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怪物 作者:豆子惹的祸 当年老道帮過苗不交的情分,小蚩毛纠从沒一刻忘過,稳稳地一步踏出,挡在了稽非的身前。 挤在他们身旁的化境修士们,先前都被独眼龙弹指杀人的气势所夺,现在看到又有人出头,脸上的神态各异,或惋惜或钦佩,或兴奋或恐惧,可身形却全都不约而同的向后散开,生怕瘦子再度出手时殃及池鱼。 蚩毛纠有些烦躁的皱了皱眉头,在他身后的稽非老道呵呵低笑:“化境裡的人就是這样,倒不是說他们沒有骨气,不過能不出头的时候,打死他们也不会上前一步!” 水镜和尚的心思比起稽非来差远了,忍不住低声喃喃的骂了句:“這裡上万修士,竟然被十几個人挡住了?一人扔一道法咒,也把他们压成肉泥了!” 瞎子却摇了摇头:“话是沒错,可总要有個领头的才好,对面那些人实力太强,谁也不想当出头鸟。” 稽非道骨仙风的微微一笑:“他们很强么?却不在我的眼裡......” 几個人說话的时候,蚩毛纠依旧和独眼龙剑拔弩张的对峙着。 坐在温乐阳怀裡的娃娃明显紧张了,全身都紧梆梆的有些僵硬。 温乐阳神色倒是轻松地很,笑着安慰娃娃:“独眼龙差远了,蚩毛纠想要戳瞎他的眼睛,比戳瞎自己還容易......”独眼龙的实力,比起小兔妖善断還不如,蚩毛纠想要杀他根本就不费事。 蚩毛纠被温乐阳的话给气乐了,回头瞪了他一眼,這是独眼龙狠狠的骂了句什么,悬在跟前的飞剑一振,闪电般向着蚩毛纠飞袭而至。 小蚩毛纠目光不屑,独眼龙的偷袭在他眼裡连慢动作的算不上,根本不理会飞剑,身形一晃绕开了飞剑,欺身而进,独眼龙大吃了一惊,双手练练捏动剑诀,把飞剑招了回来护在身旁,蚩毛纠围绕着他急转了好几圈,好像找不到下手的时机,终于长出一口浊气又退回到温乐阳的身边。 独眼龙哪裡肯依,再度催动飞剑想要攻杀蚩毛纠,就在這时候,从温乐阳身后的人群裡,突然有人高声悬念道号,天上同时出现了几十把赤红色的长剑,转眼凝聚成阵,汇成一條火光荡漾的赤练,啪的一声闷响,正抽在独眼龙的飞剑上,替蚩毛纠挡开了敌人的袭击。 化境的众人不约而同的低呼一声,沒想到還有人会动手,呼啦啦的闪得很远。 一個有些熟悉的声音,滚荡着一份蓬勃的怒气铿锵响起:“出口之外,即便是龙潭虎穴,诸位提醒過后也便是仁至义尽了,你们却一言不合边出手杀人,若說沒有什么图谋,真把者千万修士都当成傻瓜了!” 话音落处,立刻在化境中引起了一片附和。 一個须发皆白的侏儒老道大步跨出,在他身后還有二十多個年轻道人。 温乐阳和蚩毛纠又是诧异又是开心的对望了一眼,祁连仙宗的人也在化境裡。 祁连仙宗虽然隐居销金窝,沒落了两千年,但老牌正道门宗的那份侠骨,敲一敲還是铮铮的响。 独眼龙沒想到化境裡還有人能挡住自己的飞剑袭杀,眼神更加戾虐了,毒蛇般瞪着侏儒老道道:“你们是谁?” 侏儒老道却摇了摇头:“落魄之人還說什么...” 温乐阳不等侏儒老道說完,就伸手指向独眼龙骂道:“孤陋寡闻的小妖,连祁连仙宗的名头都不知道!” 說完,温乐阳转向侏儒老道,恭恭敬敬的施了個礼:“后生晚辈,一切听凭祁连仙宗诸位仙长吩咐!”他一直对這一脉弟子心怀愧疚,脑筋急转之间,就打算把带领上万修士离开化境的大名声送给他们。 侏儒老道却糊涂了,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眼前這個脸像橘子皮似的中年壮汉怎么会知道自己的来历,犹豫着還了個礼,连說不敢当。 他们說话的功夫,蚩毛纠从温乐阳怀裡接過来娃娃放在地上,笑呵呵的說:“刚才我揪了独眼龙一根头发,你来還是我来?” 娃娃的神色跃跃欲试,不過最后還是摇摇头,蚩毛纠也不着急,继续笑道:“那你看好了!”