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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五章 胜兵

作者:观雨听竹
面对曹勋,真格要做堂堂之阵的准备的话,南离始终在问自己两桩事:开打之前怎么办?待得开打了怎么打?

  此刻在南离心中翻翻覆覆的就是那么几句话:

  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力争主动,力避被动,争取外线的、主动的地位。

  這是祖师爷的语录,讲的是开打之前得走位布势。

  然后把心中所想讲出,大伙似懂非懂,還得张翦、吴元龙這样流寇出身并且到处转战,与杨嗣昌、傅宗龙、洪承畴等屡次运动作战的似乎理解了一些,但南离也知那只是流于表面,根本不解精神,也就是流寇主义,只好暂时先放下這难度较高的,然后又为大伙解释来去的是另两句话:

  在什么地形打什么仗,有什么武器打什么仗,遇到什么样的敌人打什么仗。

  這是据說武曲星君下凡为帅的老爷爷留下的遗训,与祖师爷语录一起被写进了军事辩证法教程的。

  布局走位那是祖师爷的本事,光靠书本是学不来的,必得有敏锐的战场直觉,适时的、果断的、正确的决策。

  這是南离自己要临场解决的,别看如今议论纷纷,真到了啃劲儿的时刻谁也帮不了他。

  但是武曲星君遗训则是可操可作的应用手段,到了操作应用這個层面,就乱套了,各自的经验,各自的见解,各执一词,好似都挺明白,其实沒多少靠谱的。

  這個事涉及的就是专业专项的细分操作,比如束伍编成、比如器械排布、比如火器保养与携弹量、比如行军序列、比如动作协同……

  這帮家伙杀猪杀屁股的、小鸡不撒尿的,在南离看来就是沒有一條正道,其实他自己也不专业,于是只好引导着大伙一样样的分析:

  先說地形,夹门关内外,两山一水一條路。真若曹勋提兵再来,只怕真是要正面搏战。

  在此作战的另一意义在于不可能再令他进入正恢复生产的邛州境,這一回把刚安些心的老百姓折腾的就够了,因之必然将之堵在夹门关内外的山区。

  再說敌我,可谓各擅胜场。曹勋及听其调发的各路西南世家武勋,其人员、器械、行军打仗的套路介于明末官军、土匪、洞蛮土司之间,也既各取了所长,又既各耽于其短。

  南离开镇建牙不到三個月,成军满打满算半年,能各擅胜场,具备整体强军的雏形,已经很不错了。

  到這裡,大伙儿要一起琢磨的就是怎么样能尽快提升部队的战斗力。

  束伍编成這一块南离自从认真研读纪效后,很有心得,在宝和寨就定下了一個以哨队为基准的束伍之法。

  如今部队一直是临战状态,很快大战又将迫在眉睫,束伍编成沒有必要进行更动,南离与大家商议之下,须得尽快完善的是既有衣甲器械的如何更替,以最大化的发挥物资效用。

  還有就是完善营這一阶层的组织体系,完善全军的粮秣配给方式,把有限的粮秣用到极限,還要减轻百姓的负担。

  這裡面争议最大的就是盔甲的发放整备。

  战场缴获归公,這沒的說。

  若论起功劳等级,战场上先登、陷阵、斩将、搴旗都是大功,次一等的缴获马匹、盔甲则是与俘敌、杀敌并列的,缴获刀枪、器械、营帐都不在其列,可见南离所部对于盔甲、马匹的渴望。

  一身好盔甲战阵之中不能称得无敌,也能平添陷阵的胆气与信心。

  此番邛州城下大破曹勋,缴获明盔铁甲近三百套,南军的短绵甲、藤甲、藤笠近千,被全军上下一套不曾私藏地归公分派,无人敢于私藏半件,只因至今南离自己都沒有一身正经的铠甲,每阵时一身清白战袍几近裸奔。

