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回家 作者:未知 厉风飘荡在半空中,呆呆的看着青云坪上空的那一块悬浮的石碑:“一元宗闭关百年,失礼之处,請恕。”就這么几個散发着洌洌金光的大字,加上一元宗自己的封山法术,就断绝了可能有修道者发现一元宗已经全军覆灭的惨状。厉风惨笑:“妙,妙,妙。赶明儿我灭了人家满门,也要好好的学学這一招。”他死死的一咬牙,头也不回的落下地面,朝着山外狂奔而去。 “力量,我一定要有更加强大的力量,我要杀光那些该死的东西。” “势力,我要有极其强大的势力。如果我們一元宗有两万弟子,怎么可能被人家如此轻松的灭门?哪怕你個個都是顶尖高手,人家只要来上几百人,你怎么可能打得過人家?” 紧紧的握着拳头,厉风咬牙切齿的发誓着。他過去查看了一下一元五老以及其他几位师伯的尸体,清泉子他们是浑身骨骼断裂,紫府被法宝震成粉碎而已;灵薇真人则是浑身赤裸,身体皮肤干瘪了不少,明显是被人吸尽了元阴而亡;至于正在闭关的萧龙子他们,除了萧龙子似乎是自己兵解,一剑劈开了自己的喉咙外,其他的师伯都是紫府上穿了個大洞,看来他们的金丹、元婴都被人给夺了過去。 一想到那种惨状,厉风就浑身发抖,有一股邪火从脚板心直冲脑门。如果不是他明白自己的实力实在太弱,如果不是他知道自己不应该那样做,他已经冲进山下的城镇,大开杀戒了。当然,這也有得于‘玄石’的帮助,每当厉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真元胡乱冲撞的时候,‘玄石’就散发出一股很淡,但是异常坚韧,非常清凉的能量流遍他全身,让他体内的真气立刻就平息了下来。 有如在滚水锅裡加一碗冷水一样,‘玄石’就是让厉风纷乱的真元始终处于那种就要崩溃却永远也不会崩溃的临界点,厉风如许的在青云坪发疯了五六天,丝毫沒有走火入魔的危险,反而真元的浓度增强了不少,不能不說這是‘玄石’這块天地异宝的功效了。 尤其让厉风不敢去想象的,是他听到赵月儿被那些黑衣人用阴雷炸下了山崖,他亲眼看到了那些黑衣人最后用来摧毁青云坪的阴雷的威力,那是无声无息,就有一座山峰彻底消失的可怕力量,他根本不敢想象,赵月儿那娇弱的身体,被這样的阴雷击中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他无法想象,赵月儿从那些黑衣人都不敢下去查探的无底的悬崖摔下去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厉风对着天空咆哮起来:“哈哈哈,哈哈哈,都死了,死得好啊,都死了,小爷总算是自由了……你们如果在天上有灵,就看着吧,看着小爷怎么给你们报仇,看着吧。”厉风抖动着满头的乱发,疯狂的笑起来,一時間心裡充满了残暴、暴虐的自大、自狂的感觉。 但是很快的,厉风就這么趴在山涧边的石头上大声号哭起来:“师伯,师傅啊,你们就這么完蛋了?你们修的是什么道,求的是什么长生?被人家逼上门来,就這么臭鸡蛋一样的破碎掉了。那些家伙,我根本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根本不知道他们是什么门派的,我怎么报仇?我根本就不知道下一步如何修炼,我哪裡有能力报仇?”一時間,他又陷入了彻底的绝望之中,感觉到自己的报复行为是不可能,那些黑衣人太厉害了,而他自己,也不過就是凝气初期的小道士而已。 哪怕有一元宗的道书指引,萧龙子修练出金丹都是用了近百年的苦功,尤其最后三年還是借助了‘一元珠’的强大功效才成功的。而厉风呢?他根本就不知道凝气期之后,应该如何修炼。一元宗所有的道书、法宝,连同‘一元珠’在内,都已经被那些黑衣人给搜刮了出去。‘小寰天’内的那些道书虽然完好的保存了下来,但是其中沒有任何一种修炼的法门,只有使用真元、法力的诀窍啊。 就這样,厉风一下子疯狂笑着,一下子疯狂的哭喊着的,在那崎岖、陡峭的山裡徘徊了三天三夜。他根本不知道现在应该干什么,根本不知道现在自己能够干什么。在看過了那位所谓的右圣和灵光子、柳星子的决战之后,厉风非常清楚,自己在他们面前,不過是一只蚂蚁一般的人物,想要报仇,谈何容易? 厉风還不想死,所以他现在根本不敢暴露自己是一元宗的门人。尤其他虽然自幼在市井厮混,但是市井就是市井,对于這种修道者之间的事情,他沒有任何的经验,所以他也找不出方向,找不出自己的出路如何。就這样,他心裡一時間狂暴如火,一時間凄婉如冰,加上好几天沒有吃喝了,他整個身体瘫软无力的倒在了一個小小的树林边上。 