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有病 第108节 作者:未知 次日天還未亮,良恭就收拾了细软往码头上去找船。出城走到山道上来,两旁芳草如绣,有一股清凉的草腥气,昨日下過雨的缘故。月亮只剩個细钩子挂在天边,总還是那一轮月亮,在他過去的日子裡,从沒有過一刻像此刻一样相信,它仍会圆的,這是更古不变的规律。 他只好先依妙真的话,回嘉兴赚下些钱,再往官场上疏通疏通,找到妙真后又另想法子应对。他赚钱的念想也从沒像此刻一样强烈過,忽然壮志踌躇,将包袱皮向肩上拢一拢,灯笼裡的蜡烛早烧沒了,索性就把它丢在路旁的草堆裡,横竖东边天上已翻出了鱼肚白。 渐渐听见些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回头去看,有三個男人在后头走。良恭先以为他们也是往码头赶路的行人,紧着又想,既是往码头去,沒道理身上一点行囊也不带。觉出不对来,他把包袱皮抓紧了,加快了步子走。 他快,那三個人也快,果然是冲他来的。說时迟那时快,正走到一片树丛裡,良恭忙跳身进去。后头三個人一看,登时追跑上来。有個先跑上来的,刚停在树丛四目搜寻,一面匀着气,倏见一個黑魆魆的影横扫而来,一根木棍子将他打翻在地。 這领头的抱着脑袋一摸,摸到后脑湿乎乎的打出了血,登时龇牙咧嘴喊起来。后头两個也跑了上来,领头的朝树丛裡指去,“在裡头!” 那两個人欲拨开乱杂的树枝往裡头去寻,谁知刹那功夫,一個腿上挨了一根子,一個后腰上挨了一棍子,都被打倒在地。 良恭趁机拿着棍子又狠打了三人几棍,趁人一时痛得爬不起来,把走去把那领头的脑袋踩住,那一截粗壮的棍子抵在他脑门心上,“谁叫你们来的?” 那领头的见他手狠,不敢动,只把两個手向上摇着,“沒,沒人叫我們来。我們就是瞎碰上的你,看你一個人走在前头,又背着包袱,想向你讨几個钱花花。” 那两人见兄弟的脑门在人棍下,也不敢妄动,纷纷跪下来附和,“是啊是啊,大爷,我們沒想害你性命,也不敢呐!就是想要几個钱花花。” 良恭凛凛的一双眼把他们一睃,歪起笑脸,“像你是這么勤快的强盗倒少见,天不亮就出来找买卖做,還找到這山路上来了?不說实话,我就打死你们丢到林子裡去,我倒要看看官府衙门会不会为你们几個市井地痞的贱命费心追查。” 几人哀求不迭,那领头的忙說:“是烟雨楼的寇二爷叫我們来,他說你盗取了他们家的东西,叫我們把你身上的东西都抢回去。兄台,可不要误会,我們也不過拿钱办事。” “他许你们多少钱?” “他,他许我們每人二钱银子。” 良恭好笑起来,“二钱银子也值得你们来卖命?”說着放下脚,怕他们穷追不舍,终是自己吃亏,便往怀裡摸了些碎银子抛在草堆裡,“不算你们白来一趟,随便你们回去编什么话哄他。大清早的,我不想打杀人命。” 這三人横竖是混点钱花,混谁的都一样。况见他不好惹,下手又重,也像是强盗贼寇之流。因此不敢再追,一头扎进草堆裡找银子去了。 良恭照旧往码头上去,到了恰逢日出,红红一轮太阳映在河中,河面上粼粼地流金。靠岸泊着好些大大小小的船,挨個去问,多半是货船,也有几艘客船,但都不往嘉兴去。 遍问无果,日头渐渐毒起来,良恭只得先往茶棚裡吃茶。一桌上有個穿枣红色直裰的男人,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叫沈先,看了良恭好几眼,踟蹰一会,就和良恭搭起腔来,“后生,我方才见你挨着问船,是要往哪裡去啊?” 