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有病 第72节 作者:未知 妙真看见他走近碧纱橱内,晃了晃神,“今日元夕,你不在家好好坐着,又跑到這裡来?” “我在家坐着,岂不就沒人陪你了?”邱纶吹了灯笼搁下,自己掣下猩红斗篷,裡头穿一件玉色袄袍,腰间系着锦带,带上嵌着几颗翡翠,穿得百伶百俐的,富贵又精神。 他把手在熏笼上翻两下,就迫不及待向榻上走来,“外头好热闹,你怎的不出去逛逛?” 妙真撇下嘴,了无兴致的样子,“净是在点炮仗,吓人得很,从三十轰隆隆吵下到现在,耳朵都要给轰掉了。” “方才见是花信开门,别的人呢?” “尧哥哥去会朋友去了,林妈妈還是床上睡着,愈发有些不好。老五叔两口,也要回家去瞧瞧,家裡還有儿子儿媳妇。他们是你家的老人,你不知道?” “谁留心他们。”他把手搓了几回,搓得热了,捧着她的脸亲了下嘴,“真是想你,要不是成日在家绊住,我早到你這裡来的。這十来日,你想我不想?” 妙真先撇下嘴以示不屑,后又憋不住笑起来,“不想。” “說谎。”他皱一下鼻子,歪着脑袋贴上去亲她,呼吸唇.舌都勾.缠在一处,要不是听见林妈妈在那边东屋裡问了一声,他也不肯放开。 妙真轻轻吐舌道:“妈妈近日总问你。” “那我過去瞧瞧她。” 于是牵着妙真绕廊過去,进屋两人松开手。林妈妈果然是在床上靠着,床下拢着個炭盆,烧得正旺。烛光火光一病映到她脸上去,映出一片蜡黄。 她自己也觉得是不大熬得住了,因此连日总想着对当面锣对面鼓地对邱纶說道說道。晓得了邱纶是许诺過婚事的,因问他:“你往這裡来,你家裡知道么?” 邱纶一听這话就晓得是過问他和妙真的亲事,自己也变得郑重些,拽了根方凳到床前坐,“今夜還不知道,不過早晚是要知道的。我二哥倒很清楚,也沒置喙什么,可见他就沒什么不答应的。妈妈放心,因节下忙所以才未提起,等這两日应酬完了,家裡清静些,我就与家中商议這事。” 說着抬头笑睇一眼妙真,也是說给她听。 妙真微红着脸将身子一转,去给林妈妈倒了盏热乎的茶。 近前来,林妈妈看见她眼睑下两片快乐晕染开的红云,也就不多问她什么了,只管看着邱纶。她对两人的未来总有点不放心,到底不放心哪裡也說不清,不過是凭着几十年的经验产生的一份感觉。 感觉這东西到底靠不靠得住也不晓得,她老人家把茶一口一口慢慢呷着,仿佛是在考验邱纶的耐心。邱纶也不說什么,只等着她问话,时不时瞟妙真两眼。心裡是有几分急,想着好容易来這一趟,得抓住一切空隙享受那一份浓情蜜意。 林妈妈把茶盅递還妙真,說道:“妙妙是比你长几岁,可她那性情還似個孩子,往后你要肯体谅她些。”說着像前稍稍欠一下,端正起来,“還有她那個病,能不能好也說不准,你们家裡人知道不知道?” 邱纶两手在两膝上轻抓一下,看了下妙真。她已经掉身走开了,去放茶盅。他笑道:“从前也听见些传闻,回头我再对他们细說。我想也沒有什么妨碍,我們家多的是人照料她。” 林妈妈微笑着,有许多问的,然而這时候即便问出来也沒有确切的答案,只好說:“其实做夫妻,只要你们两個高兴,别人怎样倒是不大要紧。” 邱纶频频点头,林妈妈也并未得到安心,白问了一场,只得放他两個出去。 