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白鲞扣鸡
外祖母边退鸡毛,边說话,语气颇为不舍,“你回去又沒事做,還不如在這儿多待几日,好吃完山鲜再回去。”
“哎呀,”阿夏趴在外祖母的身上,“外婆,您要是到时候想我了,就让人捎個信,况且,我端午的时候還要過来呢,要是日日待在這裡,指不定讨人嫌。”
“瞧你這嘴說的,哪裡会讨嫌。外婆巴不得你日日待在這裡,也罢,吃顿好的再回去,省得你娘還要在家裡惦念。”
外祖母虽然有些不舍,不過王家庄离镇上也不远,要是着实想的话,当日来回都成。
她让阿夏去坐着,自己手裡头的活计却不肯放下,霜花一起帮着捡毛,叫鸡背上一点毛也沒有才好。
鸡是自家养的,散养,就圈在后头的棚子裡,撒几把谷,也养得很肥美。
她们两個做活的时候,小温从裡面跑出来,手托住自己的下巴,眼睛垂下来,声音也有气无力的,“小表姐,你怎么這么快就要回去了呀。下一次什么时候来?”
“過個两月又回来了,你要是真舍不得我,今晚收拾东西,明早跟我一起去镇上,生冬也去,住個几日。”
阿夏坐在秋千上一晃一晃地,還伸长手捏捏她的脸,声音特别诚恳。
小温很心动,转過头看她太婆,却听外祖母說:“我倒是想叫他们去,省得一日日在這裡上房揭瓦的。不過再過個两日,他们的祖家有族老办寿,早早就說過了,不好不去。等再闲点时,叫他们两個一道去玩。”
“那确实也沒有办法,等之后再過来吧。”
“唉。”
小温老气横秋地叹气,低头看地上,不過她到底是小孩,只难過了一会儿,便又进去找生冬玩去了。
再晚些,两個小孩挤在灶台后看火,炉眼裡塞满了枯枝,锅上的竹蒸笼噗噗冒气,散出淡淡又好闻的鱼香。
蒸的是白鲞扣鸡,山裡长大的鸡小却肥美,白鲞可以說是各种鱼鲞最好吃的一种,去海边那裡人家买上几條刚捞出不久的石首鱼,要鲜活的。
旁的腌鱼要抹盐,外祖父腌它的时候什么盐也沒放,处理好后选一個日子晴朗的好天气,让日头晒干。
這样的白鲞味道比较淡,一点也沒有叫海盐全给抹遍的鱼鲞来得齁咸。
从缸裡拿小半條来,剁成小块,鸡肉一层层搭在瓷盘裡,隐约露出底下的葱段和花椒粒,白鲞围着鸡肉放一圈,加酒和鸡汤,让大火给蒸熟。
蒸出来的白鲞扣鸡有股浓香,色泽清亮,底部的汤汁清,浮着一层淡淡的鸡油。
除了杀了只鸡以外,外祖父和霜花都做了几道自己拿手的菜。
黄昏的余晖消失在水田裡,苍鹭栖息于稻草人的杆子底下,黑夜裡石砖房裡亮起一盏盏灯火。
王家的饭间点起蜡烛,明明灭灭的光影下,饭桌上摆了一盆白鲞扣鸡、一碟小葱烧豆腐、一碗咸菜毛笋還有鸡汤。
外祖母特意给阿夏盛了一大碗饭,用饭勺压得很实,递给她时都沉甸甸的。
“阿夏你多吃些。”
“好好。”
阿夏看着碗裡的饭有些无言,她一般不要外祖母和外祖父盛饭,每次要么冒出尖,叠得跟座小山一般,要么跟平地一般,底下全是真材实料。
她正觉得无从下手时,霜花把碗推過来,“给我一些,正好我懒得去盛。”
分了一半后,霜花又给她夹了一筷子的白鲞扣肉,嘴上道:“這你爱吃的。”
外祖父也脸上含笑,又给她夹了一筷子。
阿夏只能让他们自己吃,别管她,才吃起白鲞来,蒸熟后的鱼鲞也是有韧劲的。一点都不松垮,拿齿去撕咬,能咬下一條的鱼丝,在嘴裡慢慢嚼咽,有淡淡的海味。
蒸出来的鸡肉都被白鲞的味渗透不少,软滑的皮,肉嫩的滴汁,還很紧实,呷一口汤汁,都得咂一声,着实鲜美。
另外的小葱烧豆腐,去王老才家买一斤水豆腐,一斤的豆腐半斤的水,切成块到锅裡溜几下,小葱洒一把,配菜最好。
再說這咸菜烧毛笋,咸菜咸,毛笋淡,不用放盐,放到锅裡煨煮,出来的汤咸口却不齁。
等一家人說說笑笑,這些菜也全都吃得差不多了,最后的碗筷是不用阿夏帮忙的,她被赶出去收拾东西。
可她却和霜花提着一盏灯笼,走在庄裡的小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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