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祟 第46节 作者:未知 浴室裡早就备好了一件看起来有些宽大的白衬衫,叠得整齐,和干毛巾等东西放在一起,迟筵洗完澡之后猜测這应该是给自己准备的换洗衣服,大概是因为吸血鬼這裡沒有准备额外的睡衣或是浴袍?他试着把衬衫套在身上,還是能架起来的,只是稍微有些大,袖子和下摆都有点长。 而他原本脱下来放在浴室外间的衣服则全都不见了。 迟筵犹豫了一下,向浴室外扬声问道:“我想问一下,我的衣服怎么不见了?” “被我收走拿去洗了,明天早晨会送回来。”吸血鬼自然地回答道,“我把我的衣服借给你了,在毛巾那裡,你应该能看到。” 在把自己的衣服借给别人這方面這位亲王殿下似乎有着超乎寻常的热情,迟筵還记得他的大衣现在還挂在自己的宿舍衣柜裡。 “可是沒有裤子……”他小声道。 血族优雅而冷淡的声音传了进来:“我以为我的衣服对你而言足够长了。” 迟筵一下子红了脸。虽然他从来沒有亲眼见過艾默尔亲王的样子,但是根据以往接触的经验,比如他可以轻松把自己抱起来,這位吸血鬼亲王的确应该有一副挺拔有力的好身材。肯定比自己高,应该和叶迎之差不多。 他对着镜子看了看那件衬衫上身后的效果,无奈地重新系上了黑色丝带。其实衬衫也不是那么足够长,他還是比那位亲王殿下想象的要高一些的,但是他此时并沒有因为一件衣服而和一只强大的吸血鬼反复争辩的勇气。 我真是无能又懦弱的人类,总是给优秀的人类同胞抹黑,可是大概只有小說或是电影裡的英雄主角才敢那么英勇地在面对比自己强大几倍的异种对手时毫无畏惧地抗争吧。他自我谴责的同时自我开解着,认命地走出了浴室。 吸血鬼看到他后沒有說话,而是直接将他压倒在床上吸了很长時間的血,又喂给他自己的津液,随后将他推至床的一侧。 迟筵可以感觉到血族就在另一侧躺着。 他听到血族冷冽低沉的声音:“休息吧。明天一早你就可以离开,這個约定就算达成了。” 迟筵轻轻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他昨晚守在医院裡一夜沒睡,又一直在为江田的情况而忧心,直到现在才终于能松一口气。况且他也曾经在這张床上睡着過,因而合上眼沒過多久,他就进入了梦乡。 可是這一觉并不踏实,不知過了多久,他渐渐从睡梦中清醒,睁开了眼睛。 他发现自己身处在一個陌生而宽敞的卧室之中,室内暖融融的,亮着橘色的床灯,他正躺在一张宽大柔软的床上。沒有丝带,视线清楚,迟筵摸了摸枕头和身上的被子,只觉得意识有些恍惚,头昏脑涨,思维也不清晰,稍微用脑子想想事情就觉得极为难受,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是真的醒過来了還是在做梦。 然后他看见了倚靠在床头坐在他身旁的熟悉的男人,虽然只真正见過他一次,但是這些天来他每天都会出现在自己梦裡。 果然還是在做梦嗎?迟筵暗暗想着。沒想到叶迎之在现实裡那么怂,在梦裡倒是勇敢,自己今天住在艾默尔亲王的地盘裡,他居然還敢出现。 想来他自己的梦,就算是艾默尔亲王也是做不了主的。 只是今天的叶迎之和往日在梦中的有些不同,并沒有主动過来抱住自己,而只是依然冷静地坐在那裡,看着自己,好像有些讶异?紧张? 迟筵默默地笑了起来。 前两次做這個梦的时候,他還很慌张;第三次的时候就很适应了;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是确实是从第四次开始,他已经开始有意识地享受起梦境的內容,甚至隐隐有了些期待。 古人說君子慎独。一個人独处的时候他尚且谨记着君子之道,可是在谁也无法窥探到的梦境之中,在可以任意推卸责任的梦境之中,在自己也无法把持的梦境之中,他却可以完完全全的抛开慎独二字,只遵循自己的喜好变好。 