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十章 流星雨
王默吐了一口气,說道“少师正,我很佩服你的野心,但未必赞成你的做法。”
少师正笑道“我不需要你赞成。我要做什么,也不是任何人可以决定的。你懂嗎?”
他似乎在强调什么。
王默不由心想“难道他是在提醒我,无论他是中原人還是扶桑人,都不会因为出身而决定偏向哪一边。他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出身。”
“我懂也沒用。”王默终于找到可以反驳的地方,“毕竟你都說了,不管是什么人,都不可能决定你的决定。”
少师正微微一怔,旋即笑道“其实,我們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类人。”
“我与你不一样。”王默断然說道。
“你不用急着否认。”少师正說道,“好了,我给你七天時間考虑。七天之后,你若還是這個态度,那我只好另想办法了。”
“你想干什么?”王默有种不祥的预感。
“江南武林除了刀剑山庄,不允许還有其他强大势力存在,一個月之内,我若不能让竹山帮消失,我就不叫少师正。”
“你……”
“我虽然已不是刀剑山庄的庄主,但少正夏是我的儿子,他是什么脾气,我還不知道嗎?他比我更想灭了竹山帮,就算我不推波助澜,他也会动手。”
“你果然阴险!连自己的儿子都利用!”
“我都說了,這不是利用。”少师正說道,“正夏一直想出人头地,我只是成全他而已。”
“万一他失败了呢?”
“他不可能失败。”
“哈哈!”王默突然大笑一声,說道,“你果然老谋深算,如果少正夏失败了,那也是少正夏的错,与你无关。对你来說,儿子也只是一枚棋子而已。”
少师正似未想到王默能意识到這一点,面色不由一呆。
数息之后,少师正用力拍打巴掌,像個疯子,大声喊道“快把我带走,快把我带走,這個人已经疯了,他要杀我,他要杀我……”
余海川听到动静,急忙赶了過来,推着轮椅走了。
可是,少师正的声音仍是远远传来“海川,我告诉你啊,這小子是個疯子,你以后要小心点,别被他算计了,快走,快走,他要从亭子裡出来了……”
转眼之间,两人消失在山顶。
王默目送两人远去消失,心裡却在想“你才是疯子,沒有人比你更疯!”
過了一会,只见一人来到山顶,正是碧海罗刹。
她一身宫装,衣袂飘飘,要不是身上的魔气越来越重,谁都会当她是個仙女。
“你把我爹惹生气了。”碧海罗刹說道。
“你相信他真的生气?”王默问道。
“我不知道,但我看得出他的情绪不正常。”
“他被我看穿了他的诡计,所以才……”
“我爹能有什么诡计?”
“我說了你也不信。”
“……”碧海罗刹沒有說话。
其实,她不是不信,而是害怕相信。
打小时候起,她就知道父亲是個什么样的人。
记得九岁那一年,她经過花园外的时候,听到父亲与母亲在裡面吵架。
在此之前,她从未见到父母争执過,一直相敬如宾,是一对模范夫妻。
她一时好奇,就偷听到了一些对话。
“我与他的事早已是過去,你为什么還要提?”
“我不提就可以当做沒发生嗎?”
“你……你怀疑我?”
“你们是青梅竹马。”
“我沒有做過对不起你的事!”
“是嗎?”
“你……你……”
“你心裡還有他,对不对?”
“你根本不爱我!你当初娶我,只是出于需要。”
“难道你就爱過我嗎?”
她当年听到這裡的时候,可能是因为她的父母发现了什么,就沒再吵下去。
但這次争吵一直留在她的记忆裡,并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影响。
原来她的父母并沒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恩爱。
甚至可以說,她不是爱的结晶,她只是刀剑山庄与罗家联姻的产物。
对于一個女人来說,世上還有什么比爱情更重要嗎?
如果女人连爱情都不相信了,還能相信什么?
于是从那时候起,在她幼小的心灵之中,就种下了一颗讨厌男人的种子。
她骄横跋扈,固然有放纵的原因,但也是为了掩盖她必须冷漠。
她当初遇到王默的时候,因为王默头上无毛,原本就对光头很敏感,而王默又对着她笑,便让她想起了一個人。
她对那個人的感情很复杂,就把王默当成了那個人,一言不合就挥鞭子。
等王默进了刀剑山庄之后,她之所以要针对王默,其实也是一种心理作怪。
现在想想,她似乎明白那时候的自己为什么要這么做。
所以她是真的后悔。
她要补偿,为此她做了许多从前连想都不会想的事。
可是王默铁石心肠,居然无动于衷。
但王默越是這样,她就越认为只有王默才能配得上自己,其他男人对她来說,根本不屑一顾。
她不知道石保奇喜歡她?
她知道。
可那又怎样呢?
她对石保奇一点兴趣都沒有。
“你……”王默望了一眼碧海罗刹,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你既然来了,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說?”
“有。”碧海罗刹收回思绪,“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据我所知,刀剑山庄与竹山帮的事,朝廷不会插手。”
“是嗎?”
“我知道朝廷之前向着竹山帮,所以你才会……”
“我早已料到会這样。”
“那你……你還不打算改变主意嗎?”
