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左手君和大衣君 作者:飘荡墨尔本 飘荡墨尔本 斐一班坐在农用拖拉机的后座。 后面還拖着的那辆即将报废的面包车。 他其实是可以坐在面包车裡面的。 车虽破旧,但车窗還是完好的。 再怎么样都比拖拉机的后座,要挡风得多。 只不過,为了展示自己大冬天都只穿短衣短裤的强壮体魄,斐一班毫不犹豫地選擇了四面透风的拖拉机后座。 究其根本,当然和他对沾染在面跑车鸡血上的飞鸡冤魂的恐惧,沒有半毛钱的关系。 易茗动作利落地发动了拖拉机。 也不知道是什么破烂发动机,那一顿一顿破锣轰鸣,根本就是对“发动机”這三個字的亵渎。 沒過半分钟,斐一班的注意力,就沒办法停留在发动机的声响上了。 那一颠一颠屁股贴铁皮的酸爽,一点都不比他第一次当拉力赛领航员的时候清爽。 刚刚他从易家村开车下来這裡,最多也就五分钟吧? 为什么他都已经在瑟瑟的秋风中,颤抖了十几分钟了,還沒看到那栋有牛津绿厕所的低矮建筑。 那厕所的颜色,是真的有点不太能接受。 就和现在放在他边上的這件绿色的军大衣一样,让人接受无能。 可是,真的好冷! 如果,只是說如果,不把整件衣服穿在身上,就套两只手进去。 应该不算违背,当冻死和沒有衣品只能二选其一,就一定要選擇直接被冻死的原则吧? 斐一班的右手,在“如果”的进程中,下意识地伸进了军大衣的左袖。 等到反应過来,宁死不丢品的斐一班又赶紧把右手抽了出来。 還是直接冻死吧…… 再坚持一下吧…… 应该快到了吧…… 终于,在斐一班彻底丧失原则,把整件军大衣反穿在身上之前的那一秒,他看到了易家村村委会那几個用红油漆写的大字。 那是什么字体啊? 为什么红得那么耀眼? 斐一班快要冻僵的脑子裡,忽然划過一段小时候他爸爸妈妈最喜歡对唱的旋律,并且自动进行了一個字的改编: 字儿为什么這样红 为什么這样红 哎,红得好像 红得好像燃烧的火 它象征着纯洁的友谊和爱情 啊呸! 谁要和一栋厕所都是牛津绿的破建筑培养友谊和爱情? 他莫不是脑子冻出病来了? 易茗从拖拉机上下来,往斐一班坐的地方看了斐一班一眼,就绕到后面把拖過来的面包车给解开。 那一眼,易茗看得极为平静。 脸上也沒有多余的表情。 就和她之前听到斐一班說你怎么這么老的时候,是一样一样的。 那时候,易茗古井无波地看着斐一班回答了三個字:“是很老。”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也沒有生气,也沒有别的什么,就和现在的表情沒有任何区别。 斐一班想過自己那么脱口而出之后会社死,還想了好几個把话找补回来的借口。 比如我說的老是成熟的意思。 再比如你特别有25岁女孩才有的魅力。 在易茗一脸平静地直接承认了是很老之后,斐一班的借口君,也直接胎死腹中。 如果沒有刚刚的那一下古井无波,斐一班可能会觉得,易茗這平静的一眼,肯定沒有把视线聚焦在他的身上,也沒有看到他对军大衣做了什么。 有了刚才的经验,斐一班赶忙把自己浑身上下都打量了一遍。 他的右手已经从“不小心”钻进去的左袖裡面抽出来了。 右手君很乖,并沒有违背斐一班设定的原则,也沒有做出什么有打脸嫌疑的动作。 這就很完美地维持了他大冬天都只穿短衣短裤的人设。 可是。 为什么。 他的左手。 竟然直接把军大衣牢牢地抱在了胸前,像深怕丢了似的。 這就真的有点掉人设了。 斐一班赶紧把左手松开,军大衣顺势掉了一半在他的左腿上,還有另外一半直接和拖拉机的后座,来了一個零距离的亲密接触。 他明明一点都不觉得冷啊! 左手君为什么這么不懂事? 就不能和右手君学学? 既然,犯错的是左手君。 那罚它今天暂停使用,可以嗎? 解完拖面包车的钩子,易茗回到拖拉机后座的位置。 她低头看了一眼几乎已经全部掉在后座地上的军大衣,抬头对斐一班說:“谢谢斐先生帮我接了一下军大衣,要是完全掉地上就脏了還要重新洗了。” 這句话,易茗說的很是真诚。 从眼神到表情。 斐一班愣了愣。 原来還可以這么解释的嗎? 刚刚的事情是這样的 因为拖拉机過于颠簸,原本放在后侧座位的大衣君,一個不小心,就飞离了座位。 等到大衣君想要重新落座的时候,因为過于颠簸,就沒能顺利回到原位。 在大衣君隔壁的左手君,出于邻座乘客的好心,奋不顾身地出手相救。 最终,在左手君好兄弟左腿君的配合下,才让大衣君免于以脸着地,脱离毁容的险境。 尽管大衣君原本就有着地狱般的容颜。 可是,心地善良的左手君在做好人好事的时候,又怎么会计较被帮助的对象是不是脸残呢? 左手君可真是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呢。 不仅拯救了大衣君,還为国家节省了水力资源。 這么美好的左手君,身为领导的斐一班,怎么可能忍心继续惩罚? 看在易茗這么诚心帮大衣君道谢的份上。 斐一班也只能勉为其难地替左手君回了一句:“不客气。” 并且收回对左手君做出的惩罚。 处理完左手君的問題,斐一班不免开始怀疑,這個叫易茗的大姐姐,是不是根本就沒有生气的情绪? 