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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 64 章

作者:桃花白茶
第64章

  棉花,這個东西出现之前,有钱人大多用皮毛保暖,沒钱的人用稻草芦苇絮保暖。但等棉花大量种植之后,這些局面就被改变了。棉布,棉绒,棉鞋,成了家家户户必备的东西。

  纪彬沒记错的话,在他那個时候的古代,棉花在古代后期,已经被官府调控价格,尽量让棉花价格低廉,保证百姓能买得起。

  从這点就看得出来,面已经跟盐巴,炭火之类的东西一样,被官府视为保证民生的东西。

  可以說,棉花从刚开始的高额价格,然后渐渐降低,其实沒用多长時間。這也跟棉花的特性有关,在人们有意选种下,渐渐适合国内大部分地方生产。

  至于质量不如边域的好,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先看有沒有,再看好不好,這個道理在哪都适用的。

  所以纪彬从开始打算种棉花,就是抱着踏踏实实的心态。

  可能前两天赚点暴利,后几年就要平稳发展了,有這种心态之后,就显得很淡定。就算是看着一斤棉花一百八十文,快一钱银子了,都沒什么表情。

  旁边的纪老爹发现,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已经不记得自己儿子是這個性格了。

  但他现在专心听焦农人讲怎么种棉花,下意识把這件事给忽略過去。

  焦农人在来的第二天,已经去田地裡了,看着已经翻好的土地,再看看土层,心裡无比满意。纪彬果然按照他說的在做,而且這确实是块良田啊,再听听周围人对气候的描述。焦农人可以断言,纪彬找的這块地,不亚于周家找的地。可以說在宿勤郡這些土地裡,非常适合种棉花了。

  焦农人对棉花這东西熟悉无比,随口都能說出很多东西出来。

  但关键是,大家都不知道棉花是個什么东西,要不是焦农人带了干枝過来,估计都沒见過。毕竟种沒见過的东西,這点太为难人了。

  好在纪彬家裡有棉花,焦农人還带了图册,這图册是他辗转几個地方,教大家种棉花的时候画的,虽然不够精细,但好歹让学习种棉花的人,知道這是個什么东西。

  而纪老爹不愧是纪滦村种田最好的人,他是這裡面掌握最快的,而且一听是要收最后的果实,就问需不需要在前期去叶子之类的。

  這当然要,就跟许多果树需要修剪枝叶一样,前期多余的叶子都是需要去掉的,甚至不够好看的果子也要摘掉。

  不然說伺候棉花是個精细活。

  焦农人见纪老爹最懂,又是纪彬的亲爹,自然是重点教他。

  接下来的十天裡,焦农人带着大家种了几亩地,基本上都在教怎么播种。什么样的土,要挖多深,跟土质土层都有关系,反正在纪彬听来很复杂。纪老爹则认真记下,有时候别人都走了,纪老爹還在试着播种棉花。

  不過种地這事,一通百通,在焦农人带领下,纪老爹在内的七八個纪滦村村民,都已经学了。接下来的播种就全靠他们。

  焦农人总觉得,纪彬這裡是最省心的怎么办!

  而且自己一边說,纪彬還在做笔记,如果整理出来,那就是绝好的书籍啊。

  纪彬却觉得沒什么,毕竟现代人,谁還不是個做笔记的小能手。焦农人教的开心,自然把后面不少事都交代一遍。

  比如什么时候施肥,什么时候灌溉要多,什么时候要去果子,单是施肥就有好几种方法,好几种情况。

  只能說,种田,也是一门大学问啊。

  纪彬刚记下怎么去空枝老枝,就看到黄沟村的人跃跃欲试,明显想過来旁听。

  但他還沒說完,跟着的周家人直接把其他村人赶走。

  只留下纪彬身边的纪老爹,還有剩下的纪滦村人,外村人不能来学。

  這也正常,毕竟纪彬是付過费的,他身边的人是为他种棉花的。這些人還是自己村裡的,他们学自然是沒什么。

  可外村人凭什么?