說着,把头发放在口中咬断一半,一边咀嚼着一边无比缓慢的念诵巫咒,最后一抻脖子咽了下去,跟着又举起另外半根头发,竟从自己的眼角处缓缓地扎了进去,直到只剩下一個小小的线头,才又慢慢的抽楼出来。。。。。。 独眼龙祖上千万年裡都不曾涉足修真道,他刚才也就是随口一问,压根就沒听說過祁连仙宗,冷森森的目光始终在祁连弟子身上打转。 侏儒老道毫不示弱,目光炯炯有神,和独眼龙对望。 站在独眼龙身边的那個娇美丨忍不住怒道:“矮子老道,你看我做什么!” 稽非老道开口打了個哈哈,瞪向独眼龙,毫不客气的骂道:“沒听說過祁连仙宗的威名,這也难怪,当年仙长仗剑行道之时,你家的祖宗還在娘胎裡打转!” 独眼龙勃然大怒,眼珠一转狠狠的盯向稽非,正要不過一切发动剑诀诛灭他的时候,稽非老道突然跳了起来,哈哈大笑着伸手猛拍蚩毛纠的肩膀:“他又瞪我来着……” 话音未落,蚩毛纠把手裡那半根独眼龙的头发迎风一抖! 独眼龙束在脑后的长发豁然炸开,张牙舞爪的随风而舞,一股爆烈的气势豁然狰狞散开! 蚩毛纠小动作不停,把手裡的头发像拧麻花似的迅速扭转,最后又是一弯,一送。 所有人都以为独眼龙披头散发的想要发动神通,祁连弟子们也齐声叱喝,半空裡的赤练横斜,摆了個攻守兼备的阵势。 可谁也沒想到,独眼龙那满头长发根根纠缠转眼拧成了一根乌黑油亮的大辫,随即转了個方向,诡异的从他的脑后弯過来,辫稍锋锐如失,在啵的一声轻响裡,稳稳地扎进了独眼龙唯一的眼眶裡。 独眼龙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捂住眼睛长声惨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稽非老道从一旁彻底看直了眼,温、苗、骆三家各有绝学,可說到最诡异的最让人毛骨悚然的,非青苗的巫蛊莫属。 水镜和尚也情不自禁的抹了抹自己的脑袋,喃喃的說了句:“幸亏和尚平时都是光脑壳!” 在场泱泱万人,一時間全都震惊在当场,每個人的心中都只想着一件事:刚才那個丑陋的胖婆娘說了一句:再看一眼,我便戳瞎你! 独眼龙又看了稽非一眼。 被戳瞎了。 蚩毛纠吧手裡的半截头发扔在地上,走上两步对着一样目瞪口呆的侏儒老道,操着和温乐阳一摸一样的口吻,恭恭敬敬的說道:“晚生后辈,一切以祁连仙宗一众仙长马首是瞻。” 侏儒老道情不自禁的說了句:“真的假的?”有些失神的目光从蚩毛纠身旁滑過,落在了水镜和尚脸上。 水镜赶忙点头:“真的,真的!” 侏儒老道目光一转,又望向稽非唠叨,问水镜:“你說什么?” 這时,一個挺漂亮的女孩悄无声息的钻到了温乐阳等人身边,低低的說道:“屠大家代七位彩虹尊主,拜過诸位拓斜传人!若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一声。” 温乐阳愣了片刻,才明白‘七位彩虹尊主’是谁,忍不住露出了個笑容,问那個女孩:“彩虹兄弟也在這裡?” 年轻女孩挺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七位尊主不在,带领咱们的是屠米,屠大家!” 就在温乐阳還在琢磨屠米是哪一位的时候,一個切金断玉般的声音又从人群裡响了起来:“晚生后辈谨准祁连仙长谕令!”說话时,一個足足四百斤的胖女人遥遥晃晃的挤了出来,对着侏儒老道飘飘万福,露出了一個油腻的笑容。 温乐阳恍惚间女人有些眼熟,随即想了起来,她是世宗的高手,七個彩虹胖子之下的高级首领,当初就是他指挥着世宗的人围攻乌鸦岭的。。。 温乐阳笑了,原来化境裡的老熟人還真不少。 屠米的特征太明显了,温乐阳想记不起来都不行。 