良恭坐在对過,落拓地一笑,“回嘉兴,我家乡。” “你贵姓?” “免贵姓良。” “是做买卖折了本钱?沒找着回乡的船?” 良恭看他一眼,趁势点点头。 這沈先原有几分好心肠,因见他身上挂枝带叶的,脸上一片惨淡,很有些潦倒模样。便不大忍落,便道:“我們家也是嘉兴的,我和我們大爷大奶奶也是要回嘉兴去。”說着远远向一艘二层客船指去,“你看,那是我們的船,上头倒還宽敞。你要是不怕睡在下人舱裡委屈,一会等我們主人回来了,我去问问看,也搭你同回嘉兴。” 良恭忙拱手道谢,“敢问尊家贵姓?” 沈先捋着胡子笑起来,“我們家姓谢,你想必听過,嘉兴府城内有名的香料谢家。” 无巧不成书,原来就是易寡妇后来所嫁的那谢大官人家裡。良恭出神在想,就见沈先喊着“大爷大奶奶”起身,迎到了茶棚外去。 跟着望去,果然见一对与他一般年纪的夫妇在外头。男人面庞隽秀,文质彬彬;妇人衣着华美,满头珠翠。沈先与二人說了两句,那妇人就往茶棚裡望进来。良恭的目光和她一撞上,仿佛有一些零碎的往事扑面而来,扑得人有点措手不及。 未几易寡妇就先走了进来,大变了模样,举止柔美端庄,比从前那惨淡光景更显得荣光满面,很有些富家奶奶的款子。 她一径走到桌前来,也有点局促地笑着,“方才听我們管家說,有位同乡找不到船,想搭我們家的船。我老远瞧着像是你,原来果真是你。” 良恭這时候才看见她腰上兀突突地挺起来一些,显然是有孕在身。他也忙站起来打拱,身上汗腻腻的,像是把他用油糊了一层 ,行动不大自在,“我也沒想到是你们家的船。” 易寡妇把嘴笑着一瘪,轻剜了他一眼,“怎么,知道是我們家的船,怕低了你读书人的身份,不肯搭了?” “岂敢呢?”良恭讪着发笑。 過去的那些旧事都融化在這笑裡了,說不清的一点唏嘘和尴尬。她头上的钗环晃着他的眼睛,他便稍稍向她旁边看。正看见谢大官人把拧着的一堆匣子叫给了沈先,也走了进来。 他走到桌前,先看了看良恭,又笑着看易寡妇,“這就是你的那位邻居?果然是一表人才。你還总說我是瞎吃醋,如今一见,哪是我瞎吃醋呢?這样的人物和你做了那些年的邻居,我不由得不去多想啊。” 說得良恭易寡妇皆暗暗红了脸,易寡妇恼了,拿胳膊肘把他顶一下,“你瞎說些什么?你打趣我就罢了,怎么当着客人的面,把客人也說笑进去?” 谢大爷忙拉她的胳膊,“别动气别动气,說笑嚜。” 旋即清清爽爽地笑了两声,向良恭郑重地作了回揖,“說几句玩笑话,良兄弟可不要多心。俗话說他乡遇故知,难得的缘分,几句玩笑总开得起?” 良恭笑着回了一揖,实在不知该回他什么话好。 “听我們管家說,良兄弟也是要回嘉兴?正好,我們到宜兴去访亲戚,包了這艘船回去,上头沒有外人,良兄尽管放心和我們一齐乘船回去。” 谢大官人一面說,一面搀着易寡妇坐下,向店家要了些新茶点心,和良恭攀谈,“良兄弟到湖州来是做什么生意?今年行市不大好,哪裡的生意都有些勉强。就是折了些本钱嚜也不必灰心,买卖行市嘛,有好的一年,也有不好的一年。心放宽些,這個做不成還可做那個,又不是非在一桩买卖上下本钱。回了嘉兴,你有什么买卖做,只管来找我,我有门路的地方,一定帮你一手。” 见他热络至此,良恭心下倒很不好意思起来,忙在桌上打了個拱,“不敢劳动,多谢谢大官人的美意。” 谢官人把他的手握到桌面上去摁住,“不要和我客气嘛。你和清清的事,我已尽知,還要谢你当初成人之美呢。” 易寡妇脸上一红,瞅了眼良恭,在桌子底下狠跺了他一脚。