  跟在焦农人身边的仆役对這件事严防死守,不准其他人学到一点。

  纪彬其实是理解的。

  毕竟周家花钱花功夫花人脉,把焦农人請到宿勤郡,虽然后面又找了带自己在内的四家一起交钱种棉花不体面。

  但他们這四家,一家出一千两银子。

  周家呢,出五千两不說,還要照料焦农人的衣食住行。這种情况下,别人想蹭听?是真的不可以啊。

  就跟你花钱买了一节網课,两個朋友给你发了红包一起听,那可以的。路過一個人也要蹭,這就過分了吧。

  周家人的仆役在其他地方也赶過人,所以现在做得很顺手。

  纪彬也知道這件事,所以在找人学种棉花的时候,直接把黄沟村的人排除在外,就算是黄老农也不行。

  毕竟黄老农姓黄。

  在古代家族关系這么重要的情况下,难保他学到种棉的技术之后,再去教给其他人。

  這個其他人,指的当然是黄夫人。

  纪彬其实知道,這位黄夫人一直让人看着他這边,但看就看呗,他這边坦坦荡荡也沒什么。可是学他就有点過分了吧。

  现在纪滦村也好,黄沟村也好,都知道棉花是個好东西。

  毕竟那金贵的价格就說明一切。但你想种,跟我家又有什么关系。

  而且当初跟引娘争這块田地,也是故意为之。這种上来就不释放善意的人,何必合作呢。

  所以纪彬选人学种棉花,根本不考虑黄沟村的人。

  不是他被古代這种家族观念局限,而是不想装大方,這是焦农人的技术,他不能慨他人之康。再說了,他确实也看黄夫人不太顺眼。那些小动作真的很讨人厌。

  单說他家那些风言风语,跟黄家就有些关系。

  自己最近又是盖房子,又是被王知县拉走出主意,還要看修桥进度,更要管着种棉花。实在太忙了,只是沒腾出手管管而已。总不好让黄夫人一家得寸进尺吧。

  所以周家仆役赶人,纪彬就当沒看见,手裡的笔记可都沒停過。

  在黄沟村的人被赶四五次之后,坐在黄沟村家中的黄夫人忍不住拍了下桌子,看着一脸无所谓的相公,冷嘲热讽道∶你到底有什么用,你们村裡的人有什么用?這点小事都办不好。

  黄老爷撇撇嘴∶人家是宿勤郡来的,你沒看那仆役都有多壮,防的就是這個啊。都是邻村的,有什么好防的,他防我就不学了嗎?那可是棉花!黄夫人厉声道,我从边域买的棉花种子還是沒到,這些人都吃什么干饭的。

  在黄夫人的讥讽中,黄老爷已经想回邑伊县了,准备去瓦舍玩一玩,生意的事他又不管不着。要不是黄夫人說,他在村裡有些薄面,他都懒得回来。

  黄夫人此时心裡气愤万分,原本邑伊县有個荆姐就算了,毕竟人家荆高庄也是百年的产业了。可纪彬凭什么?纪滦村凭什么?

  上次纪彬的朋友蔡运跟自己一起去柴家提亲那事,就让她非常沒脸。

  毕竟自己家大业大,跟一個家中什么都沒有的人争亲事,竟然還输了?有了這事,不知道多少人在后面笑话她。可蔡运那刺绣实在太夸张了好嗎。

  等黄夫人打听過后才知道,這刺绣竟然是纪彬给他的。

  之后黄夫人就记住這個年轻人的名字,不過十七岁,竟然就能给他添堵。要不是纪彬,自家跟柴家的婚事肯定成了,到时候那柴巧晴的手艺就是她家的了。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黄夫人可是晓得,這柴家人是有点刺绣功夫的,放在江南都是不错的水平,在宿勤郡更是可以横着走。

  也就柴巧晴她娘不让她多做绣活,不然早就扬名了。

  黄夫人本想趁着众人不知道這件事,悄悄把亲事定下,就算在外人看来,那蔡家高攀不起他家也沒事。

  谁知道出了個纪彬,就那么大方,就把一百多两的刺绣送過去?

  现在怎么不大方了?

