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五章 美好的映射
大地廣袤無比，黝黑的山嶽與窪地，到處都是陰暗基調。
原本象徵着虛幻位面的光環，已經消失不見。
如今的大環境，混沌與現境已不分彼此。
沈然降臨。
下方有一個人影，他形體消瘦，樣貌平平無奇。在其四周，滿是各種形體龐大且醜陋的深淵怪物。
“我是第幾個。”面對沈然的到來，深淵領主.赤驍儘管心中有悲，但已經平靜了。
“第四個。”
“還能聊聊嗎。我總有些不捨，你知道的，我有很多事並沒記起，總想着有些殘缺，希望彌補。”赤驍仰視高高在上的沈然。
沈然儘管是雄健的青年形象，但生氣了無，唯有混沌氣息旺盛如海洋。
原因是他將混沌符印成功進階爲了輪迴珠。
摩、蓋亞等深淵領主進入其中後就遭到煉化，降級淪爲深淵信息熵。
儘管和混沌能量還有些出入，但就和遠古生物死後所形成的化石燃料類似，同樣可視爲是一種能量的形式。
“要是能憶起，你該早已想起來了。”沈然面無表情，“接受吧。”
赤驍沉默。
許久過後，這個世界響起悠悠嘆息聲，“此刻要消逝的究竟是誰？”
“還是說，其實我們早已死在了當初飛昇之際。”
這個問題，怎麼也得不到答案。
輪迴珠升起，象徵着牽引力的光弧出現，籠罩住了這個深淵菌地。
嗚咽聲響起，像是吹過蒼涼北地的風聲。
是那些深淵裔生物所發出的，它們什麼都忘記了，只剩下不願逝去的執念。
“連‘赤驍’，
也消失了。”
縈繞在耳邊的悵然聲。
沈然心有漣漪。對方最後的幾句遺言，對自己影響頗深。
若按照這種思路，
沈然，其實也早死在了昔年飛昇之際，
是嗎？
許多原本習以爲常的事，如今想來變得無比珍稀，因爲再也得不到。自己已經失去了作爲生命的資格。
走到這一步，可以說高高在上，可自己卻像是黑暗中的君王，孤獨、寂寞爲臣子。
如果可以，
真的好想捨棄掉所有一切，換回那個火星地下城的夜晚。
“是完全淪落爲了深淵精神，無法避免的事嗎。”驀地，沈然自語，
“有些危險了。”
或許是已經親手送走了幾位“同類”，看着不朽迎來腐朽，那種滋味逐漸濃郁。
須承認，自己也免不了俗。拒絕虛無，渴求生命。
終於，深淵菌地.墮天界迎來解放，類似此界天道的高維意志被清除掉了。
沈然轉身，消失在此地。要儘快，在自己像古代皇帝晚年步入昏庸期前，做完年輕時所立志的事情。
一道熾盛的長虹橫貫宇宙，震動混沌界與人世間。各座深淵菌地，那些以混沌爲生的深淵生物瑟瑟發抖。
深淵領主奈何不了彼此，它們也掌握不了自然律令。唯獨沈然是在此世完成了那一壯舉，將時間法則與混沌法則融合，煉製出了獨一份的大殺器。
如今，沈然便如造物主般出行在宇宙，連星神也會折服，深深弗如。
真正執天之道，行天之行。
“不！！！！！”宇宙深處，傳出一聲又怒又懼的叫聲。
通紅一片的火燒雲出現，星系級別的大異象，分外豔麗，宛如上蒼之血濺在布上。
一輪蒼藍的“月亮”出現，是一位古老可怕的深淵意志的具現化。
“塵歸塵，土歸土...”沈然立身於那片獨特的晚霞中，他的身上染着絢爛的光彩，又好似沐浴神靈隕落之血。
輪迴珠開始吸收。
大宇宙中，那些深淵領主們都被嚇瘋了。
真的，誰也阻止不了。
宛如天道級別的喪鐘在響起，多麼可怕的大清洗。
“我不接受，你打錯算盤了！休想靠時間就能磨平我意！”宇宙中一聲暴喝。
但是不多時就沉寂了。
嗡的一聲，輪迴珠飛回沈然手中。
“...是嗎。”
沈然仿若後知後覺，才淡漠地問。
隨後，他再次消失在世間。
這次煉化，時間確實格外的漫長，對方堅持的時間居然比蓋亞的王還要久點。
“你敗了。”
盤坐的沈然睜開眼，看着手中沉寂了的輪迴珠。
當中所蘊含的那股磅礴得難以形容的意志，就像是不屈的戰魂，到最後一震，像極了飛蛾撲火似的爆發，然後迎來了最終的靜止。
時間，就像是慢性毒藥。
沈然凝望手心，許久許久，握住了手掌，輕輕一按。
這一按之下，輪迴珠猛地一震，以其爲中心，瞬間擴散出一個又一個龐大的漩渦。
在沈然眼中，這圓圈漩渦就是一場生命的輪迴。
隨着漩渦翻涌，輪迴珠內的“沉澱物”，也就是那股意志降級後所成的深淵信息熵，彌散進了宇宙中。
形成一片宛如生命原始誕生之初的星雲團堆積，斑斕的虛幻光影，美輪美奐。
“他不斷地殺生！”
“太殘忍了，從根本上抹殺存在。”
“越來越多的同類，真正消失掉了。”
“我們都會死的，大家必須想點什麼辦法！”
“不，我不想消失，我還沒有找回我自己到底是誰...那個歷史的劊子手...”