他又笑起来,“玩笑话,玩笑话。” 自笑一会,就把手臂收回来弯在胸前的桌面上搭着,叹了口气,认真道:“我虽和你是头回相交,可這些年,沒少听清清說起你的为人。她說你会办事,脑筋比旁人转得快,又能诗会画,又能打会斗,可谓文武双全。就是坏在心肠软,坏事做不绝,好事偏又不上门。不過也亏得兄弟你,照料了他们母子那几年,免了他们孤儿寡母许多的灾难。谢的话,都是多余的,所以我說你要做买卖只管来找我,倒不是客气的话。帮了你的忙,你也不会叫我吃亏的,我信得過你。” 见人說得如此恳切,良恭一时也不能退却,只随口应下,“承蒙谢大官人看得起,等回到嘉兴再往府上去拜访。” 谢大官人倒很当真,趁着店家提了茶上来,亲手倒了两碗以茶代酒敬了良恭,“可說定了,要常来常往。我虽是做买卖的人,也粗略读過一点书,很喜歡和通诗熟文的朋友讨教。小儿也时常說起你,還跟着清清往你们家去寻過你两回,可你都不在家。” 易寡妇望着良恭笑笑,“那鬼小子還记着你常给他买的玫瑰糕,使人去买過两回,他又說不是那個味。” 东西還是那东西,只是从前是穷,正经饭也险些吃不起,哪還有闲钱吃那些点心?如今珍馐玉馔吃惯了,再吃那個,总不对味。 易寡妇领会到這意思,再看良恭這副落拓的样子,忽然愧疚起来,害怕和丈夫此刻的幸福会不会刺伤了他的自尊?她心裡唏嘘,恨不能把自己的幸福分给良恭一点,来弥补她心裡的一份遗憾。 第97章 碾玉成尘 (十五) 屏山结缬, 湾转江斜,又是几個长夜。约莫還有半月光景才到嘉兴,好在良恭這些年坐船也坐得习惯了,站在甲板上瞭望, 那红灿灿的朝暾照着大半壁绿油油的山头, 像是自家院墙上爬上来的半壁曦微。 望得正出神,易寡妇从屋裡走出来叫他吃早饭, “丫头煮的鱼粥, 還是昨天从河裡现捞的鱼。”良恭点头道谢, 欲往他们屋裡去, 她又說:“還有一会才好呢。” 這意思是要留他說会话, 良恭便把一條胳膊肘搭在阑干上, 歪斜着身子面向她。易寡妇笑问:“你到湖州, 不是来做生意的吧?” “看得出来?” “不是我看出来的,我們家那谢大坛子看出来的。”她给丈夫取了個诨号,“大坛子”是說他酒量大,醋劲也大。 “他這几日和你谈谈讲讲, 說你這人要是做买卖, 就是不赚什么大钱,也不见得会折本。那天码头上撞见,你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像是为了钱。” 良恭笑着低头,“要是凡事都像做生意那样简单, 倒好了。实话告诉你, 我到湖州来是为了找我的未婚妻, 她给一個做大官的看中了,我争不過, 反被人家害得下了回大狱。” “未婚妻?谁呀?” “你也知道,尤妙真,尤家的大小姐。” 易寡妇面色大惊,良恭說起来也有些不切实际之感,想起当年骗妙真有一位“未婚妻”叫易清的话来,如今倒是掉了個了。自己也觉得好笑。 “我记得你从前给尤家做下人,就是伺候這位尤大小姐。” “就是她,尤家坍了台,這几年我陪着她四处投奔亲戚,本来定下了婚约,說好今年就要成亲的,谁知又节外生枝。你看我,這么些年還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一点长进也沒有。” “谁說你沒长进的?我看你倒是长进了许多。” 良恭摊开手,自讽道:“你看我哪裡像是长进了的样子?” 易寡妇低下头微笑一会,又把连歪着抬起来,這個微小的动作藏着许多感慨似的,“要是从前,你根本不敢說你爱着哪個女人的话,好像在你看来,你爱上谁都是不应该,你觉得自己不配。