  若是真大方,就应该让她的人看看棉花怎么种的。這么看来,也就是個假大方。

  就這样黄沟村的人都夸他心善,夸他对伙计绣娘们好。要她說,這都是假的!

  听說年后王知县還第一個带他吃酒,要知道往年這种事,都是她跟荆高庄那個头一個的。可见纪彬挣了多少钱。

  想着他每個月几车货物在纪滦村跟春安城中来回,黄夫人就恨得牙痒痒。别人可能会夸,但她只觉得這都是钱。都是她沒挣到的钱!

  早知道她也把那处山泉水买下,她也建酿酒坊。那样发财的人就应该是她了。想到這一点,黄夫人就心痛的要死。

  所以這次纪彬要种的棉花,她也要一定要种。听說一两棉花可以买到四千文!這样的价格也太惊人了。

  若是她能在棉花生意上占头筹,明年知县老爷,就应该头一個請她吃酒。

  還有许多人說,纪彬的娘子引娘,比她還要厉害,這些谣言也会不攻自破。那小姑娘有什么厉害的,看着就娇娇软软,不過是個小孩子,怎么能跟她比。

  比不過荆姐也就算了,還比不過一個小姑娘?黄夫人当然不爽。

  可她恨得要死,那棉花种子也還沒到。

  不仅棉花种子沒到,她的人更是蹭不到焦农人的课。

  现在不仅是焦农人身边的周家仆役在拦,纪滦村的人也在拦。后者是纪老爹找人做的。

  作为土生土长的村裡人,纪老爹对這些事還是很熟悉的。再加上他伺候庄稼确实厉害,村裡人也都信服他的。当然了,還因为他是纪彬的爹,哪個不听他的。

  之前纪彬沒雇纪老爹的时候,村裡人可能還不敢跟他說话,毕竟当初纪彬那事闹得有多难看,大家都看在眼裡,也知道纪彬继母确实過分。

  所以在纪彬不跟家裡人热络的时候,自然也不敢靠近。

  可现在在外人看来,纪彬跟他爹关系缓和,那自然对纪老爹开始巴结。

  就算纪老爹心裡也承认,原来有個中用的儿子這样好。

  至于家裡其他人,他续弦跟其他儿子们,自然也想沾光,可纪彬的态度又很明显。要么雇了纪老爹過去,其他人离远点,要么大家都别来。

  所以纪老爹的续弦现在也不敢說什么。心裡恨到什么程度,跟纪彬一点关系也沒有。

  其他村也就算了,纪滦村裡若是有人敢伤他跟引娘,又或者說什么闲话。那裡长都不会放過他们。

  听說有日他继母是想嚼舌根的,直接被裡长夫人一通骂,還有王大娘也接着骂。之后再也沒有什么话可以讲。

  纪彬嘴上不說,但听了這事之后,让引娘去给裡长夫人跟王大娘送茶歇的事,大家可都是知道的。

  自然明白纪彬的态度。

  所以纪老爹来帮了這么久的忙,他继母跟其他继弟也沒来掺和,那都是知道后果的。

  這些虽然都是小事,但处理干净了,做事都顺畅。

  纪彬合上笔记,继续听焦农人眼纪老爹闲聊。但两人闲聊的內容也是關於种田的。

  毕竟种田這种事,交流起来也是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纪滦村跟着的七八個人也都有自己的见解,他们都是伺候庄稼,伺候一辈子的人,对种田這事再熟悉不過。

  時間過得极快。

  焦农人四月十五号過来,如今已经到四月二十八。再有两天時間,他就要坐马车离开,毕竟该說的也都說了。這边忙完,還有宿勤郡附近的棉花要种。

  只能說這份银子挣得真的不容易啊。

  谁知道变故就出在四月二十八這天晚上。

  焦农人以及身边的周家仆役,都住在包达家左边的院子裡,那院子就是新建的一批,裡面两個房间。

  焦农人单独住一间,仆役们住一间。

  但就在晚上,突然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把焦农人吓了一跳。刚回過神,就听到后窗有人在小声喊他。焦先生,您睡了嗎,我有件事想找您商议。

  這?

  准啊,這样喊他?

