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生日前一天早晨,胡英杰和段兰亲自来顾家接阮夏,說是毕竟现在是收养关系,第一個生日按道理也该是跟他们一起過。
虽然知道這一天早晚会到来,就像個定时炸弹一样,阮夏本以为周绒会象征意义的留她。
然而周绒沒有。
周绒說:“好,我让人给她收拾收拾东西,晚一点给你送過去。”
她就像一個物品一样,被大人们安排着去留。
之后,周绒好像不能面对阮夏一般,一直逃避直视她的眼睛。
阮夏去找周绒道别的时候,听见了周绒和顾阳的争吵。
“非要這样不可嗎?养在家裡怎么了?”周绒的声音
“你看看她最近和顾南星走得多近,你别忘了她妈妈当年是怎么跟阮清绪在一起的,我现在看着他们走得那么近,我就想起那些事情,周绒,我這是在帮你,也是为了顾南月,继续养在家裡,你们跟她感情越来越深,之后顾南月的手术怎么办?還下得去手嗎?”
“我們還有别的办法,再等等,何况顾南月现在還沒成年,医生也建议等到她成年后再手术。”
“周绒,一遇到阮清绪的事情,你怎么就脑子不清醒,到底是你女儿重要,還是一個伤害過你的男人重要?我对他女儿已经足够包容了,你還要我怎样?過去是你求着我,我才不计较你那些過去,现在你想做什么?”
顾阳的声音冷淡极了。
最后,阮夏沒有和任何人道别,拿着秦妈帮她收拾好的东西,跟着胡英杰和段兰离开了顾家。
她不知道顾南星醒来后沒见到她,有些失神,从周绒那裡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又开始生气。
竟然连一声道别都沒有。
本以为第二天去学校,就能见面,他知道她過生日,她那么贪吃,本来想带着她去吃美食。
然后再一起去天文馆看星星,就他们两個人。
不告诉家裡人,偷偷的,很晚才回家。
可是第二天,阮夏沒有去学校,给胡英杰打电话也是关机状态。
這让顾南星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那一天,阮夏的十六岁生日。
胡英杰和段兰带着她到了医院,医院裡早已等候着沈单、周绒,還有顾阳。
她为了顾南月输的第一管血,就是在那天。
過去她只有十五岁,不具备输血资格,即便顾南月危机,也不能从她身上输血,所以开学那天顾南月晕倒,周绒沒让阮夏去。
身为阮夏监护人的胡英杰和段兰在接回她的前一天,对她很好,在胡家,她有一個属于自己的房间,虽然比顾家的差远了,但是也是一個栖身的地方。
但是突然的,胡英杰再次跟她說了,關於顾南月的情况。
這一切阮夏都知道,過去也已经答应周绒了,她不明白为什么胡英杰会再度提起。
直到胡英杰拿出一份资料,阮夏同意给顾南月输血的意愿签署。
上面胡英杰,段兰作为监护人早已签好姓名,而最下角的承受方,顾阳和周绒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甚至還有顾南月的签名。
原来,最后一個知道的,只有她一個。
她沒有签,也沒有說同意或者不同意,只告诉胡英杰,她要想一想,想见见周绒。
所以就出现了,周绒和顾阳同时在医院等她的一幕。
阮夏看起来很正常,一直是笑着的,“阿姨,這是你带我回顾家原因么?也是你不要我的原因么?”
周绒看起来非常淡然,選擇了避重就轻的回答,“夏夏,你相信阿姨,不会亏待你,会对你好,就跟对顾南星和顾南月一样。”
阮夏得到了答案,因为失望,因为赌气,還因为——
“阿姨,你可以再抱我一下么?”
周绒有些错愕,她看看周围的其他人,還是将阮夏抱进怀裡。
這一次,阮夏任凭眼泪再眼睛裡打转,死命咬着嘴唇就是不让它落下。
周绒身上有她想要的,属于妈妈的味道。
明明已经明白了,周绒在利用她,但是周绒身上那一点属于妈妈的温暖,让她特别渴望。
渴望到放大了赌气和讨好的双重矛盾。
在推开周绒的那瞬间,阮夏就已经下了决定,签下了那份协议。
不论是周绒,還是顾家人都是不可能收养她的,所以胡英杰和段兰才会突然出现,像是救世主一样,收养了她。
顾家等待的就是這一份协议吧。
护士用皮管拴住了阮夏的胳膊,在要扎针的区域进行了消毒处理。
接着那么粗的针戳进她的皮肤,她疼得想哭,却像是麻木了一般。
眼泪肆意,面容却非常平静,嘴角甚至挂着一丝笑容。
第一次抽血,考虑到她還小,抽的不多。
护士把棉签按在她的针孔处,交代,“按住,回家后多喝牛奶,多吃鸡蛋肉类,补充蛋白质”
见她沒反应,护士有些不耐烦,“這小孩儿听见怎么不回答?”
阮夏转头,望见护士手裡那一管血,眼睫轻颤,唇色发白,控诉,“护士姐姐,你扎针好疼的,你对我不要那么凶好不好。”
护士微微一愣,笑道,“你這小孩儿,好了,我让你家长进来了?”
