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肝 第75節 作者:未知 “你什麼時候開始信這些了?” 她覺得宋斯年有些怪異,前兩天甚至還叫了錢恆來,說他準備給東城所有菩薩重塑金身——這實在是太不宋斯年了。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宋斯年替她叫了司機,“我還覺得我和宋太太會有下輩子,下下輩子。” 周靜予也來送了周明湛。 “我沒想到他會這麼快走。” 周靜予好像還是有些放不下週明湛,兩隻眼睛腫得像桃子一樣。 他們村子因爲泥石流,房屋毀了大半,屬於她的回憶,也全都消散了。 現在,周明湛又死了。 阮令儀不知道要怎麼安慰她。 之前得空的時候,她和宋斯年一起去看過長青鎮的村民,大家的狀態都算不上好。周靜予先是遭受了自然災害,又失去了心心念唸的人,難過是難免的。 只是沒想到她還沒開口,周靜予遞了樣東西給她。 “這是村裏人商量過後,讓我拿給你的。” 見阮令儀沒有要接的意思,她直接將東西塞到了她的懷裏:“你丈夫請救援隊,你捐錢捐物給我們,你們的恩情,村子裏的人會一直記得,我們沒有什麼好報答你的,但是聽說你和霍氏有仇,這個就給你了。” 阮令儀看着手上已經泛黃的文件夾,正準備再問兩句,就看見她已經跑開了。 阮令儀見叫不住她,乾脆打開了文件夾。 那是一份年代久遠的保密協議,簽訂人是霍氏和長青鎮的村民,而保密的內容是……試藥。 阮令儀將整份文件抽了出來,除了協議之外,文件夾裏還有一份講述事情前因後果的說明。 她快速讀了一遍。 藍蓮製藥曾經在長青鎮進行過一次人體試藥,這次試藥沒有經過主管部門批准,也沒有經過倫理委員會審查,簡單來說,是一次非法試藥。 阮令儀看了眼時間——十年前,正是伯尼安上市前夕。而村民們試的藥,也與癌症治療相關。 以霍靳爲首的藍蓮製藥員工在長青鎮隱瞞了藥物的實際用途,以金錢爲誘餌,欺騙村民吃藥。在服用藥物後不到三個月,有五名村民前後死亡。 長青鎮衆人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與當時的藍蓮製藥負責人霍靳進行談判。雙方約定,長青鎮村民保守祕密,而藍蓮製藥將在此處擴大建廠規模,解決代代村民工作問題。 此外,霍氏及藍蓮製藥將爲試藥村民每年每戶撥出一萬元,按月發放,用於生活和疾病治療。 看完這份資料後,阮令儀曾經想不明白的一切,好像都說得通了。 比如長青鎮奇怪的高癌症發病率,比如明明霍靳之前從來不管周明湛母子,卻在周聞生病後,變得大方了起來。 這份事件說明應該是周靜予寫的,在最後,她說了現在長青鎮與藍蓮製藥的情況。 她說,其實這些年藍蓮製藥一直在以各種名義扣發給村民的錢,最近幾個月乾脆斷髮了。除了補償金外,沒有其他收入的人,像張奶奶家裏斷水斷電,日子很難熬,纔有了長青鎮村民上藍蓮製藥討說法的事情。 阮令儀大概能猜到斷髮的原因,大約是霍明羽不清楚這部分款項的情況,直接挪用了。到後期,因爲宋斯年撤資的事情,霍氏需要拿資金去填補窟窿,顧不上這塊。 “當年試藥的村民都走得差不多了。從前我一直希望能爲死去的村民討回公道,但大家都不許,因爲廠子和補償金,就是整個鎮子的活路。可是現在補償金沒了,鎮子沒了,廠子也沒了……我們派出過代表,想和藍蓮製藥再談談,卻被轟了出來,既然如此,不如讓大家都知道真相。不,或者說,公衆本來有權利知道真相,纔能有更多人警惕和藍蓮製藥一樣的黑心企業。” 回家之後,阮令儀把這能斷霍氏最後一口氣的東西,分別給了宋斯年和喬歲和。 “不知道我這樣做,爸爸和媽媽會不會開心。” 躺在牀上的時候,阮令儀突然有些悵然。 很多年前,她就在等着霍氏和藍蓮製藥倒閉的那一天,可是當這一天真的要來了,她反而有點緊張。 “既然如此,得空了,我們就去看看他們吧。” 宋斯年將她抱緊了一些。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完結! 第60章 寶貝(正文完結) 宋斯年和阮令儀去墓園的時候, 是一個大晴天。 驕陽似火,連樹葉都打了卷兒。 不過阮令儀的腳步是輕快的。 