  焦农人懒得理他们,装作睡着了,谁知道這声音還是沒听,又喊了几声。但這明显压低声音,不想让其他人听见。

  可周家的仆役是什么人,原本就是派来保护焦农人安全的,立刻不动声色,两個去找焦农人,两個去出门去后窗处看看。

  等焦农人刚想睡着,就听到后窗的人直接被捉住。

  這一闹,把纪彬都吵醒了。

  纪彬让引娘在家歇着,自己跟柴力出门瞧瞧。

  等過去的时候,离得最近的包达詹明已经在了,甚至狼大狼二也在瞧热闹。等拿着火把一看,這不正是黄沟村的人嗎?怎么来敲焦农人的门?

  别人可能有疑惑,但周家仆役還有纪彬是沒疑惑的。除了想偷学种棉花之外,也沒旁的事啊。

  眼看着别人還沒瞧见他,纪彬跟柴力直接离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等到第二天起来,有人說周家仆役捉到两個小贼,给打了一顿,這才装作恍然大悟,還說好像听到什么动静。

  周家那仆役其实知道纪彬昨晚過去了,但见他直接离开,就知道怎么处理都无所谓,他并不在食

  這就有了打一顿的事。

  裡长可是真的一无所知,等到清晨才知道发生這件事,一看被捉住的小贼,哪能不明白。這都不用跑去衙门处理,直接让人把黄沟村的裡长叫過来。

  两個裡长处理這件事,而且纪滦村還都占理,這還用說嗎?若是纪滦村裡长处理不好,那就不用当裡长了。

  可這件事一闹开,让纪滦村跟黄沟村的村民们之间更加不爽。原本两边都有些互看不上,如今更是如此。

  其实這事也简单,昨天被打一顿,今天又被纪滦村裡长吓唬。

  這些人立刻交代实情,黄沟村的人受黄夫人指使,让他们過来悄悄联系焦农人,准备给焦农人五十两银子,让他教导黄夫人怎么种棉花。

  听到五十两的时候,周家仆役直接嗤笑出声,五十两就想学种棉花?這不是搞笑的嗎?周家仆役怎么也是宿勤郡周家出身,很得周小少爷信任,见多识广,在他们去的几個地方裡,所有人裡面,能让他们看過眼的,也就是纪彬了。

  至于其他人,他们都沒放在心上,可平日裡倒是也沒多傲慢。但如今都欺负到头上了,若是再好脾气,那就是丢周家的脸。

  周家仆役刚笑出声,就看到黄沟村裡长還有黄夫人過来。

  他们两個都沒想到,不過是找人說個话,怎么就被当贼捉住了。

  昨晚派出去那两人沒回来,黄沟村裡长就在忐忑了,他也是被黄夫人說的棉花给糊了心。若不是听信黄夫人說那棉花怎么值钱,若是种了之后,他们村裡也能开作坊之类的话,他也不会同意這么做啊!

  昨晚這两人沒回来,黄沟村裡长一夜未睡。

  就知道纪滦村的人会因为這件事找他,所以黄沟村裡长干脆把黄夫人一起喊過来。原本黄夫人還不想過来,硬是被這裡长拖来的。

  出主意有你,担责任沒你,這怎么可能。

  谁知道刚到,就听到這仆役笑出声,這笑声让他们脸颊火辣辣的疼。就算不知道前因后果,也觉得是在笑话他们。

  這倒是也沒错。

  反正纪彬跟詹明到的时候,周家几個仆役一口一句冷嘲热讽,听得人一愣一愣的。

  知道焦先生是哪裡来的嗎?知道多少人想請焦先生教导嗎?五十两?五十两购买這些种子嗎?