大宇宙中，那些古老的邪神們，如今報團取暖，像是可憐孱弱的羔羊。
任何種族所發生過的大屠殺，也無法與這場行徑相提並論。
很快，沈然再次出現，大宇宙立馬隨着他的出行變得死寂，宛如一灘死水。
真正地，一切都因自己熄滅了。
沈然品嚐着任何言語也描述不出來的滋味。
再結合自己身已死的特點，
他自言自語，“得加快腳步了。”
下一刻，沈然降臨在小宇宙，在未告知的情況下，一揮手，利用高維投影，在混沌中構築出一個虛幻的伊甸園，讓楚幼、王陽他們得到庇護。
儘管深淵領主在被自己一個接着一個的消滅，可混沌維度與現實維度的交融現象仍未停止。
在虛幻的伊甸園中，他是上帝，是【作家】。
安排的劇本，是過去。
同蓋亞的王一樣，
沈然描寫的也是自己心目中最美好的故事——李信回到了2327年的火星地下城，只是他的父親沒有發生事故，他母親也沒有走上改造自己身體來供應兒子讀書生活的可悲道路，李信學校成績優秀，順利考上了地上城的一所大學。
後續，李家順利接管了火星，周虛清和沈修竹他們跟隨李冠、李不思、李牧來到這顆殖民地，開始向平民發展深藍。
草字幫的梁老大，梁知博平穩落地。
然後阪木東三郎也見到了他早年的摯愛，只是雙方和平談話，解開心結，而後那個有着島國血脈的“浪客”賞金獵人，與秦薇走到了一起，兩人結婚。
又過了一百年，新人類帝國那邊，秦陰更早一步發現了【源海】，即全宇宙的大型深藍網絡平臺。
於是新人類帝國與地球聯邦的戰爭沒有爆發。
雙方簽訂和平相處、貿易的協議。
在電視新聞上，秦陰穿着地球的西裝革履，友好宣稱，“地球公民，秦陰在今天回家了......”
後面的故事，沈然沒有再下筆。
擁有[權柄]，在混沌中模擬出的幻想固然美好，可本質不過是工業糖精。
看着虛幻中的衆生，他的臉上罕見地露出了微笑，那笑容很開心，也是這麼多年來第一次。
“好想回去...真的...好想回去。”沈然能聽見，自己心裏像是有個小孩子在哭。
可當自己沒有迴應那個小孩子的要求，對方就變成失控的野獸、厲鬼、惡魔。
“回去！”
“回去！”
“我是生命！！！”那種極度的需求與渴望，是自己前面所沒有估量到的。
在中國古代的仙俠小說裏，常有天上的仙人厭倦了生活，於是偷偷下凡來，甚至和凡人成親生子，寧願冒着犯天條的禁令。
現在看來，倒是印證了沈然少年時期的那個美好憧憬：生命是宇宙渴求瞭解自身的映射。
沈然感到無比的苦澀與哀意，卻不能再流出淚水，又爲畫面中的一個個熟悉面龐的生活而感到開心，於是表情就像又想哭又想笑。
“怎麼回事？”若干年後，聽雨聲蕭蕭落打未央湖的一個女子，她路過聯邦著名的未央湖，身邊陪同一個男子。
女子秀髮披肩，背影優美，突然佇立在了湖畔，表情失神。
“怎麼了？”旁邊的俊朗男子問。
女人怔怔地望着水汽模糊，像是油畫暈開，有些不真實的湖中霧，霧中湖。
“我好像來過這裏，感覺好熟悉。”
“有既視感嗎？”
男人溫柔地笑。
她指向湖西岸的一棟，“那棟別墅，燈要是亮的話，是不是橘黃色？”
男人詫異，隨後道，“老爺子去了火星，許多年都沒回來過了，對老爺子的行爲，我們這邊還是有些微詞...也不太方便偷偷進去老爺子生活過的地方。”
“我是問，那裏的燈亮的話，是不是橘黃色的幕光？”女人堅持地問。
男人微微皺眉，“周芷珊，你究竟是怎麼了？”
“......”
周芷珊也不知道自己爲何突然會有如此奇怪的既視感。
她深深地望向那棟孤零零的湖畔別墅，不知道怎麼，心裏好難受。
“算了，走吧。”
兩人走過雨幕。
湖畔，別墅變得虛幻，真的亮起了溫馨的橘黃色光，落地窗前出現一個身影。
湖面卻無他的倒影。
故事中沒有自己。
自己該走了。
孤獨與寂寞正在吞噬自己，沈然的混沌精神印記正在瀰漫危險氣息。
每個帝王晚年都難得善終，最後落得個褒貶不一，他可不想也那樣子。
一旦鬆懈，自己就會滑坡，淪爲年輕時自己最痛恨的對象。
他來到山海界，匆匆一瞥。因爲山海界的特殊構造，以及那片星空尚未恢復，自己倒是不必施展虛幻的高維投影。
“繼續。”沈然沙啞的聲音，再次在黑暗與冰冷的混沌宇宙中響起。
“始祖，別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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