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二章祭旗
松都平猝然起身。
在這冻土的连营之中,這一声巨响一下子撕裂了這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群魔乱舞在顷刻间停止。
這声震动,对于危机感和警惕感极强的丹穆狼种无异于是一次突变,有什么已然轰开了他们固若金汤的防门。松都平在主座上大喝一声,“都停下!抓住宋琰声!”
蠢蠢欲动的一众部落首领慑于他的手段,在一片如死的寂静中一下变得群情激奋再转而瞬时沉默如鸡,听话得如同受過训练的狼犬,在号令之后,目光接二连三朝宋琰声的方向刺来。宋琰声伤未养好,头重脚轻被带来一路犹如俘虏一样示众,现在看人都有些不太清晰,只觉得這些投来的目光就像野狼一样,泛着看着猎物时的阴阴绿光。
“抓她回去,這女人是重要的筹码!”
松都平厉声而喝,宋琰声听清楚了他的命令,只在一眨眼间,旁边丹穆胡奴立马翻手,将她轻轻一提,犹如抓住落单的孤雁,轻轻松松将她抓了起来。宋琰声转身顺势朝意欲亮刃的褚敏交换了一個眼神。
她手脚被缚,铁链沉重,便是褚敏武艺在身以一人之力突围,面对群聚的丹穆部落,也未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只不過……宋琰声从那声巨大的爆破声中感觉到了转机。
褚敏在袖中的手迅速回收,两人心照不宣,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亮芒。
松都平彻夜赶赴弓长岭,从连营加重了一倍的守卫来看,這声轰鸣爆破对于丹穆人来說,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宋琰声被单独关在了一個牢笼之中,随敌军前往弓长岭。這裡头四面漏风,经草原的寒风一吹,便如同刀子割在身上一般。
她于松都平還有用,只不過在弓长岭這声爆破之后,松都平大概要在她身上讨回来了。
算算時間,端珣应该是到了。
只不顾松都平沒想到,在宋琰声为人质在手的情况下,端珣也敢兵刃相接。
這宋琰声不是端珣一根软肋嗎?就不怕他真割了宋琰声的头颅去祭旗?
這就說明,宋琰声的头颅于端珣,還不是那么重要。
松都平之所以還留着宋琰声,为的就是防止這個局面,以宋琰声为筹码,料定端珣不敢轻举妄动。
不過端珣拥军相向,所做全然不在预测之内。
松都平经由京门一次交手自诩足够了解端珣,可端珣的心思即便是朝中老臣那些成精的老狐狸,都未必能够看得透。
這样一来,宋琰声是他看着以为的重要,其实也沒有那么重要。端珣是天家人,松都平十分清楚端家人骨血裡的皇权欲望,沒有哪個皇子会将一個女人放在与自身利益同等的位置上。
因而,松都平对宋琰声现下是全然沒有了耐心。
“六姑娘,给你的時間够多了。安阳山矿,你打算缄口到何时?”
“松公子,這铁脉远在大成境内,你就算知道了又有何用?”
“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宋琰声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抑压之下的愤怒和不耐的杀气,眼前這人的耐性似乎是用完了,眼中无笑,对她一瞬间就变了脸色,喜怒不常威胁道:“你知道,我想知道的不是這個。你寻铁,到底是为了什么?”
宋琰声看着他越发狰狞的面孔,已然全沒了大成为质时的软弱伪装。如今风水轮流转,她被虏来丹穆泳西,按理說应是惶恐不可终日,可时至今日,面对這人时,心底却是越发平静。
在這种生死关头,恐惧、愤怒、畏缩,任何一切负面的情绪都会影响自身的思考和判断,所以饶是平常松都平如何言语相击,她都未曾受他所引。
松都平所问究底,实则便是现在他最害怕的东西。
丹穆能够攻下峇石城,极大限度是褚焕的火器在出力。当初皇四子端融拿到的那份是经由他们一伙儿算计后出现大纰漏的火器制式,所以即便他寻到了铁脉用以制器,在战场上依旧毫无作为。不過端融是端融,他是中了计中计,自以为是那只掌握一切的黄雀,实则自己却早已深陷阴谋。不過除了他,宋琰声也在暗中寻铁,這就值得琢磨了。
宋家在京门是根深蒂固的老牌世家了,朝局动态的掌握上可谓精明独到。宋琰声這时候寻铁,总不可能是挖着好玩儿的。
這世上奇人何其之多,除了为他卖命出力的褚焕,难以保证大成不会再出现另一個褚焕這样火器冶造的奇人。
這样的几率哪怕不大,但還是有的。要是這人被宋家所得,为宋家所用,那宋琰声安阳寻铁,便只可能出于同一個目的——冶铁制器了。
大成人聪明又狡猾,有一個褚焕,难保不会再有第二個這样的人。
這是松都平最担心的事,原本這火器的优势便不大能在战场发挥最大的效果了。而且,大孤山那边的铁脉——
宋琰声面对他阴翳的面容,无甚表情,忽地抬头反问道,“松公子,你在京门也有多年,有一句话叫做有因有果,报应轮回。”
大孤山冶铁试炼,折损在火器之下的峇石城百姓又何其无辜。
“這样的武器,犹如双刃一般,杀人可以,反杀自然也可以,只看在谁的手上。”她话裡有话,声音虽虚弱,却带着几分讽笑,“說来,你们也未能完全驾驭這东西吧?不說有沒试验完毕,若真全无失败失误,這一十二部,现在怎可能還有哪個不愿服你?”
一十二部内,未归顺松都平帐下的大有人在,要是褚焕的火器实在试验成功所向披靡,光凭這個松都平就能一個個给這些打服气了。他们中還有人不服,有人在观望,就說明松都平重整丹穆侵袭大成的计划還沒有百分百的胜算足以让他们投诚效力。
松都平何等聪明人,宋琰声不肯老实交代,却话中有话,不知到底是诈還是实。松都平還真不信有這么巧的事,褚焕有一個便够了。這火器,也只有丹穆才能用起所向披靡。
只不過宋琰声說对了一点,且极其精准地踩住了他的痛处,让他想一把捏断了眼前這萝卜丁的细脖子。
大孤山的火器冶造,绝非像它们投入战场杀敌来得那般容易。也因此,他坚信就算大成有這样的奇人,短期内也绝不会冶造成功。
“宋六姑娘,成败還未可知,不過你怕是再看不到结果了。”
“给你的時間够长的了,现在该是你派上小小作用的时候了。”
褚敏也在行军队伍裡,只不過松都平有令,不再许任何人靠近她,防着她也防着各种能够近身她的人。他甚至想出了一個绝妙的主意——既然萧长瑛和宋琰声是旧相识了,异地相逢,萧长瑛该是好生“照顾照顾”這位宋六姑娘。
以萧长瑛的手段,宋琰声不会死的太轻松。松都平不屑为难一個女人,要在宋琰声死前撬开她的嘴,還得是最毒女人心的萧长瑛来做。
宋琰声从沒有想過会在這個地方這個時間遇着這個老熟人。
萧长瑛长着一张毒艳的脸,身形薄瘦,脸色苍白,笑起来时带着阴毒和寒意,像吐信的美女蛇。
“六姑娘,我真沒想到在這裡见到你,真是意外之喜啊。”
“咱们的旧账,得好好算算了。”她的目光钉在她脸上,笑意扩大,“我如今所有,可全是拜你所赐啊。”
阿好:两世加起来,眼皮子都沒這么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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