  虽然造就了他白马白袍、子龙再世的威名,但南离与身边的近人都知這不是长久之计。

  反观被俘获的曹勋等诸将,几乎人身一套精美的雕盔大铠,曹勋四面坐佛珍珠鲨鱼皮衬底八瓣荷叶铁笠盔、一身兽吞鱼鳞甲,周双桥宝顶凤翅盔加一身人文锁子甲,這是這些西南武勋世代家传的宝贝,顶盔掼甲肩扛踢庭兽往马上一坐,完全不同于寻常明军官将制式的明盔、罩甲带臂手。

  不止战场上威风,這也是世代传武之身份的象征。

  杨展在成都被西营俘获后也是因为一身好盔甲,得以夺刀水遁而逃得性命,南离初见他时,对其如今的战袍外穿半臂、内衬锁子甲的一身打扮甚是眼热,但他可不能如对蟾儿一般表现出来,這是两回事。

  好盔甲,自己终会有的。

  放归黎雅诸将时,個人物品一律归還,并非制式的個人盔甲南离特意命令归還,在他看来,你作为一员武将自己装备再好,领着一群叫花子也打不得胜仗,我赵南离可不在乎你们這些一件两件的私人物件。

  但是這时的盔铠全面分派是要提升全军战斗力的,必须慎重。

  经過大家伙商议,又经南离的解释說服,最终大家都一致同意南离的提议。

  所有铁甲除了分派各营管哨以上将佐的,全归张应兴所部大义营分派。

  這是一個最终令所有人都料到的结果——在大家看来,由卫所兵为基础组建的大义营无论兵力、战力都该是最弱的一营,這并不符合南离一直提倡的选锋精髓。

  经過南离的解释,大家认可了:大义营两次守城,都很成功,可算全军最稳健的一营,后补的兵员以成都难民居多,张应兴把最强的兵员选在一司,铁甲专配這一司,作为全营的阵锋与底线。

  崇义、铁胜二营,尤其铁胜营,多身强力壮、擅长穿林走山的总岗山本地人,披一身短棉甲,增强防护的同时压根不会影响其于山林中运动。

  而且這一番的缴获短绵甲居大多数,再算上一些原有的库底子,每营差不多能分派两司,各自七成披甲。

  把三营的刀枪、弓弩用优汰劣,农具尽量淘汰给百姓,三五日整备下来再一番操练时节,全军面貌焕然一新!

  随后的几日裡派往雅州的探子连日把消息传回,原来两家的临战准备也是大不相同,南离這边是在已有的基础上完善精整来迎接下一阶段的战事,尽量不征派不扰民。

  曹勋那边则是鸡飞狗跳,两州两司的地面到处都在征兵拉伕,山间茶马古道上被征伐的兵伕络绎不绝。

  其损耗极大的队伍也如同气吹的一般的再次膨胀浮肿起来,外在形态不仅更胜往昔,连造起的声势也更加骇人。

  什么活捉赵娃子,邛州吃酒席;有提赵南离头颅来献者,官升三级,赏五千金;活抵者加总兵衔,赏万金。

  南离听了消息哈哈大笑,沒想到自己活的值一万两呢,不对啊,他们怎么不赏粮食?看来黎雅天全、四川行司果然是不缺粮。

  南离记住過一句话,指挥打仗就是看对阵双方谁把弱点隐藏得更好,還有谁犯下的错误出的昏招更少而已。

  不過研判各路消息后南离的信心反倒更足了。

  因为南离已经摸清了曹勋的弱点,這個弱点外行看来反而很是唬人——就在于他那些不计其数、不花钱粮、随手可得的卫所兵伕,這些人越多,其实变数反而越大。

  邛雅一线,山路一條,压根就沒几块平坦地面,人多了根本摆不开,真的堂堂之阵正正之兵更投入不上去。

  再說了,堂堂之阵?

  呵呵,当我赵南离真是娃子呢,還要正面搏战,祖师爷早就拿宋襄公举了反例,怎么打你,不是你說了算,是我說了算!

  就冲你曹勋趁我出兵成都就来邛州打粮我怎么弄你都不为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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