他慢慢地跪坐起来,主动向前凑近倚靠在床头上的男人,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脖颈上轻轻印下一個软软的吻:“前天梦醒得太快了,我都沒有舒服够。” 他說着,将头靠在了男人的胸膛上。 今天的梦自由度好高。 叶迎之惊愕地低下头看着他,迅速地消化着他话裡的消息:“……你会梦到我?” 迟筵依旧紧紧贴着他,点了点头,有些不耐和委屈:“嗯,每天都会啊。” “吸血鬼猎人”的喉咙动了动,声音刻意地放轻,多了几分诱哄:“乖,告诉我,梦裡我做了些什么?” 即使梦中迟筵胆子已经大了许多,头脑也不甚清醒,也较正常情况下更为主动开放,但是听到這個問題后還是不由得红了脸,小声应道:“就是、就是对我做你喜歡做的那些事情……” 叶迎之這下简直是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他嘴角不由自主地轻轻上扬,抚摸着爱人的脖颈,轻声道:“乖,告诉我,是哪些事情?” 迟筵被他逼着羞恼不已,搂着他的脖子张嘴在他颈侧狠狠咬了一口,咬完看着那個牙印又觉得理亏心虚,同时心中担忧不已,万一他生气了又不陪自己做梦了怎么办,又想上次一样闹铃一响梦突然就醒了怎么办。 他愧疚地舔了舔被自己咬出的牙印,贴上对方的脖子,小声服着软:“老公,爱爱我嘛。” 叶迎之呼吸一滞,咬紧牙闭了闭眼,捋顺一口气,拍了拍爱人的背脊,哑声轻柔道:“乖,趴到那边去,老公爱你。” …… …… 叶迎之舔着上齿,仰起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獠牙不要露出来。 他看着自己怀中的爱人,只觉得浑身血液逆流,他想将自己的牙刺入他的体内,吞噬他的鲜血,他想彻底地完完全全地占有他,在此之前,他从未觉得過忍耐和克制是如此困难的事。 迟筵向他伸出手,看向他的表情有些迷蒙,還有一丝委屈:“老公,抱抱我。” 娇气死了。背面一会儿就哭着不要要正面,现在正面也不成了,還得要抱着。 這样想着,叶迎之還是无奈又顺从地俯下身将爱人抱进怀裡,亲着他的额头和鬓发,低声哄着。 迟筵顺势搂上他的脖子,突然挣扎着抬起头在他下颌处印了一個吻,看他有些愣住,又迅速偷亲了一下他的嘴角,随即便一個人笑开,眉眼弯弯的,颊边两個酒窝都藏不住,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便宜。 叶迎之看着他,紧紧把人搂进怀裡,最终像是忍耐不住一样在他颈边的软肉上轻轻咬了一口。 他一直一直克制着沒有把獠牙伸出来。能這样以人类的身份和爱人相拥,他便觉得满心欢喜,万事静好。 第78章 梦由心生 迟筵第二天一早醒来后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眼皮重得几乎睁不开。他努力挣扎着尝试睁开眼, 眼前依然漆黑一片。两秒之后他才反应過来, 伸手摸了摸眼睛处,黑色丝带果然還完好地系在上面。 他掀开被子感受了一下, 又摸了摸身上,自己的t恤和牛仔裤都已经被好好的穿在了身上, 虽然不知道是谁帮他穿上的。全身上下也沒有什么酸痛不适的奇怪感觉,果然, 虽然昨晚的记忆和感触都极为真实, 细节也比以往更加生动,但是依然只是他的梦而已。他现在還在艾默尔亲王的府邸中。 “把被子盖上,”血族冷淡的声音却在這时传来,“你生病了,医生說是休息不足导致的,你现在需要休养。” 迟筵一愣,下意识地乖乖重新把掀起的被子盖回去。艾默尔亲王浑身毫无生气,他刚才一直沒发现吸血鬼就坐在自己旁边不远处。 血族的声音放缓了些:“你好好休息吧,我会让厨房给你准备清淡的食物,学校裡也给你請假了。等你养好病我就让格雷送你回去。” 他有些懊恼, 昨天晚上迟筵醒来的时候就有些低烧,意识也比较迷糊, 他当时就该看出来,然后照顾他休息。可谁让他被迷惑了心窍,爱人又软又热地靠過来时就像中邪了一般根本抵抗不了克制不住, 直到最后迟筵精力不济地在他怀裡又睡過去,他也冷静下来后才发现不对,马上請来医生诊断,得到的结论是操劳過度,需要休息。 