其实都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从前,我也并沒有說過你不配。要是你那时候胆子大一点,兴许我們的日子都会不一样。” 良恭把笑容收了收,脚后跟碾着转向河面,放眼远眺着,“眼下你的日子并沒有哪裡不好,何必再說這样的话?” “我又沒有别的意思。”易寡妇嗔一眼,笑着唏嘘,“我也說不清,我就是在想,你這個人放弃什么都是轻而易举的样子,总是觉得反正沒有比眼下更坏,所以看起来很洒脱,其实是懦弱。不過现在你变了,好像执着了许多。对你来說,倒是好事,否则真要一辈子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說得良恭哑口无言,也体会到自己心内的一点变化,而這点微妙的变化正是妙真带给他的。太阳照到身上来了 ,背上有点发烫,给徐徐的山风吹拂着,又觉得暖热刚好。 丫头出来喊吃饭,良恭跟着往屋裡进去。谢大官人刚睡起来,在桌上打哈欠。良恭看他也觉得有意思,這個人不讲话的时候像個读书人,温文尔雅的,一开口又带着些商人左右逢源的习气。 他自己說:“我从十七岁学做生意,這几年生意做到了京城,京城是何种地方?遍地的官宦,和他们說话,不得不小心奉承着。一来二去,人就益发圆滑了。”說着請良恭落座,吩咐丫头去筛壶酒来。 易寡妇登时斜吊眉眼,拿箸儿毫不客气地打了他一下,“大清早的吃什么酒?不许给他筛!” 那丫头便笑着自行出去,谢大官人只得讪笑两声,招呼良恭吃饭。 良恭端起碗道:“圆滑点也沒什么不好,否则也不能把生意做得那么长远。” “长远不敢当,不過是因为京裡贵人多,最讲究這些香啊粉的,我們的香料在那裡倒好卖。也是個契机,因为家裡有门亲戚在京城捐了個小官,叫我把铺子开到那裡去试试。我想着试试就试试,做生意得有些胆量。想不到先开了家铺子,生意倒红火,后来不知不觉,三家铺子就开了起来。良兄弟要想做這门生意,我的门道倒多哩。” “我又不会制什么香。”良恭笑着摇头,念头渐一转,眼中略微放出光来,“不過我倒向像你打听打听,嘉兴可有什么价钱低些的山头?我想包一個山头来栽种花草,做园景盆栽的生意。” 谢大官人放下碗来笑,“這個生意做得,咱们江南一带,凡富庶人家,都喜歡收拾花园子,一年四季都要花树常开。我听說苏州杭州這样的买卖做得大的人多的是,不過咱们嘉兴是小地方,不比他们,大富大贵的人家多。依我看,只要收拢住几户人家,也有银子赚。只是做這生意也讲究得很呢,单会栽种花草不算,你還得会造景,否则白种些花在园子裡也不好看。现在做官的人家,花园子裡都讲究高雅别致。” 易寡妇道:“這個总难不到良恭,他从前画画,也画些房子园子,我虽然不懂,也看得出美来。” 谢大官人喃喃地瘪着嘴,把脑袋向两边摇晃几下,“哎唷唷,人家的事,你比谁都知道。” 她便发狠拧了他膀子一下,“你再說!再說我撕烂你的嘴!” 两個人打打闹闹地又笑起来,隔会谢大官人搓着膀子笑說:“山头倒還容易,我家庄子上就有個山头闲置着,倒可以给你承包了去,小虽然小些,我想你又不是做木材生意,犯不上弄那么大的。价钱也好說,我不至于坑你就是了。不過远些,在西郊,看你自己觉得好不好。” “不在城内也不怕,城内的山头都是有主的,要不给和尚道士占了去,要不就是官府衙门的。” “那好,回去嘉兴,我领你往我們庄子上去看看。” 