厉风苦笑起来:“死了吧,死了也好,死了,心裡就不会难受了。诶,师傅,你……”厉风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碰’的一声大响,厉风的脑袋被一根树干狠狠的击中了。厉风呆滞的抬起头,却看到那往日总是被自己欺负的猴王,正握着一根树干,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笑着、跳着,似乎很是为了自己能够砸中厉风一棍子而感觉到了不起。厉风苦笑:“算了吧,反正老子也不想活了,你打我就打吧……你……” 一只小小的白猿跳了過来,這只看起来不過一年左右年龄的小猴,突然的从身后抓出了一颗红山桃,就這么慢慢的放在了厉风的面前。猴王一手抱起小猴,对着厉风歪着嘴笑了笑。 厉风呆住了,他呆呆的看着面前的红山桃,看着山桃上的那几颗水柱以及两根猴毛。彷佛一声钟鸣在心裡响起,‘玄石’恰到好处的散发出了大量的凉气,在厉风体内游走不休。厉风突悟:“不管如何,先活下去。只要我自己能够活下去,我就有无数的机会。不管报仇与否,只要我能活下去,师傅他们,都会感到高兴的吧?” 厉风‘哈哈’大笑了三声,一骨碌的翻了起来,抓起那颗山桃,两口就吞了下去,随后恭敬的向着那只小猴跪倒,恭恭敬敬的向着它行了三個大礼后,厉风跳起来,大声喝唱着:“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若存。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就這么披头散发,赤着一双脚,厉风披挂着一身破破烂烂的青色道袍,鼓掌大声唱着道词儿,最后看了青云坪的方向一眼,真正的走出了华山。 一群猴子呆呆的看了形迹彷佛疯癫的厉风一眼,唧唧喳喳的叫嚷、跳跃了半天,翻翻滚滚的攀上了悬崖,不知去向了。 厉风摸了一下腰间的乾坤袋,再感应了一下已经和自己身体合而为一的‘朱雀钺’、‘寒雀’剑、‘遁天符’等几件法宝,自觉身上沒有什么可以引人注意的地方了,這才放心的走出了华山的山区,到了主峰脚下。他在心裡自言自语:“去苏州府,妈的,去苏州府,一定要去苏州府。不知道,阿竹他们是否還好?希望他们那天晚上,不会被古头儿他们干掉了吧?” 华山主峰下,一排趾高气扬的华山弟子,正在那裡对着数百名青年人呼呼喝喝的:“站好了站好了,不要乱了秩序,每個人领一個号牌,等下会有师兄带你们进去,只要你们的身体素质合格,就有机会加入我們华山派。啊,加入了我們华山派,学习了我們华山的无敌武功,那以后也可以光宗耀祖。” 一個块头特别大的华山弟子在那裡大声的吹嘘着:“就是,尤其掌门他老人家,已经和当今朝廷說好了,每年都会选派一批优秀的门人进入禁卫军做教头,哈,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小子们,你们可要努力了。禁卫军教头,那可是正五品的武官,光宗耀祖,光宗耀祖啊。就看你们有沒有那种福分了。嘿,想想看啊,我們华山派,可不是那种江湖上的下九流帮派,要人有人,要权势有权势啊。” 厉风彷佛幽灵一般的站在旁边观看眼前的這一幕,心裡寻思着几個念头:“朝廷?妈的,就是皇帝老儿管理天下的地方吧,他们有权吧?可是,他们有能力对付那些黑衣人么?”厉风皱了皱眉头,轻轻的摇头:“不行,你一万兵马,也杀不了那個右圣。师傅說的,那些武林人士,辛苦一辈子也就最多达到凝气期。凝气期么,不過就是和我现在水准相当,一万個我,都杀不了那個右圣的。” 厉风正在這裡沉思呢,一個华山弟子大摇大摆的走了過来,很是轻蔑的看了看彷佛叫化儿的厉风,看了看他那已经分不出材料和样式的道袍,摇头說到:“嘿,這样的人也来我們华山拜师?喂,小子,你在這裡看什么?要来我們华山拜师呢,那就老老实实過去排队。看你也不象有钱人家的样子,不過沒关系,虽然說每個弟子每年都要交上一百两银子,可是只要你在山上努力肯干,多服杂役,可以抵消這些银两的,怎么样?快去排队吧。” 厉风摇摇头:“小爷可不是来你们华山拜师的,华山又不是你们华山派的,难道小爷我看看热闹都不行么?” 那個华山派弟子听得厉风的语气,本能的认为厉风在侮辱自己视若神灵的师门,于是他的大手立刻搭上了厉风的肩头,喝道:“小子,你說什么?看热闹?我們华山派招收门徒,你看热闹?有什么热闹可以看?华山,還真就是我們华山派的,你不服么?妈的,给爷爷我让开。”說完,他的手狠狠的一用力,死命的把厉风往后面一推。 