在屠米身后,沒跟着什么人,可随着他的话,从人群裡豁然升起了百多件各色法宝,齐刷刷的指向了对面那十几個封住出口的道士,与此同时从各個方向都响起了铿锵的段唱:“谨准祁连仙长法令!” 屠米是彩虹胖子的心腹,为人更为精明能干,他几次听到彩虹提起過青苗巫术种种匪夷所思的手段,也听說過拓协弟子和祁连仙宗的渊源,现在虽沒认出温乐阳等人的真实身份,但也能才出蚩毛纠来自乌鸦岭。 眼下的情势虽然還不明朗,但对面那十几個修士,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场中万中都杀了,屠米立刻走了出来,要把這份人情送给斜传人。 屠米這次来化境,事关世宗一次重大的采买,一般的小事也犯不着让她亲自出马,带来的人手着实不少。 侏儒老道满头雾水,可也不耽误心裡那份飘飘欲仙,小蚩毛纠和屠米两個胖女人左右侍立,身后一众祁连弟子手捏法诀,半空中一條赤练斩风横断,着实算得上威风淋漓(威风凛凛?)! 温乐阳对着身边那個世宗弟子笑道:“代我回复屠大家,温乐阳、蚩毛纠承下這分情谊。” 那個女孩虽然干练,可也還是忍不住啊了一声!脸上几颗小小的雀斑都有些发亮。温乐阳自己都不知道,他现在实在太有名了,屠米能把這份人情送到她手上,此行就足够赚了。 独眼龙的那十几個同伴個個脸色阴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在犹豫是不是该再动手杀一儆百。 而温乐阳身后的大群修士现在都来了精神,叫骂声越来越响亮,一件件法宝耀武扬威的盘旋,大有再不让路立刻砸過去的架势。 先前站在独眼龙身边的那個老头子终于发出了一阵冷笑,淡淡的扫了小蚩毛纠一眼,却沒提给独眼龙报仇的事情:“我家师长心怀慈悲,不忍让你们枉送了性命,這才命我們拦住出口。” 老头子的声音突然凌厉了起来:“若不信,我這便請师长撤去外面的阵法,放几头怪物进来给你们這群不知恩义之人看看!”說完,扬手取出一只小小的木铃铛,轻轻晃了晃,随即一挥手,带着身边十几個人迅速让开了出口。 侏儒老道现在当了马首,身后跟着一大群是瞻的修士,见状嘿嘿笑了两声,正要迈步率先去探一探出口,蚩毛纠悄悄地伸手拉住他。老道回過头瞪着屠米:“拉我干啥?” 屠米正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說什么的时候,突然一阵悉悉索索,好像一群大蟑螂在报纸上跑過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侏儒老道也不敢再冒失,一挥手亮出了自己的飞剑,与弟子们的赤练剑阵汇合在一起,同时世宗的上百件法宝也缓缓游移而至,稳稳地散在出口。 化境之外的异响到后来干脆就连成了一片,仿佛涌向這裡的,不是怪物而是迭迭的海潮! 悉悉索索的跑动声越来越响,越来越靠近,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即将冲进来的刹那,那连片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却突然消失了。 侏儒老道却须眉一震,大声的喝道:“来了!”话音落处,数不清多少只丑陋得让人头皮发麻的怪物,乱七八糟的冲进了化境。 這些怪物的個头還不到成年人的膝盖,身子瘦骨嶙峋,胸膛比這老玉米也粗不了多少,六條腿子只有手指粗细,但是個個头大如斗,沒有嘴唇只露出两排七扭八歪的獠牙,在不断地咬合中咔咔作响。 稽非老道见多识广,差点跳到温乐阳的背上,失声叫道:“豁虱子,果然是十万大山裡的怪物……” 早就蓄势以待的修士们发了一声叫喊,刹那裡流光溢彩,上百件的法宝荡漾起各色神光,向着前面已经挤成一团的怪物们就轰了過去! 