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沒有再扯她的辫子,沒有再招惹她。
去领新書的事情,也多了班裡其他同学帮忙。
那一天阮夏過得很顺利,崭新的高一书籍,她反复摸了好几次,终于她走到這一步了。
对于班裡其他人来說,初中毕业上高中,高中毕业上大学。
這些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毫无特别之处。
但对于阮夏来說,却不是這样。
如果沒有遇见周绒,她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她也无法预测。
监护权会落到赌鬼叔叔手裡,叔叔经常躲债。
阮清绪那么拼命的工作,却依旧给不了阮夏更好的生活,就是因为這個叔叔。
赌鬼叔叔总在欠债,小表妹原本是個健康活泼的小孩,過去债主时常追到叔叔家裡恐吓。
小表妹被吓出了阴影,后来就不說话了。
虎阳镇的医疗條件有限,送到县裡的医院检查,也得不出什么结论。
只知道小表妹身体依旧健康,可能遭遇了巨大的冲击,有了阴影,是本人不愿意再說话了。
对此,阮清绪沒办法,也只能顾着。
又要帮赌鬼叔叔還钱,又要多照顾一個小表妹。
即便后来事情過去,叔叔把小表妹接回家,但阮清绪不放心,依旧每個月偷偷给邻居钱,让邻居平时多照顾小表妹一点。
要是沒有周绒。
即便她获得肇事司机的赔偿,還有被阮清绪救下的家属的感谢费,這些钱,她也捂不住。
她跟着叔叔一起生活,读书是想都不要想的。
這些钱,落到叔叔手裡,要不了几天就会挥霍光。
如果不是提前就跟周绒离开了,這时候叔叔应该来找她了吧。
能继续上学,跟這么多同龄人一块儿坐在干净明亮的教室裡,真的是一件非常非常幸运的事情。
目前她虽然住在顾家,吃喝也都在顾家,但是她的学费和生活费,跟周绒說過,她会用那笔钱自己出。
可是周绒拒绝了她,說那笔钱是阮清绪留给她唯一的念想。
上学花不了多少钱,让她安心上学。
费用問題,不需要阮夏操心。
阮夏也想過這個問題,最后听从了周绒的安排,但是她把周绒花在她身上的每笔钱都认真地记下来了。
等以后她工作赚钱了,会一一把這些钱還给她。
他们沒有收养关系,如果沒有周绒和阮清绪的朋友关系,她顶多算是周绒资助上学的小孩。
可是。
为什么在她成长的十五年裡,从来沒有听爸爸說過周绒這個朋友?
而且爸爸那么穷,周绒那么有钱。
這样的两個人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這一点阮夏一直不懂。
放学的时候,知道顾南星来学校裡,阮夏有些纠结,要不要喊他一起回家。
但转念一想,顾南星会不会今天也要去医院?
特别惋惜,当时顾南星帮她搬书的时候,她沒问這件事。
现在很被动。
在学校裡,她很自觉的跟顾南星保持距离。
顾南星应该也是這样想的。
他是属于云端的天之骄子,无论在哪裡都会发光发热。
跟她不一样。
要不要去问顾南星這個問題让她很头疼,最后反应過来的时候,她已经背着书包出现在一班教室门口了。
刚到教室门口,就见顾南星急匆匆地走出来,手裡還拎着水桶,看起来跟他十分不搭,看见她站在教室门口显然是吃了一惊。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顾南星,看出他是在打扫卫生,咧开嘴笑了:“同学,今天你值日啊?”
顾南星:“……”
冷淡地,“嗯。”
阮夏不好意思挡路,连忙让开,看他去清洗台放水。
水桶裡正在装水,顾南星在洗拖把,表情嫌弃,姿势笨拙,好几次将拖把水溅得到处都是。
在他身上被溅到水的时候。
阮夏觉得顾南星快要忍不住发飙了。
顾南星显然是沒有做過任何家务的人。
也是,在顾家,哪有他做家务的道理。
阮夏小跑两步過去,从他手裡抢過拖把,“我来吧。”
顾南星:“……”
见顾南星不說话,也不松开拖把,阮夏笑得很灿烂,“顾南月不是要见我么,一会儿去医院?我拖地很快,能早点干完活走。”
顾南星這才松开了拖把。
阮夏快速清洗這脏拖把。
也难怪刚刚顾南星脸色很不好,這么脏的拖把他沒原地飞仙已经很好了。
水桶裡接满了水,拖把也清洗干净了,
她小声吁出一口气,拎着水桶和干净的拖把,就要往顾南星的教室走。
“行了。”顾南星說完,从她手裡抢走了拖把和水桶。
顾南星功夫了得。
明明装的那么满的水桶,明明是抢的动作,却沒有洒出来一滴水。
阮夏不由得鼓了鼓掌,“顾南星,你好厉害呀,這样水都撒不出来。”
顾南星:“你回班裡,或者操场,随便哪儿都好,找個地儿等我。”
“噢。”阮夏很热情,眨巴着眼睛跟着他,“我帮你拖地吧?”