  原本以为這裡人杰地灵,沒想到還出了這么多糊涂蛋。就你手裡那点银子,翻倍也学不到的。

  其实不管是纪滦村,還是黄沟村,都不知道纪彬跟詹明請焦农人過来,到底花了多少银子。更不清楚這些棉花种子价值多少。反正就明白贵,具体价格,纪彬自然沒說過。

  就连宣老爹跟裡长都是一知半解。更不要說黄沟村裡长跟黄夫人了。

  反正在黄夫人看来,拿出五十两银子已经够多了,這在大多数人看来,已经是天文数字。要放在其他地方,也确实如此。

  但這是刚兴起的棉花热潮,五十两,真的不够什么。

  纪彬跟詹明到這的时候,也沒拦着周家仆役,安安静静地听着這顿嘲讽。可黄沟村裡长跟黄夫人半句也不敢還嘴。

  毕竟现在事情清晰明了,是他们派人私下接触焦农人,然后被当了贼人捉住。還试图用五十两学到种棉花的技术。

  想要偷学技术這种事,放在古代就算是被打死,也有许多人会說句活该。

  毕竟技术這东西,是真的非常非常珍贵。

  不然焦农人身边這几個仆役是干什么的。

  不然纪彬跟詹明花的一千两银子是做什么的?

  所以现在黄夫人被骂得抬不起头,這是正常的。

  只是又听到周家仆役在嘲笑五十两银子,這黄夫人忍不住道∶五十两难道很少嗎?那他们又出了多少钱?我全出還不行嗎?!

  我家又不是付不起!

  這话說完,大家目光看向纪彬。对哦,纪彬出了多少钱买种棉花的技术?

  最近這段時間,大家明显已经看出来這技术有多重要,毕竟同样是种田的,怎么就沒人保护宣老爹黄老农他们,只有焦农人身边仆役环绕。

  若是在以前黄夫人可能還不会這样讲。

  可她已经被嘲讽的晕晕乎乎,根本不知道說什么好。

  有這样的反应也不足为奇,毕竟這可以說是她最近十几年裡,最丢脸的时候。邑伊县裡,很少有人這么对她。所以這是忍不住喊出這句话。

  她出种棉花的钱還不行嗎?!

  剩下的人看向纪彬,其实也是好奇這学种棉花,到底花了多少钱。

  纪彬抬眼,笑道∶這也不是我說了算,能不能学,是要找宿勤郡周家的。看他也沒用啊,這是大实话。焦农人是周家請来的。

  他们学,也是要找周家啊,直接找焦农人算什么。

  果然,這话让周家仆役很是开心。

  這就对了,怪不得他们都看纪彬顺眼,也就纪彬一個還讲点规矩吧。

  黄夫人的话被纪彬不冷不硬的顶回去,還让人沒法反驳。

  纪彬是明白這黄夫人的意思,做彩帛生意的,几乎都知道棉花在汴京跟苏杭的火热,想要分一杯羹很正常。

  可是用這种偷偷摸摸的手段,還是下作了些。但凡她正正经经来請教,纪彬也会给她指條明路。

  可现在事情发生了,总要解决才行。

  人证物证俱在,就算黄夫人不承认,那也是不行的。

  最后以黄夫人赔偿周家十五两银子,再赔偿纪彬十两银子,這事才算结束。

  什么都沒干,直接丢了三十五两银子,這让谁受得了。

  纪彬不拿這些钱当回事,但对普通人家来說,這已经是一两年的收入了。所以足够黄夫人肉疼的。

  处理這件事,纪彬跟詹明都沒說什么,全是裡长跟周家出头。

  可等处理之后,那黄夫人竟然恶狠狠地盯着纪彬看着,显然恨到极点。

  這目光让柴力有些皱眉,低声跟纪彬說了声。

  纪彬自然知道這黄夫人怎么想的,反正梁子彻底结下,现在說什么都晚了。

  纪彬无所谓道∶走吧,還剩最后两天,把棉花种好才是关键。

  话是這么說,但纪彬回头让村裡人开始做竹子篱笆,直接把他家的地圈起来,反正先隔绝黄夫人那边的目光就行。

  至于做篱笆的钱,那就从黄夫人赔的十两银子裡面出吧,应该刚刚好。

  這個插曲让纪滦村跟黄沟村的村民们关系更紧张了。

  也就是纪彬這边的人去田地的时候,還要经過黄沟村的路,否则现在矛盾会更深。

  不少人从這件事中,发现建桥的作用。

  若是现在桥早就建好了,那去田裡干活的时候,直接通過這個桥,就能到纪彬的田地裡。也就是黄沟村的人理亏,若是等等他们想起来,问纪滦村的人要過路费,那也沒办法。谁让他们确实走的人家的土地。

