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肝 第68節 作者:未知 不知道是不是看守所裏生活規律,吳許珍的精神狀態看起來好了很多,但看向阮令儀的時候,目光中還是有難掩的惡意。 “有些話想問你。” 既然她人已經在看守所裏了,倒沒有什麼好再顧忌的,“你之前認識周明湛嗎?” 吳許珍聽見她問的話,先是愣了幾秒,隨後冷笑了一聲。 “認識,他不也在市一醫院看病嗎?我告訴你,想殺你,那完全是我一個人的事情,你不要去攀扯別人。” “吳許珍。” 阮令儀語氣很淡,和吳許珍的激動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你真的這麼恨我嗎?” “當然!” 她陡然提高了音量,“你們家害死了我的丈夫,你又害死了我的女兒,我怎麼可能不恨你!” “是我害死了他們嗎?” 阮令儀反問她,反而讓吳許珍愣在了原地。 “你的丈夫是死於骨癌,婷婷是死於百草枯中毒,我從來沒有害過他們。” 吳許珍大概是從前被霍氏引導,喪失了基礎判斷力的那一批人。 她丈夫是死於疾病,並不是死於她和她家人之手。 同理,婷婷的死是因爲中毒,不是因爲醫生。 阮令儀說,“你丈夫生病的時候,我還沒有婷婷大。婷婷出事的時候,我出錢出力,已經盡力相幫,我沒有害任何人。” 言盡於此,她似乎也沒有什麼好再和吳許珍說的了。 阮令儀轉身的時候,看見了吳許珍踉蹌着站了起來,離開之前,她似乎聽到了哭聲。 回去的路上,阮令儀突然問宋斯年:“你覺得伯尼安的定價是不是有不合理的地方?” 宋斯年聞言,伸手敲了敲她的腦門:“這麼多經濟學的資料,我看你都白看了。” 今天是梅雨時節裏,難得的好天。 道路兩旁樹木高大挺立,勾勒出了陽光的形狀。 “商品的價值是由什麼決定的?” 宋斯年問。 其實回答這個問題都用不上她後來在宋斯年辦公司看過的那些資料。 她雖然是個文科生,但學過政治,“價值決定價格,供求關係影響價格”這兩句話早已刻進了腦海裏。 聽見她的回答,宋斯年點了點頭:“根據我的瞭解,伯尼安是由你父親大學時期的導師牽頭研製的,從項目開始到取得突破,再到成品藥上市,耗時超過二十年。這期間投入的人力、物力和資金都難以衡量,可是藥品的專利保護期也不過二十年,要在二十年內收回成本,並且保證有一定的盈利,以供下一項藥品的研發來維持公司活動,該如何定價,自然有人專門進行計算,伯尼安的價格應當是合理的。” “從商業的角度來說,是這樣沒錯。” 阮令儀靠在宋斯年的肩膀上,緩緩說道,“有足夠的利潤,才能促使藥企進行新的藥品研發,這本來應該是一個良性循環。藥企沒有錯,那些想要活下來的病人更是沒有錯,只是他們之間有天然的矛盾。” 所以大家都沒有錯,卻造成了這樣的結局。 “現在伯尼安已經納入醫保,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由政府來調和兩者之間的矛盾,保障雙方的利益,的確是最好的結局了。 阮令儀強壓住心中的酸澀,和宋斯年說:“我想回家看看。” 這個家說的不是逸廬也不是江南明月,而是她從前的家,父母尚在時的家。 “好,我帶你去。” 程家別墅在東城傳統的富人區,與江南明月所在的cbd由一段距離。 從他們所在的位置到那邊,正巧路過合安醫藥所在的工業園區。 宋斯年大概知道她內心的想法,讓司機開車,從園區內部過。 路過合安醫藥的時候,阮令儀降下車窗,深深地望了那依舊閃着金光的招牌一眼。 她曾經以父親創立的合安醫藥爲豪,也曾經懼怕從其他人口中聽到合安醫藥四個字,到現在,這一切都化爲了釋然。 阮令儀看着合安醫藥漸漸遠去,正準備升上車窗,車子卻突然停了下來。 “怎麼了?” 阮令儀問道。 “好像是有人在維權。” 宋斯年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園區的道路上都是人,吵吵嚷嚷的。 “衝着藍蓮製藥。” 阮令儀突然有了精神:“我去看一眼。” 作者有話說: 我高中時期有一個很好的朋友,在最美好的年紀,死於骨癌。 如果這世上,真的有伯尼安就好了。 第54章 寶貝(二更) 阮令儀想要推開車門, 卻被宋斯年按住了手。 “沒必要下去。” 這邊人多,場面又亂, 他不放心, “就坐在車上看吧。” 知道他是擔心自己的安全,阮令儀也沒有堅持,就着車窗看外面的情況。 她大致分辨了一下自己聽到的內容, 大概就是藍蓮製藥拖欠了一筆每月都該給的補償款。 “我們走吧。” 阮令儀也沒有多去深究這件事情,乾脆升起了車窗。 車子駛離園區後,她才和宋斯年說:“你說,他們少了的這筆補償款,是不是被霍明羽挪用了?” “有可能。” 宋斯年也說不準。 阮令儀聞言嘆了口氣:“我在那些維權的人中看見了幾張熟面孔, 是長青鎮的村民。” “藍蓮製藥是在長青鎮有建廠, 但那廠子建立時間超過二十年了,如果說有補償款, 也應該早就結清了。” 在村裏建廠會佔用耕地, 雖然要給賠償金, 但數量也不會很大, 沒道理現在還讓人上門討要。 “我也覺得這件事情奇怪。” 阮令儀搖了搖頭, 好多事情的關鍵節點,似乎都在長青鎮。 長青鎮的行程不能再拖了。 她這些年收集了不少和霍氏以及藍蓮製藥相關的內幕消息,但能做的, 也不過是讓股價變動。 她雖然可以趁機進行收購,用以報復霍家, 但這樣又有什麼意思? 如果她可以找到徹底扳倒霍家、藍蓮製藥乃至霍氏的證據,纔算全面勝利。 阮令儀兒時的家是一個帶小花園的別墅, 這些年無人管理, 院子裏的花草死了一批, 也有些生命力頑強的,仗着無人修剪,野蠻生長,綠色的藤蔓甚至掛滿了整面牆。 阮令儀走到院子角落裏的梧桐樹下。 在梧桐樹粗壯的枝椏上,原來綁着一個鞦韆,現在綁鞦韆的麻繩因爲長時間的日曬雨淋,早已脫落,木板也從中間裂開,斷成了兩截。 “你要是喜歡,我們可以在逸廬也扎一個。” 見阮令儀看着鞦韆難受,宋斯年走上去,從身後抱住了她。 “嗯。” 阮令儀點了點頭,轉身,也抱住他。 如果不是有了宋斯年,大概她這輩子都不會有再回到這裏的勇氣。 她靜靜地享受了這溫存片刻,才走到那斷裂的木板前,將它撿了起來,靠着梧桐樹放好,然後走到大門前。 這裏的時光像是在五年前的春節就停滯了。 門口的鞋櫃擺放着父母的鞋子,再往裏走,是客廳。客廳的花瓶裏還插着仿真的冬青,上面掛着她精心挑選的小裝飾品。窗臺上的窗花早已褪色,但窗邊的三角鋼琴還靜靜地矗立着。 走上小臺階,是餐廳,他們一家三口常常在這圓桌上喫飯。 擦掉了眼角的淚,阮令儀帶着宋斯年上了樓。 她的房間在樓上。 推開房門,首先能看到的是一個定製的書架,從天花板開始,佔據了一整面的牆。 大概是爲了方便取書,還配了把小梯子。 繞過書架,是阮令儀兒時睡的牀。 她的牀不是小姑娘會喜歡的公主牀,而是很結實的實木牀,上面鋪的牀單也很素,只有牀頭放着的娃娃熊能看出來她當時的喜好也和普通小姑娘沒什麼兩樣。 宋斯年看着這個房間,彷彿能想象到她小小的一個坐在書桌前看書的樣子,躺在牀上和娃娃說話的樣子…… 如果沒有那一場飛來橫禍,她本來也應該在這裏慢慢長大成人,然後出嫁。 假如是那樣,他們還會不會遇見呢? 宋斯年心裏突然生出了一股奇怪的情緒,一方面,他希望阮令儀可以在父母的呵護下快樂成長,不用承受後來的痛苦與悲傷,另一方面,他又覺得現狀也不算太糟糕。 自私卑劣的心思驟升,宋斯年轉頭去看書架上的書掩飾。 阮令儀見他盯着書看,也走了過來。 她抱住了他的手臂,與他站在一起。 遠處的光將他們的影子拉長,可他們兩個人還是緊緊地依偎在一起。 宋斯年忽然覺得自己剛剛的心思有些可笑,這個世界已然如此,哪來這麼多假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