“不必。”顾南星冷淡地拒绝。
“为什么?你又不会。”阮夏被拒绝一不小心說出了内心的实话。
顾南星睨了她一眼,轻嗤,“去?不去?”
阮夏觉得他有点咬牙切齿了。
转念一想,如果她真去帮他拖地了,那他班裡的人肯定知道他跟自己认识。
到时候,顾南星肯定要不高兴的。
于是,阮夏不再勉强,“那我去食堂等你。”
顾南星微微有些讶异,“你饿了?”
对于饥饿,她向来很老实,点点头,“嗯。”
顾南星沒說什么,突然放下水桶,把手伸进裤兜裡,掏出什么东西,摊开在阮夏面前。
是糖!
阮夏睁大眼睛望着顾南星,“给我的么?”
顾南星语气不善,“你废什么话,耽误我時間。”
“噢。”阮夏赶紧接過他掌心的两颗糖,一路欢快的小跑离开。
和中午给她的糖是一样的。
夕阳西下,晦暗的蓝与落日的橘在這一刻相遇。
阮夏坐在食堂落地窗前,静静地看着手裡的糖,她有些舍不得吃了。
顾南星到食堂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這样一幅景象。
眉目俏丽的女孩,白皙的脸上有一抹淡淡的红,表情温柔娴静,目光专注地看着手裡的什么东西。
夕阳的光晕透過窗,洒在她身上,给她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纱。
一瞬间,顾南星体会到了一句话。
岁月静好。
好到他有一秒钟的時間,不忍心去破坏眼前的景象,但他還是走過去了,融入了那方景色,并破坏了。
他语气微凉,“走了。”
女孩回過神,在他未靠近的时候,收拢了手,藏了藏手裡的东西,并拿起旁边的一個小纸袋递给他。
“烤肠,一根有辣椒,一根沒有辣椒,我不知道你喜歡什么样的,你先选,剩下的我吃。”
顾南星條件反射要拒绝,却在听见那句“你先选,剩下的我吃”的时候,還是伸出了手。
在顾家,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对他好,照顾着他,却从来沒有一個人会对他說這种话。
在吃东西這件事上,总是优先考虑他,让他選擇。
他竟然莫名的生出了一种被宠爱的感觉。
虽然仅有那么一霎那,但那种匪夷所思的诡异感觉让他有些不爽,甚至是慌乱。
随便选了一根,连看都沒看一眼,“行了,去医院吧。”
阮夏见顾南星拿走了涂满辣椒那根烤肠,微微一愣,可看他表情不太好,還是闭嘴收回了另一根。
他们往食堂外走去,顾南星咬了一口烤肠,這是他第一次吃這种东西。
家裡管得很严,他从小到大沒什么机会接触到這种食物,自然而然也想不到要去买。
一口下去,嚼了两口,他差点沒当场去世。
小豆丁是故意整他吧!
這么辣?!
他被辣得热汗直冒,表情破裂,却竭力维持修养,不能龇牙咧嘴,也不能当着别人的面把进嘴的食物吐出来。
现在的他就好像在经历酷刑。
捏紧了拳头,语气急躁,“水。”
旁边递過来一瓶水。
他拧瓶盖,竟然一拧就开。
显然是早已被对方拧松了,他忍耐着辣,狐疑地盯着阮夏,“你喝過?”
阮夏连连摇头,“沒有沒有沒有,绝对沒有,我是觉得你可能要喝,提前拧松了。”
对于這個說法,顾南星勉强接受了,灌下几大口水,才终于活過来。
活過来的顾南星,愤愤地盯着手裡的烤肠,眼前刷满辣椒的无辜烤肠显得特别可恶。
扬手就要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阮夏赶紧截住他的手,快速从他手裡取出烤肠的小木棍,满脸的“好险,总算抢救回来了”的表情。
“刚刚我就想說,這根很辣,我還以为你想尝试一下,你還是吃這根吧,還好我以防万一了。”
說着,就把沒有涂辣椒的那根烤肠木棍塞进顾南星手裡。
顾南星:“……”
這根烤肠,干干净净,她竟然沒有吃?
就是为了等他发现?
是因为他的洁癖么?
阮夏终于能放心的吃烤肠了,她早料到了,顾家平时饮食那么清淡,怎么可能吃得了這么辣。
但是她是喜歡吃辣的。
来顾家這么久,她已经很长時間沒吃過辣椒了。
差一点。
這么又辣又香香的烤肠,差一点就被顾南星扔掉了。
阮夏满意的咬了一口涂满辣椒的烤肠,辣辣的味道瞬间充盈口腔。
怀念的味道,舒服的让她浑身惬意。
就像一只被抚摸舒服了的猫咪。
一开始,顾南星有一点别扭,但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偷摸着满足的表情感染了,也不客气地吃起来。
味道竟然不赖。
夕阳拖走了最后一抹余晖,一高一低的两人踩着光,走出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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