他的体液能够帮助对方外伤迅速痊愈,加快身体恢复,促进造血系统工作,避免失血過多,但却不是包治百病。正常情况還是得找医生,该休息還是得休息,该节制還是得节制。 迟筵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对于自己生病這件事他并不意外,从那夜知道吸血鬼的存在开始他就一直生活在忧惧之中,前天又一夜沒合眼,体力和精力都大幅消耗,身体确实有些负荷不起。都說梦是现实的反映,還有一种說法說梦境会折射人现实中的身体状况,自己在现实中疲累不堪,难怪昨晚梦裡都会累成那样。 不過有一件事他倒是觉得有些奇怪,迟筵偏了偏头转向血族亲王的方向:“你是怎么帮我請假的?”他来這面之后都有很多程序上的东西不太熟悉,如果平时临时有事无法上课的话lecture這样的大课就会直接翘掉,因为他选的几门课都并不强制上lecture;规模小的小课则会给教授或是助教发邮件請假。所以他搞不清楚這位吸血鬼亲王会以怎样的身份怎样的理由去给他請假。 艾默尔亲王很随意地答道:“這裡的学校和教育系统裡也有血族。說一声就可以了,会有人去办妥帖的,這点你就不用担心了。” 迟筵张了张嘴沒有說话。他再一次认识到了這些血族在人类社会中潜伏得有多深,或许他们還掌握着比他所想象的更为强大的社会力量。請假真的只是一件不足为道的小事。 血族看他张嘴還以为他口渴,及时地端了一碗南瓜羹過来,把他扶起来用勺子一点点喂他:“是不是渴了?想不想吃东西?烫不烫?” 迟筵确实感觉有些干渴饥饿,就沒搭话,默默小口小口喝着南瓜羹。他总觉得今天的艾默尔亲王更奇怪了,說不出的奇怪——对待他的态度简直就像伺候怀孕妻子的丈夫一样。就是那种夫人你辛苦了要多吃点多休息别生气的感觉…… 他愣了一下,赶快把這個诡异的念头压了下去。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发烧烧糊涂了。 抱着他吸了那么多次血,艾默尔亲王对他态度好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他還对火锅有好感呢,每次被问到最喜歡的食物时都要表白火锅。要是有一天火锅成了人,他待火锅肯定会比艾默尔亲王待自己好。 所以在被血族问到想吃什么的时候,迟筵张嘴就說火锅。 艾默尔亲王沉默了两秒:“不行,等你病好了再說。我让人去给你煮粥。” 迟筵有些失望,顺口道:“那我要喝皮蛋瘦肉粥。” 血族沒說什么,给他盖好被子后就走了出去。 迟筵在安静的环境中渐渐睡去。 這栋庄园是格雷临时购置的,有人每天定时前来打扫,却沒有請厨师,因为這裡根本沒有人需要吃饭。每次迟筵要来的时候都是临时打电话聘請的附近餐馆的厨房整套工作人员。而他们并不会做皮蛋瘦肉粥。 格雷向亲王提议:“我可以去請中餐馆的厨师過来。” “不用。”血族摆了摆手,“我可以自己来。” 格雷迟疑地看着他的亲王殿下,虽然他清楚得知道眼前這名血族一向都是黑暗世界裡最为强大的存在,但他并不认为自己出色的主人也能同样出色摆平厨房裡的這些活计。 于是管家先生阴奉阳违地請了一位中餐厨师和一队厨房清洁工随时待命。 可是他错了,在原料和相应厨具送到之后很快艾默尔亲王就用托盘端了一個中型瓷盅和一個小瓷碗出来,米的香气从瓷盅裡逸出来,让人几乎可以想象到那温暖柔软的气息。 艾默尔亲王用实力向他证明了,有的吸血鬼就是可以各方面都做得无比出色。 迟筵一觉醒来就喝到了在瓷盅裡温着的粥,香香软软的米在唇齿间化开,咸淡适宜,一口入腹后整個身体都暖了起来。 血族用勺子一点点喂着他,平淡而漫不经心地问道:“好喝嗎?” 迟筵毫不吝啬地称赞着:“好喝,這是我来索菲斯以后喝過的最好喝的粥。”其实說实话,他在国内的时候都沒喝過這么合口的粥。母亲并不擅长做饭,每次熬粥最后都能煮成黏稠的几乎分不出多余水分的糊状物。 “好的。”