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禁制 作者:豆子惹的祸 “引魂灯!” 小易眯着秀气的大眼睛,盯着天空中那一盏诡异的绿色。 温乐阳百忙之中摸出了两根胡萝卜,分给小丫头一根:“什么东西?” 小易举着胡萝卜气的直跺脚:“你怎么什么也不知道,這是引魂灯,乌鸦岭的人用它来引尸指路!爷爷去对付七娘山的苗子,乌鸦岭的人趁机上来了,怎么办?!”乌鸦岭的人,养死尸、炼死尸、操控死尸,凭的既不是山宗道法也不是南疆巫术,而是拓斜传承下来的诡异方法,在世人的眼中是百分百的邪法。 “不過……”温小易停顿了一下,望着天空裡墨汁一样的乌云,在眉心中皱起了一個可爱的问号:“乌鸦岭的人怎么敢在這时候放引魂灯呢?” 温乐阳好整以暇的咬下一截胡萝卜:“他们连這裡都敢来,還有什么不敢干的!” 温小易撇了撇嘴巴,先小声嘀咕了一句‘不学无术’,然后加快语速给他解释:“乌鸦岭的引魂灯,和苗不交的本命蛊一样,都是用心血释放的,引魂灯最怕雨水,一旦被浇熄了放灯的人会被反噬重伤。” 温乐阳笑了,下雨天不能放风筝。 温小易略带惊讶的看了他一眼,這個时候還能笑得出。 刚才還满脸焦急恨不得上树的温乐阳现在仿佛变了個人,一脸稳重而笃定的微笑,香甜的嚼着胡萝卜。 “你有办法对付?” 温乐阳被小丫头一句话打回了原形,撇着嘴巴苦笑摇头:“不能跑也不能躲,還怕個屁!”說着神色又郑重了起来:“你快躲回屋,除非我喊你,否则听到什么动静也别出来。” 小易坚决的摇摇头:“還是跟着你安全些。” 吱吱呀呀,刚才和温乐阳說话的那個老头子温树林又步履蹒跚的走出来,手裡扛着一個长條形的包裹:“這個给你们,可能有用!”說完把包袱往小易怀裡一塞,又回去了。他回去可比出来走的快多了。 温乐江和小丫头无限憧憬的打开包裹一看,一只长满了铁锈的长柄鸟铳。喇叭口的。在把手上還系着几個小皮口袋,分别装着铁砂、火药、火石火捻,這种东西极其古老,制造年代要追溯的晚清,操作复杂不說,射程也很短,打乒乓球输急眼了可以派上用场,如果打的是網球就沒什么用了,除非对方是個近網型选手。 温小易很聪明,鼓捣了一会就明白了鸟铳的用法,先往枪口裡塞上铁砂子和火药,把纸捻从枪膛中串出来,最后打了几下火石点燃,枪口朝天的嘟囔着:“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轰的一声,一蓬黑烟冒了起来,温小易手脚发颤开始在原地转圈。 别說,老东西的质量就是好,這么多年了還能用。 引魂灯闪烁着幽绿色的光芒,在漆黑一团的夜空裡异常醒目,不久之后就已经飘到了红叶林的上空。 温乐阳和温小易迎着‘引魂灯’飘来的方向,走到了红叶林的南方。 温乐阳眯起眼睛望着半空,低声对吩咐小易:“帮我上膛!”引魂灯是一個绿色的灯笼,在他们头顶大约二十米左右静静悬浮。 温小易手脚麻利,很快就铁砂子、火药和纸捻装好,递给温乐阳:“太高了吧,恐怕打不到。” “试试吧!”温乐阳瞄准,随即发现鸟铳压根沒准星,他倒是的确沒见過喇叭口的枪還有准星的。 轰然巨响,浓浓的黑烟弥漫,遽然半空中一声凄厉的惨号,一個硕大的人影随着枪声重重摔在了地上,温乐阳一把把小易掩在身后快步后退,随手把火铳扔到一旁,两手的食指和尾指微微在袖口上一扣,已经挑起了一抹剧毒。温家人弹指的脆响,对于一般人来說就是阎罗的狂笑。 阿猿捂着千疮百孔的屁股,幽怨的看了两個人一眼,跳着脚跑了。 温乐阳满脸歉意,对着阿猿一瘸一拐的背影解释着:“那個枪,一打一大片……”引魂灯依旧悬在半空,绿色的火焰仿佛更加妖娆了些。 窒闷的空气裡多了些腐臭的味道。红叶林所在的山脚下也隐隐回荡起闷响。 小易又跑過去捡起了鸟铳,和温乐阳比起来,小丫头对大喇叭好像更有信心:“尸煞应该也进不了林子,爷爷的禁制,不光是对付活人的。” 两千多年裡,温、苗、骆三家之间虽然沒有直接的冲突,但是也都是把对方当成假想敌,四老爷在林子边缘的布下的禁制中自然也有对付尸煞的手段。 