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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五章 送礼

作者:观雨听竹
說起来欧阳直最令南离满意的不是他的才干,而是他的任何时候都可以为保目的而委曲求全,你可以說他懦弱,但是在南离眼裡,那是一种圆滑,這正是南离在如今的处境下所最需要的。

  相对的费密为什么南离并不急于招揽,就是看出费密多了几分洒脱也多了几分不羁,更为天性纯真烂漫一些。

  次日卯时,陈氏夫人于后园中庭桂树旁的凉亭,见到了被吴养瑚引来的欧阳直,以及那個分明是跟着来看稀奇的费密。

  這时陈氏夫人有些感叹,其实這两位才子都不错,可惜都早有了家室,据說這欧阳直還克妻……

  欧阳直這一回到杨府,是以送礼的名义来此,杨展忙于军务顾不得這些,自然都是家中夫人接待。

  呈上礼单,欧阳直偷着瞄了一眼陈氏夫人的脸色,叉着手還加了一句:

  “为贵府中备办礼品,我家镇帅都是亲自過问,不拘礼物贵贱,只有一條,要本州自产,绝不要那些曾被抢掠沾過血气之物。”

  若是面色冷淡或有不愉之色,他就会說:“吾家镇帅军务繁忙,這些琐事都是委托直所办理。”他早就备了一手。

  果然陈氏夫人嘴角下弯,带几分欣然欣慰淡淡笑道:

  “你们家镇帅有心了,這些药材太平年景都是稀罕之物,何况如今,我家太夫人多历风寒,身子骨疲软,正是所需之物。”

  杨家府第,以至嘉定州的物产,远胜邛州,更甭說光杆一人又两袖清风的赵南离。

  因此這一番的礼物,南离很是费了些心思。

  几件金丝楠木的首饰盒,雕琢精细的宝石,這是因为手头有早先慕天蚕亲自选出来的细雕木匠、玉石工匠,如果不是考虑媅媺的日常,南离才不在意這些工匠,他关心的是弓箭匠、火药匠、铁匠,不想這时竟被用上了。

  而且欧阳直還从费密那裡打听了一件事。

  当年成都被大西军攻破,杨展被擒临斩暴起,夺刀杀敌,水遁脱险,逃到新津正遇上一股明军溃兵,收服這股千余众的溃兵后,又收拢会合自己被击溃后零落的百丈标残兵,一路奔回了故乡嘉定州。

  从嘉定护送家眷,才一路奔往叙府。

  嗣后经年有余,几近三载,杨展一家跟着队伍,先到峨眉,又徙犍为,为避兵锋,又远避永宁。

  杨展带兵,经過雪滩头、白塔山等一场场血战,大败冯双礼,终于去年三月,复克叙府,又一路击败张文秀、祁三品,得以全复嘉定,终归乡裡。

  虽然终致克捷,兵锋直指保宁,两個儿子也长大成人,助父领军,但家中老母、妻女也不免随军颠沛流离。

  其家中老母年過六旬,战乱中累年奔波,担惊受怕,时常延医调药,只是到了今日,虽然的得归故裡,稍享安定,已因战火累及,日渐衰弱,几近常年病榻支离。

  南离知杨展重孝道,因此得了這消息,在邛州就多方收集山中名贵药材,也算是送上一份心意。

  除此之外其余诸物中,锦缎是刚刚复产的蜀锦铺子织就。

  邛州蜀锦与嘉定不同,更近于成都蜀锦,成都工匠流落邛雅的大有人在,如今织就的蜀锦无处交易,要么自用要么送礼。

  所有的礼物都差不离,就是沒有金银。

  不仅南离手中沒有,邛州一城都是紧缺,而杨展那裡据說是以大量金银向遵永、滇黔重金粜买种子、耕牛,說明人家最不缺的就是金银。

  南离自己也曾亲眼所见,杨展军中生活简朴,且欧阳直打听到的杨展一家日用并不奢靡。

  陈氏夫人持家有道,生活上并不见如何丰裕,因此南离准备的礼物就是能收罗到的一些日用长物,却都是如今最缺乏的。

  最后一件是南离提议,欧阳直凑趣而成之作,南离本意是要写就一封亲笔书信,付欧阳直转交蟾儿。

  但欧阳直知蟾儿在府,自己送信過去這信必定不是她自己第一眼看,那么干脆镇帅你就泼墨来一帖吧,做首诗得啦。

  于是南离微微沉浸就秀了一把教员体的书法。

  欧阳直這回呈上的书帖即为南离亲笔手书的一首五言律诗:

  翠羽落菡萏,

  轻舟随江曲,

  能问荷上蟾,

  几时见明月?

  大概意思說一只翠鸟落在荷花上,一條小船上也不知道有沒有人,跟着江水漂流嗎,小翠鸟就问荷叶上停着的一只小蛤蟆,月亮啥子时候出来嗦?

  其实南离已经是刻意收敛意境,站在邛州望着雪山硬着头皮不伦不类地写嘉定城外锦江之畔的应景诗。

  欧阳直這时展开宣纸书帖,請陈氏夫人观瞧:

  “這是镇帅送与蟾儿小姐的亲笔。”

  陈氏夫人略通诗书,看来看去,也看不出啥子過火之处。

  大意她也明白,无非少年人写景写意,虽然带上自家闺女名字裡的一個字,也是淡淡示意,再說人家写情写景,锦江之畔荷花、蛤蟆的也挑不得啥子毛病,虽說锦江裡也沒有荷花,不過一個武夫能這般地,实属难得,尤其這字啊……

  “诗不诗的我不懂,倒也不知是什么了不得的句子,只這字看着真是……說不出的感觉!”

  陈氏夫人看罢秀眉稍蹙便即舒展——她只是略通文墨,不明字迹如何,此时字迹入目,只觉龙飞凤舞,仿若跃出纸面。

  “吾家镇帅的字,学自名师。以字观人,可见其志向弥高远,德行弥高洁。”

  “话是這么個话儿,见字未曾见人,只怕還是差了一层。”嘴上這么說,陈氏夫人已经是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触。

  “夫人所言极是,幸得邛州不远,我家镇帅与贵府杨帅爷忘年,来往甚笃,若得机缘,必来拜望夫人。”欧阳直察言观色,适时地把话递了上去。

  陈氏夫人轻叹一声,摇摇头說道:

  “只是男爷们啊,都怕麻烦。日日的說军机为重,国事为重,不愿顾及许多小事,這些妇道人家的事,怎会在心?

  欧阳直闻言,稍稍失望,却见陈氏夫人抿嘴微笑,又說出一番话来:

  “妇道人家不便打听军机、妄议国事,但曾听闻下月督抚会议于嘉定,你家镇帅可曾期与此会?”

  “我家镇帅早与帅爷定下约期,断不会失期,必然与会,与会时得暇必亲来拜望夫人问安。”欧阳直大喜,满口应承之余心說回去你瞪我我也先给你做主了!

  陈氏夫人再次淡淡一笑:

  “既如此,就這么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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