這厢转回正屋,妙真便问:“你吃不吃元宵?叫花信煮一碗上来。” “谁還吃得下?在家不停歇吃了一日。”趁她還未落座,邱纶笑着上去,在榻前搂住她亲了一阵。 忽然哪裡在放烟火,“砰砰”几声,妙真吓了一條,闪躲两下。邱纶就觉得此刻亲.热有些不大合宜,好像趁夜赶到這裡来,就是为了要来做這事似的,竟是個色.中恶鬼。 他是不怕人這样想他,就怕妙真這样想着要不高兴。女人怪得很,在這件事情上,急一分不行,缓一分也不好。 便又稍稍放开她,双臂从她背上不松不紧地落在她腰间。望着窗外笑說:“街上开了灯市,正是热闹,我带你逛逛去好不好?” 妙真将手放在他胸膛裡,竖起耳朵听,果然听见些喧嚣。她也是爱热闹的人,是不得不冷清在這裡,要出去逛,就她与花信两個,又觉孤单。他陪着去,自然肯答应,便嬉笑着点头,“叫花信点两盏灯笼。” 這般三人走到大街上来,汇入人潮。见甚为拥挤,两边摊贩把街道占了大半,卖各式的玩意,各样花灯挑得高高的在现搭的架子上。又听见锣震鼓动,百戏杂耍,也有舞龙队伍,擎着一條几丈长的赤金龙,一路游来。 邱纶只怕给挤散了,路上紧贴着妙真。看见有些轻浮子弟直直走来,不似要避开的样子,就将妙真往身边拉一下,拿眼狠乜那些子弟。 不觉随耍龙的队伍走到盘云街上来,妙真远远看见她家那宅子一片黯然,便走過去瞧。见大门紧锁,当中贴着封條,透過门缝往裡瞧,在凄冷的一片月光裡,杂草丛生,枯叶遍地。 邱纶怕她看了伤心,欲拉她走,“咱们再往别处逛逛去。” 妙真流连几步,随他走了。从巷子裡穿到对街,又经過這房子的角门。仿佛看见门下抱鼓石旁边窝着個黑影,妙真拿灯笼去照,照见一只灰凛凛的大狼狗。 那狗原是睡着的,鼻翼抽动两下,慢慢抬起脑袋来看她。 她陡地认出来,可不就是从前总上她们柴房裡讨饭吃的那只领头的狼狗?连花信也拉她一下,“姑娘,這像是从前老上咱们家来的那條狗!” 那狗立起来,却是颤颤巍巍的,有些站不住。它瘦了许多,也像老了,真是光阴荏苒。妙真忽然鼻子一酸,落下泪,弯腰去摸它一把,“你怎么還在這裡呢?” 它倒不曾再躲开,妙真又抚他脑袋两下,“這裡再沒饭给你吃了,還守在這裡做什么?” 它看她一眼,又慢慢卧了回去。妙真一时只管望着它出神。邱纶举起灯笼,照见她脸上有一行泪,就不肯在這裡耽搁了,拉着她一径踅出巷去。心裡想,這时候說什么只怕都不能够宽慰妙真,她沒了亲人,流离在外,只有尽快给她一個家,才是最好的抚慰。 因此后半夜回去也未睡,窝在床上想這桩婚事。一番打算,次日起来,就往他大哥房裡去,又打发丫头請了他二哥過来。 大爷常陪着邱老爷在苏州,此番回来,也有许多生意场上的朋友应酬,正忙得要紧。因此不耐烦,怪邱纶将他绊在這裡,“外头许多事還不够我忙的,你倒耽误我做什么?你能有什么正经事?” 正說着,见他二哥进来,邱纶便去拉他,“我這事二哥早知道的,二哥,你替我說。” 他二哥笑睇他一眼,走到椅上去同大哥坐着,“我不知道,你要說就說,不說我吃杯茶就走了。” 大爷睃他二人两眼,忖度着老二這态度像是有意避之,又想邱纶一向无大事,就起身要走,“我還忙得很,有什么事再說。” 