法宝合击的如雷巨响,滚成一团的“豁虱子”,被炸得分崩离析! 修士们還沒来得及松一口气,化境外潮水般的脚步声豁然大炽,仿佛变成了惊涛骇浪,只听动静就能明白,在出口之外不知来了多少怪物,正嗷嗷嘶吼着想从进去! 祁连宪宗自不必說,留在侏儒老道身边的弟子都是道法精深,把赤练剑阵舞的宛如火龙。 屠米的手下也是训练有素,上百件法宝进退有度,一层层的轰击抵挡着怪物。 开始還好,屠米和侏儒老道率领的弟子就能稳稳地封住出口,可不久之后,总进来的怪物越来越大,越来越结实,凭着四纵和祁连仙踪的手段竟已经渐渐地守不住出口了。 稽非老道看得目不暇接,口中流水一般的给温乐阳念叨着:“冠吼....鸣蛇...七狡...天哪,怎么還有蠓蠓鸟!” 终于一头硕大的红色吞吐着烈焰冲過了封锁,在凄厉的长啸中扑向化境的修士,屠米怒斥一声,反手又亮出一柄银色的冰叉,根根都炸碎了巨犀的脑袋。 化境裡的修士们总算团结了些,纷纷放出了自己的宝贝来助侏儒老道和屠米,一時間小小的出口周围,进千件法宝上下翻飞,滚滚的巨响不停地跌宕,来自十万大山的怪物撕心裂肺的惨叫着,残肢断骨四处乱飞,腥臭粘稠的血液泼溅的到处都是..... 又過了一会,越来越多的修士加入战团,可来自出口的压力却丝毫不见减轻,怪物们不畏生死,更杀之不绝! 直到此刻,先前和独眼龙一伙的那個老头子才面含冷笑,又挥了挥手裡的木铃铛,对着化境中的众人喝道:“我便請师尊重列法阵,引起這群恶物!”說来也奇怪,在他摇响木铃铛之后,外面的怪物就仿佛发现了新的猎物,顾不上再冲击化境,沒過多少工夫,化境之内终于安静了下来。 本来温乐阳這一行人早就认定了老头子、独眼龙等人都是孔弩儿的手下,拦住化境入口是有什么图谋,可水镜和尚见到真有不少怪物,又有些吃不准,凑到温乐阳身边问道:“這些…是仙师的手下?” 温乐阳還沒說话,稽非老道就答道:“要是沒怪物来,倒還不好說,不過现在……跑不掉错不了,他们就是孔弩儿的手下沒错!” 和尚咔咔的挠着头皮,满脸都是纳闷,稽非老道撇了撇嘴巴,嫌他师弟太笨:“你掰开手指头数数,天底下除了咱们九顶山和那個狗屁仙师這两股势力之外,還有谁能控制十万大山裡的无数怪物!” 温乐阳苦笑着看了稽非一眼:“你還真高看咱们九顶山了。” 外面有无数怪物,高深的修士想要杀出一條血路逃出生天或许還 可以,可要让它们来便来,让它们离开便离开,就是苌狸、锥子等人也做不到。 水镜和尚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嘴裡喃喃的念叨着:“不過不管怎么說,這些孔弩儿的手下拦住出口,或救下了大伙的性命……十万大山果然是穷山恶水,竟有這么多怪物!” 温乐阳也摇了摇头,随即望向那些孔弩儿的手下,低低的骂了句:“這帮王八蛋!” 十万大山裡的怪物虽然凶猛,不過早已蛰伏,不愿再出山,四年前温乐阳被旱魃带去那裡,都沒遇到什么危险。 可片刻前,无数怪物想要离开大山,冲进化境。 再加上最近一段時間裡,十万大山震动连连,温乐阳再笨也能想明白,野人大汉的石头,已经无法镇住那些引诱怪物发疯的恶穴了。 這件事当然是孔弩儿做的。 老头子此时已经率领同伴,重新挡在了化境出口之前,语气裡充满鄙夷:“现在诸位信了我家师长的慈悲之心?如果哪位再有疑义,我們转头就走!” 嗡的一声,上万修士乱哄哄的议论了起来,其中大部分人已经信了老头子的话。 就在這时候,蚩毛纠又抬起了头,瞪着老头子:“我有疑义,你们走吧!” 别人都下了一跳,唯独温乐阳這几個人乐了,他们不知道孔弩儿要做什么,他们只知道孔弩儿說东,他们就往西,孔弩儿說吃,他们就要拉……跟两拨小朋友打仗也着实沒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