  村跟村之间,有时候就是如此。

  纪彬只希望桥赶紧修好,以后不经過黄沟村就好。若是不修這桥,以后棉花种好之后,更是要从他们村经過。不一定有多少麻烦事。

  這下,村裡人再提起纪彬正在修的桥,只会夸他有远见,早就想到两個村之间会有矛盾。

  纪彬听到夸奖,也只是摆摆手。這才哪到哪啊,以后的事情還多着呢。

  剩下两天裡,再也沒什么事发生,焦农人有点恋恋不舍的从纪滦村离开。

  在纪滦村,他才找到当初跟家人一起培育棉花的快乐。

  毕竟這裡的人都信他的,主要是纪彬信他,其他人的态度自然不同。

  而且纪彬买的這块田地实在是好,不仅如此,還有酒糟做肥料,甚至各种禽类的肥料也能大量找哼

  要是能一直在這种棉花就好了。

  当然這是不可能的,毕竟請人出钱,出最多的,還是周家。

  焦农人走之前,纪彬跟詹明把剩下的五百两全数给到他,這算是把請人的一千两银子全都付清了。

  周家人自然是不管這些的。

  可是想想纪彬他们花一千两银子学种棉花,,那隔壁村的却想花五十两。简直要笑死人了。

  听說黄夫人一家已经回邑伊县了,想必這段時間裡,肯定不会回黄沟村裡了吧。毕竟這事太過丢人,沒有报官,都是因为黄沟村的裡长求情。当然了,這种小事,报官其实也沒多大用,私下解决更让他们沒脸。

  现在黄沟村的人看到纪滦村的人,那都是低着头走路的。

  不管怎么样,纪彬這边的人,已经学到很多东西,焦农人還下田示范了很多次。就算现在焦农人宿勤郡,他们這裡也能顺利进行。這就是好事啊。

  送走焦农人跟周家人,詹明也跟着回了春安城。

  毕竟农田的事他也帮不上忙,這裡有纪彬主持大局就够了的。

  詹明走之前,心裡再次感慨,有纪彬当合作伙伴就是好啊,太省心了。

  但纪彬也同样感谢詹明。

  若不是詹明牵桥搭线,他也接触不到周家,更請不来焦农人。有经验的种棉花农人,可他们自己摸索要好的多。

  送走他们之后。

  纪滦村算是恢复之前的平静。

  纪彬跟引娘也算了算最近支出多少。

  要說以前也算账,那都是大半年算一次,但现在买卖多了,算账也频繁起来。

  大头其实還在种棉花上,這次给焦农人五百两银子,還是他跟詹明一人一半。再有九十两的种子钱,同样一人一半。

  再加上招待客人,送礼物,雇村民,在四月份就因为种棉花的事,又支出三百一十两。

  哇,這再加上之前投入的一千六百两。

  一共花了快两千两银子了。

  這就是赶热潮的代价嗎。也太狠了吧。

  纪彬跟引娘把账本合上,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惊愕。

  种一样新东西,是真的很烧钱!

  不過還好他们有钱!

  但是去年年底,纪彬還在想一定要好好挣钱。沒想到开年之后,竟然花钱如流水。

  要不是刺绣坊跟酿酒坊收入稳定,說不定就要吃老本了啊!

  可是想想以后卖棉花的快乐,现在的支出根本不算什么。

  在纪彬畅想棉花销路的时候。

  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竟然主动登门。

  那就是荆高庄的荆姐。

  一般去刺绣坊看账本习字看书。

  引娘现在只有上午的时候,在荆高庄上课

  可她這次回来的时候,竟然是带着荆姐一起来的。

  纪彬一看就知道,荆姐肯定有话要說。

  现在刺绣坊跟荆高庄的合作越来越多,只要是高端的刺绣,都是用荆高庄的丝线跟布料。双方的合作都很愉快,也不知道荆姐现在過来做什么。

  引娘回到家后,先对纪彬比了個口型。棉花。

  纪彬挑眉,竟然是为棉花来的?