两個人有商有量地打算起来,谢大官人给的价钱的确是公道,不過良恭沒敢瞎应承,還是要去瞧過了再說。不在城内可行,但也不好太远,将来马车往城内运送花草不方便。 有时候也怕做折本,因为本钱不是他自己的,身上揣着的是妙真那两万两银子。可只要想想妙真,又壮足了胆气,有十二分的精神来擘画。 却說妙真這头,在六月出阁的时候也算风平浪静,寇家上下送她出门时都笑得合不拢嘴,她自己坐在八人抬的轿子裡却格外平静,既不哭也不闹。 這场喜事办得热闹,传星有意要给她风光,拉出大阵仗,請的二三十人的吹打班子,往衙门裡借了上百人开道迎亲,宴請本地官宦乡绅,酒席连摆了三日,每日有宾客将他那府宅挤得水泄不通,那排场简直不像讨小,倒像是娶妻。 如沁自然不大痛快,却碍于正室体面,从不多說多管,那三日反而打足了精神款待各家女眷。传星素日哪肯如此不计身份地位应酬人?因此如沁跟着在湖州這几年,也不得机会显示自己的贤良。這一闹,倒给她闹了不少好名声出去,无人不說历家二奶奶不亏是名门闺秀,举手投足皆是大家风范。 唯独二姨奶奶文溪不服,想着自己当初进门时的光景,哪裡经得住一比?這日趁着喜事落停,家中清静下来,特地走到正屋裡来向如沁抱怨,“奶奶真是有海一样的肚量,我虽沒到過天子脚下,可也沒听說天子脚下的人家都是摆這样的排场讨小,难道是我见的世面少了?可世面再大,也有礼法家规管束着。二爷這样子铺张奢靡的讨小老婆,年底咱们回京去,给太太老太太听见了,连奶奶也要背個不是。奶奶真就不管管,由得二爷去?” 如沁虽不满,也不至于受她的挑唆。仍旧气定神闲地在榻上翻对账篇子,眼也不看她,“我和二爷是夫妻,替他担個不是也沒什么了不得。我們這宗人家,铺张些也应当应分,又不是叫你出银子,你怕什么呢?你要是不高兴,就直去对二爷說,我做奶奶的哪来好讲這些?” 偏有個婆子此刻进来向如沁回话,“二爷才刚出门的时候吩咐,叫给三姨奶奶屋裡的帘子都换成蟹壳青的苏罗,现下用的那红绫子的,二爷說颜色不好。” 如沁答应下来,“那就取银子去买,明日就换上。” 那婆子答应着出去,文溪本来不得其志,正要走的,听见永芳居裡要换帘子,好不来气,又一屁股坐回椅上,“奶奶听听,那帘子本来就是新挂的,都是好料子,人家外头拿来做衣裳還难得,她還嫌不好。眼看着冬天咱们就要回京去了,還换什么?费银子不說,也费事啊。奶奶一口就答应下来,還不把她惯得不知天高地厚?” 文溪相貌生得好,不跟如沁這样大气端庄的五官一样,她的五官都是圆圆的,小小的,很标志,同时也中规中矩,典型的小家碧玉。她原是平头百姓家出身,给王大人看中了,說服其父母,将其买来奉承传星的。她的小家碧玉极致成了一种小家子气,說话时眉飞色舞,每句话都配合着活灵活现的表情,倒给她那灵秀的五官平添了几分媚态。 当初进门时,如沁一见她就感到一股灰心,因为文溪和她太不一样了。越是不一样的,越是新鲜。以为她必定能长久的笼络住传星,不想传星爱新鲜爱得彻头彻尾,不過半年就恋上了妙真。 前几日如沁初见妙真时也狠狠地惊艳了一回,妙真的相貌气度又不一样了。倘或她是典型的大家闺秀,文溪是典型的小家碧玉,那妙真则是跳出两者之外的,她是钟灵毓秀,是神仙酒醉后的手笔,不规则却流畅的,酝酿着要打破一切时的那种沉静。 如沁虽然也不喜歡她,倒有点放心下来。因为她的出现,恰好证明了這世间永远有推成出新的美人。她相信传星過不了两年,又会恋上崭新的一种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