就在三天前, 藍蓮製藥進入了破產清算程序, 霍靳也被帶走調查。 因爲這一場風波,霍氏集團也岌岌可危。霍百川直接帶着兒孫都去了港城,求見宋文琢, 想要獲得資金支持。 宋斯年上頭兩個哥哥拒絕得很乾脆,宋文琢氣急敗壞地打了電話到他們這裏。 他原本語氣很糟糕,直到阮令儀從宋斯年手中拿過電話,問他:“霍氏真的值得您幫助媽?您每年都在做慈善,怎麼不可憐可憐那些被霍氏害了的人?” 宋文琢啞口無言。 倒是在一邊聽着的宋斯年和章延之都朝她豎起了大拇指。 之後阮令儀再也沒有見過霍家的人。 “爸爸, 媽媽, 我來看你們了。” 阮令儀上前,清理了父母的墓碑, 然後和宋斯年一起, 將帶來的鮮花放在墓碑前。 她仔細擦拭了墓碑上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永遠停留在了五年前, 而她的生活, 卻在大步向前。 “未來會越來越好的。” “我也會越來越好。” 阮令儀對着照片, 語氣十分鄭重。 “我會照顧好她。” 宋斯年也鄭重地說道。 在事情了結之後,宋斯年去了倫敦。 阮令儀在兩週之後去了芬蘭,之前郭教授爲她爭取了參與學術會研討會的機會, 她自然是要去的。 阮令儀已經有近十年沒有來過芬蘭了,現在尚處於太陽直射北半球的階段, 作爲一個高緯度城市,赫爾辛基的白天變得很長。 儘管現在對這座城市而言, 處在夏季, 但最高氣溫也不過二十來度。偶爾下場小雨, 還會降到個位數。 每天在研討會結束之後,阮令儀都會走上赫爾辛基的街頭,看看這座美麗的海港城市。 她會在海邊徒步看看奔跑而過的孩子們,會去赫爾辛基大學裏看年輕的面孔,會去西貝柳斯公園看管風琴雕塑,然後去附近的網紅咖啡店喝他們家最出名的熱巧…… 研討會持續時間爲一週,等到最後一天的時候,她才恍然發覺,自己和宋斯年有近一個月沒見上面了。按照行程,她第二天就要回國。 晚上,她好不容易有空,打了個電話過去,卻沒有人接,也不知道是不是還在忙。 芬蘭和英國的距離遠小於東城和倫敦的距離。 阮令儀想過要不要乾脆買一張票去倫敦,給宋斯你啊一個驚喜。可是宋斯年這段時間行蹤不定,不提前聯繫,她還可能找不到他。 於是她發了一個消息過去:【宋先生今天在倫敦嗎?】 那頭一直也沒有個迴音。 收到宋斯年的消息的時候,阮令儀剛買了一份肉桂卷,正穿過街道,準備回酒店。 【我不在倫敦。】 不在倫敦啊,阮令儀有些小失望。 不過也能理解,忙嘛,每次回英國,他總是有很多事情要處理的。 今天下了陣小雨,馬路的石板上都透着溫潤的溼意。 阮令儀穿着單薄的襯衫,忽然覺得有些冷。 【現在還在工作嗎?】 她問道。 這次宋斯年倒是回得很快:【沒有。】 阮令儀見狀,沒有猶豫地打了電話給他。 很快,那頭便接通了。 “我明天要回國了。” “我知道。” 那頭的背景似乎有些嘈雜,連他的聲音都有些聽不真切。 阮令儀突然覺得有些泄氣:“我們夫妻這麼久不見了,你難道都沒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宋斯年還沒有說話,突然,她聽到了一陣清脆的敲擊聲。 點狀的音符組成了經典情歌《right here waiting》。 阮令儀有些驚喜地循着聲音走去,在街道的盡頭,與海交匯的地方,看到了一輛小推車。 一箇中年男人在小推車的支架上掛起了一個個裝了水的玻璃啤酒瓶,用小錘子在酒瓶上製造共振,敲出音符,伴着海風,格外悅耳。 “我找到了!”她驚喜地說。 “找到什麼?” “水瓶琴小車。”她說出了一個不倫不類的名詞。 大概是怕宋斯年聽不到,她還詳細地描述了一遍。 “十年前,我到盧卡滑雪,在林區裏遇見過一個男孩子。” 她的語氣都興奮了起來,“他當時受了傷,我就陪他一起等待救援。他告訴我他從赫爾辛基來,我就問他在赫爾辛基看到的最印象深刻的東西是什麼,他說是一輛掛滿了水瓶的小車,小車的主人用小錘子在水瓶上演奏音樂。” “嗯。”宋斯年應了一聲,表示自己在聽。 “他說小車主人演奏得最好的音樂是《right here wait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