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倒茶水涮了一下被子、筷子和碗,才将餐具放回顾南星面前,顺便帮他倒了一杯苦荞茶。
对面的顾南星沒說话,一双眼睛盯着她,单手解开黑衬衫的扣子,将袖口往上卷,卷至手肘。
阮夏沒忍住,将目光落在了那截小臂上。
他的手肘狭长,肌肉不会過分贲张,线條特别好看,慢慢隐入黑衬衣裡,手腕上缠了两串红色菩提子。
红与黑与白的强烈对比,让人心跳加速。
阮夏快速别开视线,处理自己面前的餐具。
顾南星注意到她的所有情绪变化,不动声色地拨弄手腕上的菩提子。
“你现在做什么呢?”
“啊?”阮夏抬头望着他,“啊,摆地摊呢。”
顾南星垮下脸,“赚钱么?房子租的买的?”
“借钱租的。”阮夏张嘴就来。
顾南星耐下性子,“你摆地摊卖什么?”
“木头。”
很好,简直对答如流。
服务员敲门,将烤鱼和小菜都送上桌,问他们要不要米饭,阮夏要了一碗米饭,而顾南星沒說话。
等米饭上桌,阮夏将分了一半米饭到自己的碗裡,剩下的半碗递给顾南星。
顾南星接過来放到自己面前,两人這才开始吃烤鱼。
两双筷子同时去夹烤鱼的时候,两人才意识到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抬头对视,猛然尴尬地反应過来。
過去他们每次在学校附近吃烤鱼,米饭每人都只能吃得下去半碗,之后便习惯了,总是只要一碗米饭,然后两人分着吃。
這些习惯,明明都過去五年了,却好像刻在骨髓裡了一般。
顾南星突然就有了信心,将鱼肚主动挑出来拨到她面前,他倒是要看看,她会不会夹走。
可惜,失策了。
她绕开鱼肚,直接去夹走了鱼头。
顾南星皱了皱眉,五年的時間,人会有多大的改变呢?
他隔着烤鱼盘看了她一眼,头发变短了,皮肤還是很白皙,散发出弹性。
眼睛,鼻子,嘴巴,跟记忆裡和照片裡的样子比起来,好像沒有变化,却又有所不同。
照片裡她的样子被定格在某一個表情裡,而眼前的人是真实而鲜活的。
顾南星的视线从她的脸,扫到她的头发,然后是耳朵,每一個地方都是按照自己喜歡的样子去长的。
但是——
耳朵,她打耳洞了……
她背着他去打耳洞了……
還打了两個!!!
顾南星微微有些不爽,不爽快速蔓延,将要燎原。
他从来沒见過她戴耳环的样子,她为什么要背着他去打耳洞!
眼前的人,因为這個耳洞,变得陌生又熟悉,空白的五年,让他们刚刚坐下面对面时都尴尬了。
就像激情散场后,才开始去想,现在的他们還能重新来過嗎?
被人一直盯着,阮夏吃饭也不自在起来,顾南星的鞋碰到她的拖鞋了,她的心跟着颤了颤,手也跟着抖了抖,紧张得不敢抬头,埋头苦吃,美味的烤鱼吃起来味同嚼蜡。
碗裡的鱼头很快就吃完了,她不得不抬头去夹,见顾南星左手撑着脸,手肘搁在桌上,懒懒地垂眸,羽扇般地睫毛挡住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怎么不吃?不合胃口么?”阮夏故作云淡风轻。
顾南星听了,笑了一声,“耳洞什么时候打的?”
阮夏摸了摸耳朵,“前年吧。”
“在哪儿打的?为什么打?”顾南星声音是温柔的,但给人的感觉却像野兽在窥伺猎物,充满了危险。
阮夏不悦地皱眉,觉得顾南星過线了,“忘了。”
這個答案让顾南星很不满,但看她脸色不虞,强压下心头所有不满,化作一個温柔的笑,主动把鱼肚夹进她的碗裡。
“鱼肚比较嫩,你以前不是喜歡吃這部分么?”
阮夏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沒說什么,沉默下来。
虽然她喜歡吃鱼肚,但是過去总是习惯的把最好的部分给顾南星吃,他竟然完全忘记了。
小时候的她对人好的方式极为简单纯粹,喜歡吃的东西,全部分享给对方,那就是她倾尽所有的喜歡,毕竟過去的她一无所有,只有這种廉价的宠爱。
這顿饭吃得不咸不淡,阮夏很少說话,后来顾南星也跟赌气似的,不說话了,二人沉默吃完。
服务员過来结账,阮夏非常识相的主动要扫码,顾南星并不阻止,只是环抱双臂冷冷地看着她,不明白怎么他的示好就让她這么排斥。
顾南星站起身,把两人的购物袋又拿在手裡,仿佛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阮夏看着他走在前面的背影,不知为何,竟然从那高大清瘦的背影身上看见了落寞两個字。
她快步走上去跟他并排走,试图找话,却觉得五年的空白,他们能聊的除了過去,還有什么呢?
想起那條红裙,阮夏嘴快過脑子,“你的西装应该干洗好了,你跟我一块儿過去取吧,正好還给你。”
头顶传来一声冷嗤,“這么快就想摆脱我,连一件衣服都容不下?”