一层层的腥风跌宕咆哮,粘稠咸腥的恶臭惊涛骇浪般一刻不停的扑上红叶林,山下的密林中一條粗大的黑线飞扑而至,两边的树木都在不甘的哀号中折断,十几分钟的功夫,一條粗大到骇人听闻的巨蟒从山下窜进了林子。蛇身比最大号的磨盘還大,一路游弋過来,稍微细一些的小树都被它巨大的身体碾成碾成了碎木。 黑云中万道紫弧掠過,旋即整片天空都被叶脉般的闪电割碎,沉闷的雷声开始滚滚激荡,与大蛇轰轰然碾過山林的声音混在一起,煌煌天威,彻底炸碎了大山的沉寂! 暴雨将至! 温乐阳从沒见過這么大的蟒蛇,估计一個人站着走进蛇肚子裡都不带卡嗓子眼的,小易哎哟一声,惊骇下大喇叭无意中对准了温乐阳的脑袋:“骆家的人怎么還会引蛇?” 温乐阳赶紧向一旁跳开,就算鸟铳的力量小,走火以后想要制造個温大麻子還不成問題。 更让他们意外的是,谁也沒想到自己家的后院裡還藏着這么個大家伙,一個乡镇级的肉联厂都不够它三天的饭量。 就在巨蟒扑进林子的瞬间,周围的树木猛地像筛糠一样颤抖起来,千万片红叶从枝头剥离,婉转曼妙的飘落而下,原本别具风情的红叶林,在转眼间变得凄迷如梦,千万片红叶交织落索,一场红雨在林中渐渐弥漫,直到遮掩住空气,遮掩住视线,遮掩住呼吸。 温乐阳和小易都被突如其来的美景惊呆了。 极美与死亡,只有一叶之隔。 红叶在空中流转,仿佛還在回头望着她曾经栖息過的枝头,终于汇聚成百丈红帘,飘舞而落。 可是地上却沒有一片红叶。 所有的红叶,都仿佛长了眼睛,用最完美的舞姿,最后轻轻贴合在巨蟒身上。 每一片红叶贴合,大蛇的身子都会痛苦的颤动,继而昂昂惨叫,奋力挣扎。 沒過多少时候,几十米长的巨蟒除了头眼之外,整個身体都被红叶一层又一层的包裹起来,浓稠的黑汁在从巨蟒身上不停涌出,蔓延過红叶的缝隙溅射在地面上,扬起了丝丝缕缕的灰烟。 红叶中蕴有腐蚀的剧毒,這样的攻击别說只是一條蛇,就算进来的是個变形金刚迟早也会变成一团铁疙瘩。 温乐阳兴奋的瞪大双眼,树只是普通的红叶樟,温四老爷就算再闲得沒事干,也不可能把每片叶子都刷上毒药,這树一到冬天就落叶,工作重复率太高。 毒是下在树根上的。 温小易也眉飞色舞一脸骄傲的对着他說:“爷爷說過,這剂方子叫软红十丈!” 這個名字說明四老爷是個古典浪漫主义者,心思比脸上的皱纹還要细腻。 大蛇不甘的挣动,每次抖动中,都会有大块大块的灰白色的碎肉从身体上剥落,在令人牙酸反胃的吱吱声裡跳动几下,慢慢化成黑水。 ‘软红十丈’无论是活人死人都受不了,不出片刻就会被红叶中的剧毒腐蚀成一滩黑水,不過四老爷显然沒想到闯进来林子的竟然会是這么一個大家伙,虽然身体早已经千疮百孔,但是還能爬。 一边痛苦的挣扎着,巨蟒一边高昂蛇头对着半空上的引魂灯,根本无视温乐阳和小易。 眼看着即将被腐蚀殆尽的时候,大蛇突然一跳,在万千红叶的包裹下,就像一條愤怒的红龙激射而起! 巨蟒的身体沒窜起多远,猛地一僵,就从半空中重重的跌落,红叶重重包裹之下,蛇身已经变得坑坑洼洼,到处是脸盆般大小的洞子,就算真是辆火车伤成這样现在也该死了。 天空中的闪电又复织连成片,刹那照亮天空。 巨蟒的身体轰然落地,早就被剧毒腐蚀不堪的身体刚一接触地面,就被摔得四散崩碎,林间的空地上,到处都是散碎的鳞片与碎肉。 温乐阳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喃喃的低声叹谓:“软红十丈!”伸手从怀裡掏出了一根胡萝卜,一撅两断,递给了温小易一半。 一场叶雨之后,枝头依旧挂着无数红叶,有四老爷的‘软红十丈’,再来几條這种大蛇也都一起收拾了。 小丫头扛着大喇叭伸手去接胡萝卜,温乐阳那边却沒撒手,他正盯着巨蟒的脑袋,有些发愣…… 巨蟒来的时候声势浩大,随即红叶纷飞恶兽翻滚,天空中层层闪电浩浩焦雷,现在巨蟒终于被‘软红十丈’杀死,刚刚還在狂怒沸腾的天地突然安静下来,所有的声音都随着巨蟒伏诛而瞬间消失。温乐阳這时才发现,那條蟒蛇不对劲。 它沒有眼睛。 茶杯口大小的眼眶裡根本沒有眼珠,只是一对深邃的黑窟窿,一些饱受惊吓的蛆虫正拱着肥胖的身子,吃力的从裡面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