刚刚那种现场打脸的状况,要是换成是他任意时期的同学,不论是善意的调侃,還是恶意的取笑,肯定都要问上一句:你不說這点温差不算什么的嗎? 易茗怎么還会给他台阶下? 是因为這位姐姐诶年纪大嗎? 原来,女人年纪大了之后,脾气是可以好成這样的啊! 铁一般的事实,刷新了斐一班的认知。 改明儿他回去找超模,也要找比他至少大三岁的。 女大三脾气憨。 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就问香不香? 就這样,斐一班对即将投入他怀抱的超模,有了更为具体的人物速写。 从拖拉机上下来,斐一班就看到易存章带了好多人朝村委会過来,男男女女的,多半都和易存章差不多的年纪。 看到斐一班,易存章加快了脚步。 健步如飞到原本微微有些驼的背,都直了起来。 “斐先生,屋裡喝茶。”村委会主任非常热情地,用他看起来不知道多久沒有洗干净過的手,邀請斐一班到村委会喝茶。 为什么一個两個的,都喊他喝茶? 這穷乡僻壤的,能有什么好茶? 他可是家裡卖出去的锁能绕地球一圈半的锁厂贵公子,平日裡就算喝咖啡,也只喝慈善拍卖的鲁瓦克。 要是易存章用這双看起来乌漆嘛黑的手给他泡茶,那他应该還沒有喝进嘴裡就会直接吐吧? 一双不好看的手,看起来能好喝嗎? 千般不情万般不愿地,斐一班還是再次踏进了拥有牛津绿厕所的一家村村委会。 他只說大冬天都短衣短裤,有沒說会穿成這样在户外散步。 村长一进村委会,就往放了一堆满是茶渍的功夫茶具的地方去。 那架势,绝对是要给斐一班露一手。 他今天不是来過一次村委会嗎? 那一次,易存章给他端来的不是一個大玻璃杯的茶嗎? 虽然他之前也是一口都沒喝,那也比现在這個连器皿都透着股反胃感的要强吧? 厕所都土成牛津绿了,喝茶为什么還要喝功夫茶? 关键這茶具本来就够慎人了,如果再加上易存章的那双手。 他就算连续24小时都沒有喝到一滴水,都不会对這样的茶,产生一丁点的欲望。 可是,现在不比刚才。 刚才他還可以开着即将报废的面包车說走就走。 现在的他…… 哎,不提也罢。 怎么样才能既在村委会坐着,又不喝易存章泡的茶呢? 决策者在這個时候,应该怎么做出决策? 易茗在這個时候走了进来。 “易茗……咳咳……” 既然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年纪,绅士礼貌且有风度的斐一班,肯定是要叫姐姐的。 可让他一個大老爷们,管一個看起来還沒成年的女生叫姐姐,他又实在是叫不出口。 值得假装咳嗽清了清嗓子。 “你给我泡吧。”斐一班迅速找回了成熟严谨且稳重的决策者人设。 “我的茶艺可不敢和村长比。”易茗笑着回应。 决策者通常都不喜歡有人质疑自己的决定。 斐一班根本不管易茗說什么,直接压着声音提醒一句:“洗了手再泡。” 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村长的手,可能只是看起来黑。 易茗的手,可是刚刚和沾染了飞鸡DNA的“凶车”,有過足以破坏凶案现场程度的亲密接触的。 要不,這茶就不喝了吧? 他堂堂一個决策者,還能拒绝不了一杯茶? “斐先生让你去洗手,你還不赶紧去?”易存章见易茗站着不动,就开始催促。 原来跟在易存章后面的一堆男男女女,在這個时候,走进了村委会。 看着易茗走向牛津绿的背影,一個眉心长了一颗痦子的大妈问旁边穿黑衣服的大妈:“這是彩蝶家那個茗娃子嗎?” 黑衣服的大妈說:“可不就是嗎?她怎么還有脸回来啊?” 說完,黑衣服大妈转头问一個穿花衣服的大妈:“村长媳妇儿,你知道咋回事不?” “這不昨天夜裡回来的嘛!”身为村长媳妇儿,花衣服的大妈显然知道得要多一点,“申飞兄弟都被他气得躺床上现在還起不来呢。” “哎哟诶,這可真是造孽啊。”痦子大妈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感慨。 “可真是够沒良心的。”黑衣大妈也表达了自己的感叹,“申飞兄弟這捡……” “你這老娘客,你這么多嘴干什么?”一個穿着军大衣的大爷把痦子大妈给训斥了一顿,“這投资者說不定就是茗娃子带来的。我們村都多少年,沒有人来考察過了?” 穿着军大衣的大爷,提醒自家媳妇說话過過脑子。 易存章的媳妇听了,老大不高兴:“這是存章求爷爷告奶奶给求来的,你快别给那破烂玩意儿脸上贴金了。” 斐一班非常不喜歡這些人在易茗背后的议论。 是当他不存在? 還是质疑他赛车工程专业顶级的听力。 一公裡之外的发动机有沒有故障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何况一群人在他面前不到三米的地方比比叨。 关键是,他耳朵受点荼毒也沒什么。 這些人這么议论,就不考虑一下当事人易茗姐姐的感受嗎? 是觉得村委会的空间很大,還是觉得牛津绿的厕所隔音很好? 想到這儿,斐一班沒来由地生气: 我斐一班看不上的女人,你们凭什么也看不上? 分享到: 飘荡墨尔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