阮夏却偏過头,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
她可以对着陌生人的护士委屈地撒娇,可是面对那几個与她相关的大人,她再也沒有勇气。
胡英杰和段兰很关心她,一直“夏夏,真乖”的說個不停。
周绒站在走廊,一直沒进来。
顾阳反而进来看了一眼,像個高高在上的领导发言,“阮夏很勇敢,我代表顾南月谢谢你。”
沈单突然走到周绒旁边,从烟盒裡取出一根烟,叼进嘴裡,却沒有說话,
“师姐要是知道你们這么对她女儿,做鬼也不会放過你吧,周绒。”
周绒一半的身体都藏在阴影裡,很少见的,笑得有些可怜,
“温雪要是知道,你也跑不了,沈单,你总說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做的事一件比一件狠。”
“所以我不敢去见师姐,师父也不敢,我們都害怕,当医生這么多年,见惯了生老病死,都是坚定的唯心主义者,不信神佛,不信鬼怪,不信报应轮回,但是那一天路過灵泉寺的时候,我竟然鬼使神差地去给自己求了個平安符。”沈单有些怅然。
周绒神色微动,拿走了沈单上衣胸口裡的烟盒和打火机,背对着他往安全通道走去,烟盒在她手裡晃了晃,“先借我,改天還你。”
沈单苦涩一笑,“你悠着点。”
之后,阮夏沒有再见過周绒,她被胡英杰和段兰带回了家,为了让她好好休息,特意去学校帮她請了几天病假,让她下周再去学校。
段兰对她很好,每天都给她熬鸡汤,胡英杰每天要给顾家老宅那边开车,他们的用车時間不定,所以胡英杰住在顾家,几乎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
不能去学校的日子,阮夏变得沉默。
顾南星从三班经過了无数次,引得三班人都忍不住围观了。
“你要找我們班的人嗎?”有同学问他。
正巧遇见麦淇淇回教室,看见顾南星很惊讶,“你好,你你找阮夏么?”
“嗯。”顾南星回答了一声。
“她請假了,說是生病了。”麦淇淇害羞地說。
顾南星心头微震,今天是她生日?怎么好好的就生病了。
最让他不安的是,他竟然联系不上她,過去明明天天见面,昨天早上一起吃早饭,骑车载他,停在学校前面的一條巷子。
這是阮夏和他的约定,她只载到瓦兰巷,到学校這段路,各走各的。
阮夏会先出发,等她走出一段距离。
他再走出巷子,但因为他腿长,总是很快就能追上。
每一次都会看着她的背影,她一次也沒回過头,像是终于卸下了他這個大包袱,逃命似的往前冲。
如今,他竟然找不到她了,這個人就好像消失了一般。
“喂,顾南星。”顾淮西叼着根棒棒糖,走得流裡流气,在楼道拐角堵住了他,冲着扬了扬下巴。
是要谈谈的意思。
顾南星停下脚步,冷漠回视,“有什么事就在這裡說。”
“干嘛,我又打不過你,从小到大不都是你揍我嗎,现在還怕我暗算你啊?”
两人走上天台,今天天气不好,乌云密布,随时要下雨。
“你看我沒用,找土包子,你该回去问问你爸你妈。”顾淮西不跟他废话,单刀直入。
“你知道什么?”顾南星眼神狠厉,紧盯着顾淮西。
顾淮西翻了個白眼,抓了抓头发,“拜托,你别动不动就凶我,我跟顾南月的事情,一码归一码,土包子的事情,你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不是天天生活在一起么?原来你也不是那么全能全知啊,突然我倒是有点怜悯你,一开始以为人家是私生女,现在知道了吧,人家根本不是。”
“少废话,說重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顾南星感觉耐心正在逐渐瓦解。
顾淮西恶狠狠咬碎了棒棒糖,糖的甜味在嘴裡化开,“我最讨厌的就是你這副样子,总是高高在上,对,我是知道,比你知道的早多了,从土包子還沒来顾家开始,我就知道。”
顾南星不动声色,“什么意思?”
顾淮西一脸豁出去了的冷笑,“你以为你虚伪的爸妈是什么好人嗎?你也不想想,你小时候生病,为了治疗你的病,他们可以生下顾南月,用顾南月养着你,现在顾南月身体不好了?那也该有人养着顾南月了吧?他们到处找人,土包子不過是他们找到的其中一個人罢了,只不過土包子是他们故人的女儿這么巧而已。”
“哥哥,我是为你而生的,但是姐姐是为我而生的。”
曾经顾南月的這句话,突然回荡在顾南星的脑海裡。
顾家的人,都知道這件事么?
只有他一個人被蒙在鼓裡?
顾南星脸色发白,神色阴郁,一种要撕毁什么东西的模样。
顾淮西终于开始怕了,收起吊儿郎当,走到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双手上下给他扇风,试图平息,“冷静,顾南星,你冷静,我是无辜的,我就是无意中听我妈說的,虽然顾家其他人都不待见我妈,但爷爷待见我妈啊,我大概知道的就是這些。”
“她在哪儿?”顾南星抬头望着顾淮西。
顾淮西松了一口气,“胡英杰家的地址要是沒变的话,還在瓦兰巷。”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