣品的时候,特别特别认真。
纪彬得了信,从昌伊县回到纪滦村。
最近事情太多,又要管杂货店的事,還要操心盘临县的新店,忙得晕头转向。但现在都处理妥当了。
邑伊县的杂货店恢复正常,盘临县新店也运作的很好。
更不用說他追加货物之后,春安城的作坊纷纷送来谢礼,他们之间关系更好了。
纪彬现在算是松口气,可以慢悠悠回家休息一下。然后把做好的绣品收集起来,再去看看裡长家酿的酒。
如果不出意外,這些东西可以赶到本月十五的太平车,一起运到春安城。
纪彬对自家运去春安城的东西要更加看重。
毕竟运過来的货物只是挣個差价钱,而且差价也不多。而這些绣品跟黄米酒,才是真正赚钱的买卖。
把這些东西卖了,老梁的钱就能還上,手裡還能富裕,說不定能在纪文山上种点什么。
裡长家知道纪彬回村,几平立刻找過去,同样是为了黄米酒。
别看這次只酿了一百斤,但是大家都知道,只要做得味道够好,肯定還有后续的买卖。再說看看纪彬在盘临县的手段。谁能不佩服他?
原本的挑衅消失无形不說,還直接拿下那边的生意。這才两個月啊,简直吓人好吧。现在已经沒人想跟纪彬作对。
就连纪彬岳母都拿這事吓引娘的两個嫂子,也是纪彬不怎么计较,若是动真格的,她们有盘临县王掌柜聪明嗎?7
若是沒有,看看他的下场吧。
纪彬不知道這些事,他现在心情很好的去裡长家裡。他的黄米酒啊,這可是好东西!
纪文山還這真是個宝藏山,上面的水质也太好了。
可是纪彬尝到裡长家新酿的黄米酒,還是震惊了。
之前的黄米酒他也尝過,各家收上来的都尝了尝,可沒有一家能有這样的味道。
比之前送過去的黄米酒品质都要好,口感都要醇正,裡面還带着微微甘甜,這酒他都喜歡啊。
裡长见纪彬的表情,就知道這事做对了,开口道∶之前你說過,咱们邑伊县黄米酒好喝的原因,因为是山泉水,于是我让老大他们专门取了山脚的山泉水,酿了這一百多斤酒。沒想到味道真的很好。
說完,裡长還道∶山脚下那片小潭,现在已经是你家的了。
他家的?
对啊,他买下纪文山的荒山跟荒地。
纪彬拍板道∶装坛,明天喊個平头车先运到邑伊县。
平头车比之太平车较小,但极稳当。
有纪彬說行,那這些酒就可以分坛了。
這次的坛子也是纪彬让人送過来的,特意找新棣庄邓杉做的酒坛。還有印着邑伊县纪滦村的红封,都是纪彬提前送過来的。
裡长有时候就在想,纪彬這脑子怎么长得,怎么什么事情都能想到前头去。
整個院子热热闹闹地给酒分坛,裡长的小儿子已经出去找平头车了,预定明天送货了。五十坛酒,一坛纪彬收价二钱银子,這钱裡长家跟纪彬一家一半。
虽說黄米酒原料跟人工都是裡长家出,可是坛子,红封,运费,买家则是纪彬负责。所以一家一半,這很合适。
裡长全家看着這五十坛酒,如果卖完了,就是五两银子。五两啊!
够他们全家一起攒一年的!
而且只是黄米酒而已,真的能卖到這個价格?可纪彬都說二钱银子一坛,那应该可以吧?
其实纪彬尝了之后,甚至觉得定价太低了,毕竟這味道实在太妙。好的水质,加上裡长家老练的手法,卖到春安城价格只会更贵。
可這個价钱已经跟酒坊陈家定過了,不好更改。
沒关系,這才是头一批而已,后面還有很多呢,春安城那么大的市场,他就不信只有刺史府喜歡。
纪彬看着裡长家装坛,自己干脆回家,這個時間引娘应该回来了。
果然,纪彬到家的时候,引娘刚好到家门口。她手裡拿了個血淋淋的东西,而且有点眼熟。
引娘看着纪彬,无奈道∶又是兔子。
纪彬接過去,只见這次兔子脖颈的伤口整齐得很,显然一击毙命。可以,狼大狼二的本事又进步了,看来在野外适应的很好嘛。
只是不时送猎物让引娘有些头疼。
特别是纪彬回来的时候,门口必然有野兔野鸡。
纪彬都怀疑,是不是自己那句,养不起他们了,所以狼大狼二才会经常送猎物過来?
這猎物看的纪彬心裡美滋滋的,往外又看了一圈,也不知道狼大狼二在哪,說不定還在默默看着他跟引良。
等纪彬把兔子放到厨房,引娘神神秘秘地拿過来一幅绣品,而且小心翼翼的∶纪大哥,你看李裁缝的绣品。
纪彬见引娘如此神秘,定睛看過去,這一眼却不得了。纪彬震惊道∶這是她绣的?!
一幅莲池鸳鸯,正是夏日的图案,但這绣技巧夺天工,莲叶像是浮出水面,鸳鸯像是要活過来-样。
整面看過去,竟然是比画還要美,放到阳光下隐隐显出活泼的光泽,水面像是被风吹拂,鸳鸯似乎要游动。
這就是刺绣的艺术,刺绣的绝妙。
纪彬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愿意用黄金来换一块漂亮的绣品。如果他有黄金的话,他也愿意换!当然了,他有绣品,他要用绣品换黄金!
引娘道∶是李裁缝绣的,她說她从未绣過這样的图案,而且颜色也是按照你标注的来做。她說這是她做過最漂亮的刺绣了。
好的绣工,再加上好的图样,是会有惊人的效果。
纪彬仔细看了又看。
唉,他這次本来不打算去春安城了。可一手美酒,一手刺绣,让他不得不去啊。
他去了,這些东西才能卖出真正的价格。
赚钱也太不容易了吧。
纪彬幸好是在心裡說這些话,要是敢說出来,估计大家都要怒目而视了。你赚钱還不容易啊?你赚钱明明简单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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