  不過想想也是,黄夫人的彩帛店都知道棉花的事。更不要說荆高庄人脉宽广了。

  荆姐当然知道如今的棉花热潮。

  明明是去年冬天兴起的,但到了如今的五月份,热度非但沒减弱,反而大幅提升,越是大的铺子,越是在讲棉花的事。

  纪滦村要种棉花,也是荆姐最近才得知的。所以她找了時間,见纪彬跟引娘不忙,這才登门。

  荆姐道∶实不相瞒,我确实是为棉花而来,這东西我见過一两次,若是能种出来,可以說日进斗金也不为過。

  纪彬点头∶确实如此,所以我跟朋友,也赶了赶风潮。

  荆姐笑∶那你可知,春安城下面的县城裡,有多少人家赶了這個风潮?

  這倒是不清楚,纪彬跟引娘一起摇头。引娘已经泡好茶端到三人面前,仔细听荆姐讲。

  荆姐的布料卖到哪,消息就传到哪,她知道的事自然多些。

  以前纪彬也不例外,只是他最近太忙了,都沒時間去听货郎们聊天。

  荆姐也不卖关子,直接道∶单春安城,再加下面的县城,一共有七家种棉花的。别的不說,今年卖棉花种子的,看是发了大财。

  七家?

  纪彬都倒吸一口凉气。

  引娘更是惊愕,他们家有合作的人,還花了近两千两银子,可见办這事有多难。就已经這样难了,春安城這边都有七家种棉花的?

  說卖棉花种子的发了大财,這话可太对了。毕竟一斤棉花籽就要一百八十文,是真的贵啊。

  荆姐继续道∶但靠谱的,正儿八经找了焦家帮忙的,只有你们了。据我知道的,有家花了一斤两百文的价格买了棉花种子,到手之后被骗了。還有冒充焦家到处行骗的,报官时统计了下,被骗了五百多两银子。就算是這样,還有人前仆后继去送钱。

  纪彬觉得這情况不理智,但又可以理解。

  去年冬天,一两棉花四千文的价格,着实震惊了很多人。

  就算一亩田只能产一百五十斤棉花,那這些棉花卖出去,就能收益三千两银子。

  一亩田,赚三千两!稍微算算价格就会为之疯狂。

  所以黄夫人才会不择手段想要偷学技术。所以有那么多人上当受骗。

  只能說周家给他们的价格,已经是良心价了。

  可种棉花又不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谁知道能不能种出来,谁知道种出来之后能不能用。又或者结果特别少,卖出的价格,不够赔进去的。這都有可能。

  沒看到這還沒种呢,就有那么多人上当受骗了。

  可一亩收益三千两的利润,還是驱使无数人前仆后继去种棉花。

  荆姐叹口气∶所以我說,你家种的最为靠谱。

  毕竟請来的是正经的焦农人,而且纪彬平时做事都让人有信心。

  但荆姐過来,并非說這些事,而是想跟纪彬预订以后的棉花。

  纪彬有些诧异∶如今還在播种,等到能采摘的时候,估计要到七八月份。到时候什么情况還未知呢。

  如今才五月份啊,种子刚下去。

  荆姐笑∶所以說提前预订,我听人說,這棉花可以做成棉线,還能做成棉衣,我們荆高庄肯定是要研究一下,不能被人比下去。

  纪彬点头,他是明白的。

  就算强如荆高庄,那也不能吃老本,若是有了新鲜东西,他们肯定是要试试的。而在春安城那么多种棉花当中,荆姐选中他家预定,甚至把银子都带来了。

  纪彬道∶真的要签契约,我觉得今年的棉花价格,估计不会那样夸张。毕竟种的人那样多,就算高,也不会是四千文一两了。

  荆姐当然明白,点头道∶所以想跟你家签個君子契约,到时候按市场价高一成给我,可好?