阮夏:“……你的衣服,跟我有什么关系?”
這位少爷,脑回路总是出人意料的惊人,他的衣服還给他不是天经地义嗎?
干洗店就开在小区门口的商铺,顾南星是第一次来,四下打量着。
老板取出那件昂贵的西装外套时,隔着防尘罩,自豪地抻了抻西装领,
“姑娘,你這衣服我可有好好洗,真不是故意收你那么高的费用,你這面料,這工艺,我也得费了不少功夫,你看看现在,多漂亮啊。”
阮夏像模像样地看了两眼,视线上抬,“怎么样?沒给你洗坏吧?”
闻言,顾南星收回打量的目光,回望她,“這次還不错,你過去总找不過关的干洗店,洗坏了我不少衣服。”
后面這句话,竟然不自觉带了一丝撒娇埋怨的意味。
阮夏觉得鸡皮疙瘩从指尖窜到头皮了,可恶的狐狸精,又来勾引她。
得到认可的干洗店老板高兴极了,当即要给二人办理vip卡,阮夏沒兴趣,她沒什么衣服要干洗。
但顾南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真的听信了老板的忽悠,花了五千块办理了一张vip卡,然后随意将卡扔进了购物袋裡。
老板欢送他们离开,走出干洗店不久,顾南星又有些懊悔,“超市也该办卡。”
阮夏抱着他的衣服,干巴巴地笑了一声,“您办了卡,能去消费几次?总是办一堆卡,等着积分過期,甚至都想不起卡是在哪儿办的,你這坏毛病能不能改…改……”
還沒說完,在顾南星眼尾上扬的丹凤眼裡,闭上了嘴。
狡猾的狐狸精,又陷入了他的陷阱,总是做一些让她想起過去的事情。
既然人都住进同一個小区了,阮夏也懒得顾忌那么多,走到五栋的时候,只犹豫了半秒,就同意了顾南星帮她把购物袋拎上楼,不让他进屋就好。
然而从进电梯开始,顾南星就偷笑了两次,搞得阮夏莫名其妙,让他上楼,就能高兴成這样么?
過去他是這么容易满足的人?
這只狐狸很奇怪,按道理他第一次上门应该会非要进屋赖上一会儿,结果他很规矩的把她的购物袋放在大门口,非常绅士的表示,沒有她的邀請,他不会主动进她的家。
装模作样的绅士完了,人就礼貌的乘坐电梯离开了。
阮夏总觉得有猫腻,特意留了個心眼,等顾南星进电梯后,守在电梯门口,才明白了,這只狐狸精葫芦裡卖的什么药。
电梯正在上行,阮夏愣愣地看着电梯最终停在21楼。
而她所住的房子,在20楼。
手机屏幕亮了,一條微信消息弹了出来,你的好友顾南星拍了拍你……
【顾南星:我平安到家了,别担心我,微笑脸。】
阮夏捏着手机,有一瞬间的抓狂,很想冲上楼砸他的门——
住我楼上你不早說?
神特么平安到家,還微笑脸?
顾南星,你在讽刺我!
拉黑這货的手就要抑制不住力量了,顾南星又发来一條。
【顾南星:天气预报說今晚要打雷,我会害怕,你要不要来保护我?】
阮夏咬着牙,连发三條。
【阮夏:你大爷,你大爷,你大爷。微笑脸。】
阮夏气冲冲地回到家,关上门,背靠在门框上,攥着手机就想拉黑某人,骂死某人。
可是嘴角却抑制不住的往上扬。
抬头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顾南星斜靠在鞋柜旁,還沒换鞋,购物袋放在一旁,全然沒有洁癖的样子,看着阮夏最后发给他的发狂消息,对着微信语音,低沉悦耳的嗓音温柔而宠溺地說,“好好好,我大爷,可以了么?”
阮夏点开這條语音消息,顾南星的声音萦绕在耳畔,连呼吸都听得无比清晰。
抬手搓了搓发热的耳朵尖,熄灭手机屏,决定不再回复。
收拾购物袋的时候,从袋子裡掉落出来一张卡,她捡起来看,发现就是顾南星今晚办的干洗店的vip卡。
“……”
现在明明住在楼上楼下,這几天二人的行动路线却发生了严重的偏离,這和顾南星预期的不同。
他每天早上会特意从安全通道走下来坐电梯,却一次都沒遇见過阮夏,甚至敲過两次门,依旧无人应答。
這让他手裡的两张邀請函一直沒机会送出去。
而他打电话,发消息,那边就跟失联了一般,完全不回复,顾南星神经开始紧绷,产生了患得患失感。
顾淮西也同样沒有消息。
今天就是艺术展的日子,顾南星本来不准备去,她不来,有什么可去的。
但是在看见沈斯林送来的作品预览图的时候,他改变了想法。
展品裡,有一样东西,他挺感兴趣,可以买来送给她。
拍了一张邀請函的照片发送给她。
【顾南星:如果你感兴趣,跟我說,我来接你。】
发完,就将邀請函从她的门缝裡塞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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