艾默尔亲王愉悦地回复道,“慢点喝,有一锅,都是你的,别人我都不准他们喝。” ———————— 迟筵在艾默尔亲王這裡待了三天才彻底恢复离开。 他不得不承认在這裡的生活其实极为惬意,除了什么都看不见之外一切都好。有可口的食物,舒适的床,還可以听有趣的广播节目,甚至艾默尔亲王有兴致的时候会亲自演奏钢琴给他听。 而這期间血族也一直沒有吸他的血,不知是在照顾他還是只是秉着不吃有病食物的健康原则。 后两個夜晚裡他一次一觉睡到天明,沒做梦;另一個夜晚裡又梦到了叶迎之。 還是和之前那次一样的场景,宽敞的房间,宽大而舒适柔软的床铺,橘黄色的散发着暖意的床头灯,男人穿着白衬衫倚坐在深黑色的床头之上,两腿修长而自然地在床身上放着,黑沉沉的双眼静静地看着他,面部表情很柔和。 他像上次梦一样依偎過去搂住他,把对方衬衫扣子都已经解到了一半,刚仰起头在对方脖颈上落下一吻,叶迎之就突然坐起来把他按回到被窝裡放好,眉毛跳动着,表情万分无奈,仿佛极力克制着什么:“你生病了,好不容易快好了不能胡来,好好躺回去休息睡觉。” 不管他怎么卖娇耍赖都不管用,就算是很羞耻地刻意放软了强调叫对方老公,男人也不为所动,最多只是一脸冷峻地隔着被子把他紧紧搂进怀裡,声调冷淡地哄着:“老公搂着你睡。” 迟筵就在梦中又被搂着睡着了,翌日清醒過来后一脸生无可恋,既震惊于自己在梦中的下限越来越低,又感慨于古人诚不我欺,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醒着的时候知道自己病了得尽快好起来,就连自己梦的內容都帮着阻止自己在梦中继续胡作非为恣意折腾。 不過他以前看《聊斋》,裡面似乎讲過有的妖精就会通過入梦吸取人的精气,想来即使是做梦,自己和叶迎之做的那些梦也是会损耗自己的精力和体力的。迟筵暗暗打定主意,明天就要拿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背一遍,不能继续在资本主义社会這么荒淫堕落下去了。 這三天迟筵的手机也一直很安静,像往常一样沒什么人给他打电话,只有江田在最初的时候给他打电话询问情况:“尺子,你怎么沒回宿舍?我去问宿舍管理,他们說你生病了,现在住在你亲戚家,你的亲戚给你請了假?你在索菲斯還有亲戚?” 迟筵只好撒谎道:“不是亲戚,是我父亲的一個朋友,在這面工作,請我到他家吃饭。结果我正好生病了,那個叔叔就留我在這裡养病了,我很快就能回去。”同时心裡想着艾默尔亲王的年纪估计做自己太爷爷的朋友都勉强,大概只能和他家化成灰的老祖宗算作一個时期的人。 江田不疑有他地接受了這個解释。 迟筵被格雷送回宿舍后就翻看起了這些天来错過的消息和邮件,大多数都是關於近期宿舍、学校活动的通知,沒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他的课程也比较简单,缺三天课也不难补。迟筵翻看一遍后大致心中有了数,唯一值得注意的消息就是三天后学校会放一個教学小长假,两周不上课,江田建议他趁這個時間各处天气還都不算冷去澳洲其他地方玩一玩转一转。 江田上個学期已经把较为知名的城市和景点都转遍了,受限于资金预算和時間安排并不打算再去一次,但他表示可以帮迟筵联系同行的旅伴。 迟筵正和江田发着消息,突然又收到一條消息,是叶迎之发来的,问他這些天過的怎么样。 三天都不惦记联系自己,自己刚从艾默尔亲王那裡回来他就发来消息,這時間选得也够巧的。迟筵手下迅速地打着字,向他讲述了這几天的遭遇,并问他怎么這么巧這时候发来消息。 叶迎之的解释是前两天一直在监视一只行为不轨的吸血鬼搜查证据,所以忙得沒時間联系他。 迟筵被說服了。他打字道:“你等一下,我打电话给你。” 安静、冷寂、昏暗如坟墓的房间裡,吸血鬼独自坐在宽大的木椅之上。所有的温暖、音乐、食物的香气和快活的声音都随着那個唯一曾踏足此处的人类的离开而随之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