邱纶忙上前打拱,“大哥大哥,你先坐着。”說着抻起腰,把鼻子摸一摸,“我是說我的婚事,是不是正经大事?我想娶尤家大小姐做咱们家的三奶奶,你们替我擘画擘画,如何到爹面前去說。” 大爷才端起茶吹两口,听见這话,“咣”地落下盖子,“你是說从前尤家那個尤妙真?” 二爷散漫地搭了一腔,“可不就是她。” 邱纶忙要把和妙真在常州重逢的事情說给他们听,才起個头,大爷就板下脸来,“你不要說了,我知道。为這事,爹怄得半死,說让你到常州去是要你学着长进,你倒好,非但毫无长进,還和個女人纠缠不休,還掺和人家亲戚间的事。我倒要问问你,你嫌丢人丢不够怎的?头些年不顾家裡的体面,一径跑到他尤家去闹,闹得满亭皆知,就是如今,還有人拿這事說笑!” “那都是从前的事了嘛,眼下情形大不一样了,妙真已经答应我了,如今她沒有了父母,亲戚也不管她,她自己的事自己說了算。這会一定是准的,不会闹什么笑话。” 說到此节,二爷嗤笑了一声,歪着眼刮那茶沫子,“你還真是好意思說,不闹什么笑话?不闹笑话你成日往九裡巷跑什么?一去深更半夜的才回家来,這還不够人笑话的?” 大爷一头雾水,扭头问:“九裡巷是怎么回事?” “這小子向我讨借九裡巷的房子,要把人安顿在那裡,我受不得他歪缠,就应承了。原本那尤大姑娘回嘉兴来,一时沒地方住,咱们两家也算是旧识,借她個地方落脚也沒什么要紧。可這小子见天往那头去,弄得像個什么?像個养了個外宅在那裡。” 大爷一听這话,益发有气生,“你還好意思来跟我們商议這事?正经小姐,谁如此做派?怪道在苏州的时候就有人来說,那是個狐狸精。从前也听說她是個绝色人物,可不就是狐狸精么?這样的人,断然做不得正房奶奶。何况她一個孤女,和咱们家结亲,对咱们家有什么助益的地方?” 邱纶把嘴一撇,斜乜着他道:“你做什么都要讲究個好处,真格是走南闯北做生意的人。我不是你,我不想那些,我只要我喜歡就认准了。” 大爷冷笑道:“你要是我那還了得?咱们邱家迟早败在你手裡!亏得你是老三,不要你来做個顶梁柱。可你這不成器的东西,不要你有大出息,你也别扯后腿啊,你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不是四处花钱就是净给家裡丢人现眼。這事你别想,我不答应,你二哥也不能答应。” 說着拔座起来,懒得再和他缠,忙着出去了。 邱纶喊两声喊他不会,掉头来又要和他二哥說话。不想二爷也不愿理会,笑着起身,“大哥這话說得不错,你任性也要有個限度,婚姻大事,不由得你乱作。你要是实在舍不得丢开手,那房子就送给你了,你长长久久把她养在那裡,等你娶了妻,再接她回家来也使得。” 言讫也剪着條胳膊飘飘摇摇地踅出房去。邱纶满筐话還有一多半未說,就遭此拒,怄得在那裡攒愁蹙恨。 待要走,见他大嫂眉地捉裙进来,看见他一脸倒霉相,便笑着调侃,“三弟,這是我的屋子,怎么我进来你還不高兴啊?” 邱纶勉强向她打個拱,“大嫂,還以为你不在家呢。” 大奶奶外头进来,在廊下听了他们兄弟半晌的话。知道事情始末,就笑着摁他坐下,一面吩咐丫头上茶,“你猜我刚从哪裡回来?” 邱纶最不喜歡他這大嫂,因是宁波嫁来的,在這裡沒有什么娘家亲戚,唯恐這裡有人欺负了她,就来個先下手为强,闲来无事最爱架桥拨火。