厉风的身体踉跄了一步,他横着眼睛看了那华山弟子一眼,心裡冷笑:“哼,要不是你们华山派现在已经沒有什么油水了,老子今天晚上非把你们内裤都给扒下来。算了吧,算了。說不定那些黑衣人還有眼线在华山派附近。小爷沒時間和你们计较,嗯?我的身上,怎么是這种模样?” 低头看了看自己,厉风這才发现自己的那幅凄惨的德行,两只脚板黑漆漆的,两只手掌乌漆麻黑的,青色的道袍前摆不知道去哪裡了,裤子上到处都是窟窿,還有一团兽毛粘在了上面,尤其那青色的布料,看起来都已经是灰褐色。厉风自嘲的笑了笑,摇摇头,双掌在衣襟上擦拭了一番,对着那個华山弟子点点头,转身就走。 那华山弟子楞了一下,一口浓痰用力的吐在了地上,骂了一句:“娘的,沒种的家伙。哼,不過,老子我這一身肌肉,也难怪他不敢搭理老子啊。”他得意洋洋的翘着脑袋,回到了自己师兄弟的队列中,很是为自己欺负了一個叫化子而高兴。 厉风轻叹:“妈的,這模样也太凄惨了一些,還是去西安府收拾一下门面,然后回去苏州吧。诶,到底哪裡有修炼金丹的道书呢?小爷我总不能一辈子都在凝气期啊。不過,听师傅的口气,似乎就是不断的压缩自己的真元,就会自然而然的产生氤氲紫气罢?可是那氤氲紫气,要如何才能上升紫府,结成金丹?這可是個問題,不要最后练功练得自爆了,那就倒霉了。” 厉风轻声笑了一阵,心裡已经轻松了不少,他死命的摇摇头,似乎把一切都要忘记掉了,這才迈开大步,朝着西安府城内行去。 這一年,厉风在一元宗已经渡過了接近六年的時間,他从苏州府被萧龙子带走的时候,是骄阳如火的六月,而此刻,已经是深秋时分了。秋风起,卷起了满天的草屑、落叶,纷纷扬扬的洒在了厉风的身上。一轮昏黄的太阳有气无力的挂在空中,映照着厉风孤独一人前行的身影。一行南迁的大雁在天空鸣唱,伴随着厉风大声的歌唱:“道可道,非常道……” 西安府内,一家成衣铺子裡,厉风大声的对着那老板叫嚣着:“我不管你這么多,這裡是金子,看清楚了,金子啊。只要一個时辰之内,给小爷我准备几套合身的衣服,這锭金子就是你的……小爷我现在去驿站租马车,你不许给小爷說什么時間太紧,来不及赶工的废话。一個时辰,我来拿衣服。” 厉风把金锭扔在了掌柜的面前,大步的走了出去,嘴裡冷冰冰的哼了一声:“妈的,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当小爷我好欺负么?”這是厉风从那些混混身上学来的本事,如果想要人家给你尽心尽力的办事,就一定要恩威并用,否则很难讨到好处的。偷偷回头看了一眼那成衣店的老板,果不其然,那老板用牙齿咬了一口那金锭后,满脸笑容的开始招呼伙计,按照方才给厉风量的尺寸忙活起来。 厉风是一点都不想在西安府多逗留下去,他只想尽快的逃离华山這块伤心地,逃得越快越好。如果不是他不知道方向,如果不是他不知道从云路裡怎么去苏州府,如果不是他害怕在天上碰到那些修道之人,他早就借助‘朱雀钺’的威力飞走了。是一种很古怪的心理损害吧,因为峨嵋派的乌神道人,以及那些黑衣人的关系,厉风此刻并不敢相信任何一個修道之人,他非常害怕碰到那些人。 驿站裡面,掌柜的有气无力的看着厉风,摇头說到:“客官,如今法令变了。你如果要去外地,必须去当地衙门领取路條才行。沒有路條,你走不出一百裡,我們驿站也是不敢载沒有路條的客人的。您啊,要是想去苏州府,包十辆马车都沒有問題,可是您也得给我們看看路條才行啊……” 厉风呆住了,问到:“以前不是還沒有這個规矩么?” 掌柜的翻了翻白眼,摇头說道:“当今皇上,說是要控制流民盗匪,所以严禁百姓离开户籍地一百裡。如果要远行,就必须去衙门备案,拿上路條才行,否则各地衙门都有权力抓你坐监呢。這可不是好玩的事情,客官還是去衙门裡面问问罢。” 厉风点点头,又是一锭金子砸在了桌子上:“那好,我去办路條,你给我一辆最好的马车,最好的马夫。小爷我钱不是問題,只要你伺候得舒服,钱算什么?”厉风肚子裡面哼了一句:“反正這都是你们西安府人的钱,小爷我才不心疼呢。” 两個时辰后,更换了一套青色武士服色,手裡拿着一张重金贿赂而来的路條,厉风满心新奇的登上了一辆外表华美的马车,最后看了一眼华山的方向,喝令马夫用最快的速度冲出了西安府去。 厉风喃喃自语:“罢了,就這样吧。小爷总要先活下去,如果自己都死掉了,其他的一切都完了,還說什么报仇呢?兄弟,你跑快点,我已经六年沒有回家了哩。” 那马夫爽朗的回答了一声,鞭子一抽,在空气中发出了一声脆响,马车顿时速度又加快了几分。马车過处,落叶、枯草纷纷飘扬了起来,随后又轻轻的落回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