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顾南星观察日记
十一年前,顾家别墅。
七月盛夏,别墅外面骄阳似火烘烤着大地。
小轿车裡,空调开得很低,阮夏觉得冷,一路上无数次把“請问能不能将温度调高一点”的话咽了回去。
阮夏的妈妈在她小时候就去世了,她从小跟着父亲阮清绪长大,两個月前阮清绪为了救一個小孩发生了车祸,新闻报道她的父亲是英雄,可是英雄却重伤不愈去世了。
去世前,一個叫周绒的女人找了過来。
阮清绪把阮夏托付给了她。
葬礼结束后,周绒就带着阮夏离开了她生活了十五年的虎阳镇。
小轿车从虎阳镇一路开往慈山市。
周绒柔声道,“夏夏,到家了。”
思绪繁扰的阮夏,這才注意到外面碧绿拱廊后面的大别墅。
比她在电视裡见過的最奢华的别墅都漂亮。
院子裡有喷水池,水从雕塑的壶裡倾倒出来,各色說不出来名字的花,在院子裡绽放。
阮夏是第一次见到真实的花园,這裡处处昭显出富贵。
一下车,就有個叔叔去拿她们的行李,周绒揽着阮夏的肩膀走過长长的碧绿拱廊。
阮夏犹如置身梦境,她看着眼前的别墅大门,有些不敢踏进去,隐秘地检查了自己身上有沒有哪裡脏。
她穿着一身干净却陈旧的土气碎花衬衣,下面穿着一條黑色长裤,黑色的同款布鞋,這是爸爸给她做的鞋子。
周绒拉着阮夏的手,“夏夏,這裡就是你的新家。”
别墅裡比想象中更加金碧辉煌,阮夏连脚都不知道落在哪裡。
沙发上坐着一個中年男人,表情淡漠地翻阅着报纸。
周绒拍了拍女孩的后背,温和地笑着,
“這就是阮夏,以后就是咱们家的一员了,夏夏,這是你的顾阳叔叔。”
顾阳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
反应過于冷淡,让周绒有些下不来台,她尴尬地小声提醒,“之前說好的。”
阮夏的听力极好,一字不落的听了去。
怕周绒尴尬,抬起头,眼裡含着怯懦,却坚定地喊了声,“顾叔叔好。”
喊完,阮夏就垂下了头,盯着自己的鞋以及比鞋還干净柔软的地毯。
垂落的双手交握,指尖互相捏着,显得局促。
她忐忑地在心裡默数着時間。
直到漫长的一分钟后。
顾阳才高傲地从鼻腔裡“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了這声叔叔。
周绒這才松了一口气,目光四下搜寻,“南星呢?”
顾阳将报纸放到一边,语气极淡地质问,
“你当妈的都不知道儿子去哪儿了?”
阮夏偷偷去看周绒,见她脸色不太好,鼓起勇气扯了扯她的衣袖。
从她爸爸去世,葬礼,打官司要赔偿,一切都是周绒操持的,這两個月几乎都陪伴在她身边。
因此阮夏对周绒有着一丝天然的依赖。
但是从踏进顾家开始,她也明白了未来在顾家的尴尬处境。
顾阳不欢迎她,她不在意。
能在這個家裡生存下去,就已经足够了。
周绒并不亏欠她父母,更不欠她阮夏什么,现在還是她在顾家唯一的倚靠。
“你先坐着休息,秦妈,照顾一下阮夏。”
周绒拍了拍阮夏的肩膀,顾阳已经站起身,二人往楼上走去。
阮夏谨慎又小心地注视着他们离开的地方,沒注意到旁边有人送来牛奶,有些局促地接着,连连道谢,“谢谢阿姨。”
“顾家的人都喊我秦妈。”亲妈年纪看起来比周绒大很多。
阮夏眨了下眼睛,迟疑地喊了一声,“秦妈。”
秦妈看了一眼她的鞋,“你着鞋底针脚看起来不错,是买的嗎?”
阮夏有些受宠若惊,她沒想到有人会夸爸爸给她做的鞋,不由得有些小骄傲,但還是垂着头小声說,“是我爸爸给我做的。”
正当她說完,却看见秦妈脸上一闪而過的嫌弃,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她虽然不是個特别会察言观色的人,但及其聪明,立马明白了秦妈话裡真实的意思。
初来乍到,她不想也不敢惹事,更不敢让周绒为难,在這個家裡她应该藏起一切尖锐的东西。
她低着头,紧咬下唇,小声道,“爸爸做的鞋子穿着很舒服。”
秦妈一愣。
突然不知道从哪儿飘来一声嗤笑,秦妈立刻堆起笑容,“三小姐。”
阮夏抬头望去,往进了一双与周绒相似的漂亮眼睛裡。
女孩比阮夏矮一些,头发烫成了微卷,穿着一條白色的连衣裙,脸精致得像洋娃娃,但由于面色有些病态的白,洋娃娃不觉带上了脆弱感。
這就是顾南月吧,周绒跟她說過的女儿。
顾南月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淡漠移开,“秦妈,跟他们說晚餐我在房裡吃。”
吩咐完,与阮夏擦身而過,肩膀不知是有意還是无意蹭了阮夏一下。
虽然不疼,但阮夏感受到了和顾阳一样的不欢迎她。
周绒說過,她有個女儿,有個儿子,现在只有那個儿子沒见過了。
阮夏有些丧气,又会多一個不欢迎自己的人。
她沒有被安排房间,秦妈去了厨房,顾南月也上了楼。
偌大的客厅裡,阮夏端坐在沙发一角,她不敢全部坐上去,害怕自己的衣服弄脏了漂亮干净的沙发。
花楹路。
顾南星牵着一條金毛犬慢悠悠地散步。
金毛犬靠树旁拉了粑粑,旁边一個比他略高少许的青年无奈叹了口气,捂着鼻子蹲下身,熟练至极地用夹子夹起粑粑,往手裡的塑料袋裡一扔,嫌弃溢于言表。
“你真的一点儿不担心?不怕你妈给你领回来個弟弟妹妹,给顾淮西那個野种一样。”
顾南星淡漠地瞥了一眼青年,拖长了音调,“大哥,顾淮西也能让你产生危机感么?”