邱夫人正是烦嫌她這一点,才打发他跟着大爷一道往苏州去的。 他不耐烦地睇她一眼,“還用說,一定是从太太屋裡回来的,太太屋裡来的女客多,热闹嘛,大嫂最爱凑热闹。” 大奶奶暗横他一眼,接過丫头手裡茶,又是一张故作高深的笑脸,“我今天可不是闲凑热闹,今日来的客人裡,有一位欧家小姐。他们家是做顽器生意的,太太昨日下帖子請客时,特地嘱咐,請這位欧夫人将她的千金带来,你想是什么意思?” 邱纶想到前些时他二嫂也說過這欧家,就是再笨,這会也领悟些意思。便一下站起来,“那不行!我不管什么欧不欧家,谁家的小姐我都不要!” 說话就冲出门去,要转到他娘屋裡去理论。 第64章 天地浮萍 (十一) 這厢骙瞿至邱夫人房裡, 不见人,看见丫头们在收拾茶碗果碟,拉一個问,說邱夫人送客往门上去了, 邱纶便在屋裡坐等。 不一时邱夫人回来, 见他仰面坐在椅上,两腿长长地伸着, 走来把他打一下, “這孩子, 坐沒坐相站沒站相的, 叫你爹看见, 又要骂你。” 說罢踅进罩屏内, 邱纶忙跟着进去, “娘,您這裡方才来了客?我听說是什么欧家?您是不是看上了他们家的小姐,预备着說给我做媳妇?” 邱夫人榻上坐下,笑着斜他一眼, “你的信倒快。既知道, 就该早来看一眼這欧家小姐,相貌不必說它,說她那性情,倒跟你有几分像,直来直去的爽快人, 你们俩要是做了夫妻, 一定对脾气。” “谁要同她做夫妻?這事我不答应啊!”邱纶急得在她面前踱两步。 “說起你的婚事, 你总是這不答应那不答应,就怕娶了媳妇来管束你。先前你還小, 也依得,這回可不成,多大了啊?该是成家立业的时候了,再随你胡混下去還了得?你爹昨晚上還和我說這事,很赞同這欧家的小姐。咱们两家都做着朝廷的生意,也是门当户对的,哪裡不好?你還不答应,怎的,你想娶月裡的嫦娥娘娘不成?” 邱纶走到那头坐下,一头仰倒,“成亲也成得,但不要和她成亲,我心裡另外有個人。” 邱夫人搭過一條胳膊,欠在炕桌上,“谁啊?” “尤家那位妙真小姐啊。” 邱夫人“噗嗤”一声笑,“多少年的事情了你還提它,尤家的人早不知都散到哪裡去了。” “我在常州遇见了妙真,是和她一齐回的嘉兴。這次回来,就是打算婚事的。原本一回来就要告诉您,可赶上年下您忙,就沒好說。”邱纶說着,一下撑坐起来,“娘,要不我請她到家来坐坐,您看见她一定喜歡,比家裡两個嫂嫂都强。那個什么欧家小姐,更是给她提鞋也不配。” 邱夫人听见人就在嘉兴,還私定了终身,脸色就一变,把炕桌猛地一拍,“你简直是胡闹!怪道你爹說起你在常州就直骂你,原来你在常州就和她勾搭上了!好你不争气的,你是存心想气死我?你看我這年纪不死,你心裡不踏实是不是?!” 邱纶笑意殆尽,“您這是說的什么话,往年都是你们在劝我成亲,如今我想成亲了,你们又来骂我。妙真到底哪裡得罪了你们?她的相貌您是听說的,嘉兴府她称第二,沒人敢称第一。况且說到家世,我們和尤家也是门当户对。” “那是从前,今日谁和她门当户对?你咒你爹你娘也下大狱?是,我从前就听說過這尤妙真,狐狸精似的人物,那时候我听见就不高兴,你還一味纠缠人家。