“不改变。”王默說的很轻松。
這种语气让碧海罗刹感觉到自己受到了轻视。
她的语气不禁大了起来“事到如今,你为什么還不服软?现在连朝廷都不管竹山帮的死活,你以为竹山帮真能挡得住到刀剑山庄的百年底蕴?”
“我知道挡不住,所以我早已有了布置。”
“什么布置。”
“到那时你就知道了。”
“那你呢?”
“我?孑然一人,死有何惧?”
“你……”碧海罗刹气得直跺脚,“你别妄想日月圣地会帮你。我实话跟你說吧,日月圣地来多少人,我就杀多少人,就算不老圣人来了,我也照杀不误。還有那個想要帮你的圣姑,她要是敢来,我一定杀了她!”
王默苦笑道“我倒希望日月圣地不要插手此事,至于圣姑,我根本就沒想過。”
“那好,如你所愿。”碧海罗刹說道,“今天早上,日月圣地来了一個使者,代表日月圣地申明,不会插手刀剑山庄与竹山帮的事,无论哪方获胜,日月圣地都能接受。”
“确实很好。”王默淡淡一笑,“我也接受。”
碧海罗刹见他并不失望,更加来气。
可奇怪的是,王默越是這么淡定,王默在她心中的分量就越重。
忽然,碧海罗刹叹了一声,悠悠說道“你這個人比我還要固执。”
“有人也這么說過。”
“谁?”
“一個我最敬爱的人。”
“他叫什么名字?”
“他已经去世了。”
“啊。”碧海罗刹說道,“对不起,我沒想到……”
“沒关系。”王默笑道。
此后,碧海罗刹說了许多话,王默偶尔接上两句,多数都是在听。
碧海罗刹也不管他是否在认真听着,只想把自己想說的话全都說出来。
一天過去,两天過去,三天過去,四天過去……
直到第六天,碧海罗刹已沒什么想說的了,但对她来說,只要能与王默单独相处,尽管隔着一座亭子,那便是她人生之中最大的幸福。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经過這几天的相处,王默开始理解、同情這個出身于武林大势的大小姐。
她的父母确实很疼爱她,可从她的语气之中,却又能感觉到她的父母只是表面夫妻。
她的三個兄长,包括刀剑少,因为比她大得多,且又不是同母,小时候還疼她,可等她长到十二三岁时,出于各自的原因,渐渐忽略了她。
少正春是因为忙于事务。
少正夏是因为忙于练功。
刀剑少则是因为忙于“堕落”。
再加上她自己的原因,也就是骄横无礼,连曾经最疼爱她的刀剑少也对她不理不问,冷漠到了极点。
换做是他,只怕也会觉得心寒。
当王默目送碧海罗刹的背影远去时,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坚持多久。
他以为自己能不为所动,可是未来的事谁也說不准。
如果是一個月,半年,一年,十年,当习惯成了自然,那就不是他喜不喜歡的問題了。
他不由想起了八岁那一年,镇上有一对夫妻,活了九十多岁,相爱相杀七十多年,却在同一天死去。
何冲为這对老夫妻收殓的时候,十分羡慕他们,說自己要是有這样的一個老婆,此生就沒有遗憾了。
他却說他前几天還听到老太婆骂自己的丈夫老不死。
何冲說他不懂,還說他以后要是能娶到這样一個老婆,就算他的福气。
“呼……”
王默长吐一口气,摇摇头,抛开一切杂念。
明日就是少师正给出的“七日期限”最后一天,他得在這段時間内想办法离开封山。
留给他的時間已经不多了!
不久,他进入物我两忘之境,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只看到了巨大的“天刀地剑阵”。
這阵法确实神奇,這几日来,一到夜裡,他都会去研究如何破阵,可任他聪明绝顶,也想不出一個破解之术,似乎只能等死或者低头认输。
但正如碧海罗刹所說,天下沒有不可破的阵法,只要他不放弃不绝望,一定能找到窍门!
時間一点点過去,转眼到了深夜。
忽然间,夜空中划過一颗流星,一闪而逝。
但是很快,又有一颗流星過去。
三颗、四颗、五颗、六颗……
一大波流星划過,煞是好看。
蓦的,一人来到山顶,边跑边喊,像個快乐的孩子“流星,流星,听說当流星出现时,人只要许愿,就可以心想事成,我要许愿。”
话罢,双手合十,一脸虔诚,并未戴着面纱。
第二波流星划過,群星灿烂。
第三波流星划過,天空美轮美奂。
当第四波流星雨到来之际,一道人影来到封山之外。
轰!
這人一下子撞开封山的封印,进入山中,并在三息后来到了山顶。
“闪开!”来人喝道,语气冷煞。
“滚蛋!”碧海罗刹怒道。
轰!
两人交手一招,气浪四散,翻腾似潮水,碧海罗刹占尽上风,将来人震飞,差点受伤。
“哼!”碧海罗刹衣袖一甩,摆出一副女王的姿态,“我還以为是谁,原来是你。我早就猜到你与王默关系匪浅。說!你是他什么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