  市场价如何,這是未知。但高一成显然是荆高庄给的诚意。

  纪彬笑∶何必高一成,到时候看市场价多少,直接给荆高庄便是。他跟荆高庄合作又不是第一天了,沒必要赚這份钱。

  不過纪彬却收下三百两定金,這就說明,到时候若是种出棉花,肯定是先给荆高庄。

  刚刚還在說种棉花简直是无底洞,现在就见到回头钱了,可真不容易啊。

  這契约也說明了,纪彬到时候会以市场价把棉花给到荆高庄织布坊,但若是棉花沒种成,纪彬退還定金,合约作废。

  不管对哪方来說,都是君子契约。

  可這也能看出来,只要棉花能种成,這赚的钱只多不少。毕竟连荆高庄的荆姐都来预定,可见棉花的价值。

  但对纪彬来說,這都是显而易见的,作为现代人,他可太知道棉花的好处了。就算在现代,好的棉花那也是供不应求。

  别說了,好好种田,好好劳动!

  到现在为止,纪滦村几乎家家户户都在给纪彬打工。女子们不用說了,都在做刺绣。

  眼神不太好,做不成的老妇人们,则被雇着给修桥的人做饭。甚至還有在家做午饭卖给外乡人的。

  男人们也沒闲着,家裡能匀出人的,都去了酿酒坊,每月拿工钱。

  剩下种田的人,则跟着纪老爹一起去忙纪彬家那四百亩田地,這也能拿工钱的。

  很多人忽然发现,這块他们祖祖辈辈都住在的土地,竟然有那么大的潜力。明明以前還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好像一辈子都要這么過下去,一眼就能望到头。可现在不同。现在似乎一切都在改变。一切都在变好。

  特别是听到私塾裡的孩童们的读书声,好像纪滦村因为一個人,完全变得不同了。

  但凡纪滦村的人,谁会不夸纪彬呢。

  纪彬却终于松口气,好家伙,现在手头的事可算是忙完了!

  就连棉花的事也不用愁,现在种子已经种下去,下面小心伺候就行,全都交给纪老爹,他倒是也不用太操心,不时去转一圈就行。

  就在纪彬悠闲度日的时候,隔壁黄沟村传来一個不好的消息。

  這消息還是柴尺過来告诉纪彬的。

  原来是那黄夫人前几天竟然去了衙门报案。說自己被骗了。

  說這话的时候,那黄夫人像是老了许多岁,站都站不稳。跟着她的大儿子勉强說了事情经過。

  原来是這么回事。

  黄夫人听說种棉热潮之后非常心动,甚至跟引娘抢田地也是为這事。

  之后见纪彬也种,她也狠狠心买了两百亩的地,還托朋友买了五百斤的棉花种子。

  問題就出在這棉花种子上。在纪彬家种子都已经开始种的时候。

  黄夫人家的种子怎么也等不到,直到五月初,一箱子种子才拿過来。

  送货的人晚上送到的,收了黄夫人家的钱,第二天直接消失,只带着牛跑路,木车直接扔下。

  這下黄夫人觉得奇怪,可那种子是她家验過货的,应该沒問題才是。可這再打开一看,气得黄夫人浑身发抖。

  這棉花种子只有面上的一层,下面的种子只是跟棉花种子很像而已,若是不仔细分辨,根本看不出来。

  更不要說還是在晚上时候验货了。

  买的五百斤棉花种子,竟然只有五十斤是真正的棉花种!

  要知道這可是她花二十五两买的啊!

  二十五两就买了五十斤棉花种子?世上還有她這么冤的冤大头嗎!

  怪不得送货的人直接跑了,因为他们是骗子啊!

  黄夫人再去联系那朋友,谁知道朋友已经搬家,同样找上门的,還有其他买主。全是上了這個所谓朋友的当!

  等黄家闹了一场,众人才想到去衙门报官。

  因为這件事,不算买地的钱,黄夫人前前后后已经赔进去快六七十两银子。可不就看起来苍老许多。

  沒办法,谁让她想贪便宜吃大亏,要买一百文一斤的棉花种子,還不想去請会种棉花的焦农人。既不想出钱,又想多挣钱。

  世上哪有這样的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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