顾南希一怔,咬牙切齿地一拳捶在树干上,疼得他龇牙咧嘴,但還强撑着撂狠话,“我能把他放在眼裡,就一私生子,我是担心我那满世界风流的种马老爸,不知道外面還有多少要认祖归宗的顾淮西等着我。”
說着,顾南希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看着顾南星,“弟弟,你可是我這边的,任凭外面那些顾淮西怎么狂,咱们可是顾家嫡出,联手弄死那些家伙。”
顾南星嗤笑一声,“大哥,现在不是封建社会,還讲究嫡长庶出,私生子也有继承权,只要老爷子高兴。”
与顾南星的一派悠闲不同,顾南希愁得眉头都打结了,看了看手机,“管家說你妈回来了,咱们回去会会看吧。”
顾南星不置可否,他向来有些懒,维持原来的步调,慢腾腾地牵着金毛犬走着。
顾南希看得着急,又催不得,顾南星从小身体不太好,常年脸色带着病态的白,但一点儿不妨碍他继承了周绒和顾阳的所有优点。
他们顾家這上下几代人,长相最为出色的就是顾家兄妹,尤其是顾南星,从小就跟個精雕玉琢的瓷娃娃似的,小的时候,一笑起来就自带悲天悯人的气质。
顾南希小时候揍遍顾家所有子弟,唯独对這個弟弟就是下不了手,還特沒出息的任凭差遣。
所有人都觉得顾南星乖顺听话好拿捏,只有顾南希知道,他這個弟弟心眼儿多着呢,轻而易举就能将人玩弄于鼓掌中。
但是他懒,又有些阴郁,懒得与人为伍,便给所有人造成了无害的假象。
這两年长大了些的顾南星,笑起来更是带上了几分难以捉摸。
尤其是经历過之前高年级斗殴,看着弱不经风的顾南星不费吹灰之力群殴了這群挑事的高年级,這群人全都背上了处分。
而顾南星毫发无伤地把自己从事件裡摘了出来。
還是那個年级第一,优秀帅气的学霸。
顾南希开始有点怵這样的顾南星。
阮夏坐在舒适的沙发上,因为无法放松,昏昏欲睡但却带着几分警醒。
别墅大门打开,一條金毛犬先钻了进来。
后面响起两個年轻的男声。
“陈叔,带阿毛下去洗洗脚。”
“阿毛先别进屋。”
一個和秦妈年纪相仿的男人不知从哪儿小跑過去牵金毛。
阮夏看得有些吃惊,這栋房子裡,其他人都在哪裡?
陈叔牵走了金毛,大门彻底打开。
高挑的青年先进门,略矮一些的清瘦少年跟在后面进门。
阮夏彻底愣住。
她知道周绒是個极其漂亮的美人,顾阳虽然刚刚就匆匆看了两秒脸,但也是标准的帅哥。
而眼前的清瘦少年,与顾阳的标准不同,他的五官可以称得上标志,每一处都沒有丝毫偏差地长在最恰当的位置。
丹凤眼狭长,眼尾微翘,如墨般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脸型流畅,下颌线條干净利落,骨相极优。
略显病态的白皙,为他增添了几分与俊美相匹配的书卷气。
如果不是他的眼神比顾阳還显冷漠,阮夏只看他的脸,以为他是欢迎自己的。
“哟,那就是你的新妹妹吧,南星。”青年五官英挺,与顾南星全然不同的气质。
“二少爷,大少爷也来了呀。”秦妈给二人递上毛巾。
顾南星接過擦了擦手,换了鞋径直走进来。
阮夏這才注意到他们都换了干净的拖鞋,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她還穿着黑色的布鞋。
随着顾南星离阮夏越来越近,阮夏越来越觉得紧张,从沙发上规矩地站起来。
她记得周绒說過顾南星比她大一岁,所以二人进门的时候,她首先排除了那個青年模样的人是顾南星。
可是顾南星年纪小,气场太强大,有着难以言喻的压迫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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