你跑到他们家去给赶出来的事你忘了?我的脸皮都挂不住!她不得了,那时候瞧不上你,瞧不上咱们家,這时候家裡败了,沒出路了,就想起你来了?沒這样的好事!你又不是拾破烂的。” 說着,邱夫人端正身,两眼狠乜着,“就是你有心要拾這破烂,我和你爹也不答应。你爹往日說起尤家、說起那尤泰丰就气得睡不着,你是想连他也气死啊?” 邱纶又再說了些妙真的好处,他娘只不答应,他见說不通,就丢下话,“反正要娶我就只娶妙真,你和爹商量吧。不然我就出家当和尚,一辈子不娶亲,断子绝孙算了!” 言讫就怀着气走了,這屋裡伺候的媳妇看见,走到邱夫人跟前劝,“太太也不要动气,看咱们三爷這样子,像是打定了主意,可别真叫他出家当了和尚。” 邱夫人挑起眼来一笑,“他做和尚?就是我做了皇上他也做不了和尚。哪個庙裡肯收他這样的?不管他,還是小孩子心性,喜歡什么就一定要,从小就是這样子闹。别的东西倒還可由他,這事情不成,别說老爷不答应,就是我也觉得丢人。听說那尤妙真早许了他们表亲安家,大概是不成了。噢,不成了就回头来找我們,把我們当什么?” 她歪着嘴冷笑几声,就把两個媳妇叫来问一阵。大奶奶只是晨起在廊下听见两句,原不大清楚,却像一清二楚,說得头头是道。 二奶奶知道些,却不大說话,只笑着听大嫂讲,随她如何添油加醋,她也不去插嘴。 邱夫人倒是愿意信二奶奶的话,便暗暗白了大奶奶一眼,转来问她:“我看见過年前那一阵,老三老往你们屋裡去,想必和你们說起過這事的,怎么,你竟半点不知?” 要說一概不知,就是她做嫂子的不理事,放着三弟的事不管。只得如实說:“他对我們說的就跟对太太說的话一样,就是想娶那位尤大姑娘。他二哥沒大理会他,他就暂且作罢了,只要了他二哥在九裡巷的一所房子借给那大姑娘住些日子。” “老.二在九裡桥置办了房子?這事情我怎的一点不知道?” 要說這個,又要牵连出邱绶前几年安置外宅的事,不免惹父母生气。她便微微笑道:“那也沒什么,是人家欠他的钱還不上,就拿家裡的房子抵了债,一向空在那裡。” “那就借给老三了?” “三弟什么脾气您還不知道?不给他,他沒日沒夜地缠人。” 這时大奶奶插进话来,“我說怎么听见门上的下人议论,說三弟這些时出门跟前也不带人,也不套车,独来独往的,常是深更半夜才回来。当他是和朋友吃酒胡混去了吧,又沒闻见他身上有酒味。我看一定是到那房子裡去会那大姑娘去了。太太,不是我多嘴,您也太放纵三弟了,和一個未出阁的姑娘混到三更半夜,面子好看呐?又不是娼.妓粉头。” 邱夫人正是为這事生气,脸色一下冷落。 二奶奶听不惯她這大嫂认不认得都要去诋毁人家两句,便辩白了两句,“那妙真现在嘉兴也沒個靠得住的亲人,和三弟既有成婚之意,两個人来往得勤些,也是情有可原。何况那时节下,她孤苦伶仃如何過节?三弟本是個热心肠的汉子,又是爱慕人家,总是要去帮着张罗過节的事,也沒什么。” 邱夫人对邱纶的气暗暗解了,但对妙真,仍然很不认同,“反正我看這位大姑娘很不成体统,从前满亭人都在议论她长得一副勾魂相貌,一個女人但凡生得太好,总要惹些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