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庄蝶晓梦(五)
神殿通体由灰白色的巨石制成,满是岁月斑驳痕迹,占地面积极广。
更像是一個离地二十几米高的基座。
那棵通天之树就坐落在上面。
“不是放弃了嗎。”
后方,让沈然生出反感的喑哑声响起。
那伙佩戴着木制面具的不死者们走来。
先前那個粉色帽子少女小爱,和异族少年也跟着一起。還有其余几個男女,年龄不一,都怀着既兴奋又忐忑的心情。
“我什么时候說過放弃攀登這棵树?”
白首陀身材修长,穿着白衣。
不過,因为前面在雨中赶路,腿上满是泥泞,衣服下摆也溅了不少,干涸后形成污渍。
“所以是想尝试肉身攀登?”另一個不死者问。
白首陀不作回答。
后方,那伙男女惊诧,那個名为小强的异族少年双眼大大得,张开嘴巴。
“靠人的肉身攀爬母树?”他情不自禁地惊呼。
他们难以置信,
沈然同样无法理解。
“上一個,以此途径的生灵,只爬到了两干一百六十三米。”
一個不死者說道。
“不识天高地厚。”另一道喑哑且冷冰冰的声音。
“如果是受骄傲所影响,根本就沒想真正成功到天界,那還是别进神殿。”
一個身材伟岸的不死者走上前,說着,忽然给出一個评价,
“...盲目痴愚的生灵。”
对此,
白首陀负手而立,自始至终都表现得很平静。
忽然,那個身材伟岸的不死者转头。
一张古老、神秘的木制面具对着沈然。
沈然沒缘由地生出一种欲望,想要一拳砸了那张木头面具,看看后面到底是什么。
“你也是外来者...有所不同。”那個不死者沙哑地开口。
“我也想试下。”
沈然道。
“只是,试下?”
对方像是严厉的教师,“成功也沒什么,失败也沒什么,如果是抱着這样的想法,你也不许踏进神殿。”
沈然皱眉。
他上下打量了对方一遍,忽然问,“所以你是這棵树的主人?”
唰——
白首陀立马看去。
這一刹那的目光,竟好似在无形中蕴含了风雷之意。
那個不死者登时内心一凛。
同时,沈然沒缘由的话,让他低沉地回道,“什么意思。”
“沒什么。”
沈然移开视线,满不在乎地說道,“看你也不像是。既然不是這棵树的主人,你哪儿来的资格說三道四?”
对方沉默。
另一個不死者突然踏前。
滋滋
沈然耳朵一动,白首陀也意动。
后方的那几個男女同样惊撼莫名。
彼此都听见,虚空中像是有什么声音,很古怪,像是两根干枯的树枝在互相摩擦。
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从那個不死者的身上弥漫而出。
白首陀看向那個突然迈出一步的不死者。
“干什么?”沈然问道。
“好心劝你别白白送命,你却以如此态度。如今世界破碎,法度不再。我若是掌掴你,你又该如何寻理去?寻找你的主人,父母哭去嗎?”对方反击。
“要扇我嘴巴?”
沈然意外,突然想通,“哦我知道了。”
他說道,“你们這些不死者,挺能吓唬人的。脸上戴着面具...想来应该是被虫子吃掉,现在已经是一個個人形的虫子了吧。你们变成了虫子也沒成功,并且距离成功太過遥远,所以沒有一次次尝试,還能苟活在世,此时也是不想看到我們這些人去尝试攀爬這棵树。”
此番话令白首陀看向沈然。
后方,那几個男女变脸。
从来沒有人想過這一点。
所谓不死者,有两重含义。
一是不愿接受当下這個世界,不愿接受残破的自己,立志要到达天界的一群勇士;
二是,攀爬母树失败后的“不死者”。
“内心阴毒!狭隘至极。你這种人绝不可能登上天界。”那個脸上戴着木头面具的不死者寒声道。
气氛变得更加紧张。
空气裡像是溢散有大量危险因子,打個比方就是地震来临前不安的动物们。
那個异族少年拉扯少女,想要逃。
少女则不耐地抖肩,“别弄!你胆子怎么這么小啊,這個外来者說的有那么一丁点道理。”
话音刚落。
另一個不死者就听见,扭头看去。
她顿时双手捂嘴,眼睛裡流露出害怕的神情。
不死者,自然是非人的,
且远超常人的强大!
“谁知道呢。”
沈然耸肩,依旧是满不在乎,“天界到底是不是真的,我都不知道。”
哗
霎然间,现场喧哗一片。
那些不死者都动了,扬言不准沈然攀登万物母树,還要把他逐出不周城。
這话真是惹了众怒。
那些原本对沈然有說不清道不明好感的男女,此时也难免脸色难看,一個個跟吃了死苍蝇似的。
沈然心想靠!
瞧自己這心直口快。
世界变成了這样子,
连這些生灵都打心底裡觉得自己是“残缺的人”,一個個活得完全沒個人样。唯有設置一個完美世界的“天界”,唯有攀登母树這一過程,才能证明。
“虚张声势。”
就在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别浪费我的時間。开门!”
包括沈然在内,在场的众人齐刷刷看向一处。
說话的正是白首陀。
他脸上像是结了一层冰,对于這些人的口舌完全不关心,只有一個最纯粹的追求,也是执念也好。
“等你们想通了再来吧。”
忽然,先前那個和沈然吵架的不死者伸出手,要抓白首陀,将其直接扔到后边去。
“啪”
清脆的响声回荡在神殿的台阶上。
众人纷纷脸色大变。
只见,快到看不清动作的速度,白首陀牢牢抓住那個不死者的手。
他的眼裡流露出刺骨的杀意,瞳孔深处竟有红芒闪烁,“再动试试。”
這么厉害的嗎?
沈然在一旁看得错愕,内心长啸。靠,怎么我沒這种实力。
咱俩真不是一路人嗎?
先前在雨中赶路也是,对方怎么要比自己强出一大截?
其他人更加掀起惊涛骇浪。
因为,
不死者们是接了种的,不是嗎?
“喀嚓”
令人牙齿酸疼的骨骼被攥动声。
因为那個不死者還是沒忍住,有些许动作,结果左手臂就像是被液压机给不断下压,血肉挤压,血管炸开,骨骼一点点变形,扭曲、破裂。
其余不死者们刚一动,突然又齐齐止住。
嗡
嗡
在场一共七個不死者,此时全都像是有某物生出相同的震颤,仿佛心灵的摇颤。
让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首陀。
下一秒——
白首陀施施然地松开手。
嘭
那個不死者倒下,手已经完全被捏变形了,看着让人心跳急促,连大气也不敢喘。
“废物。”
白首陀眼底的红芒依旧,很微弱,像是一缕缕风萦绕着。
“咕~”
沈然咽口水,明白了自己的感应沒错。
对方不是一般的牛逼,确实得要跟紧這個叫白首陀的家伙。
“原来如此...不可思议...”忽然,一個不死者說出两個让人难以揣摩的词语。
哥你到底是明白了,還是不明白?
沈然好奇,同时看向白首陀,這家伙别是一個披着人皮、成精了的虫怪吧?
“打开神殿吧。”
他不再阻拦,吩咐其他不死者开门。
吱嘎——
厚重的石门,高达二十来米,宽度也有三四米,却被两個不死者以蛮力推开。
這一幕不得不說,宛如神人。
一股诡异、阴冷的气息从神殿中冲涌而出。
白首陀眸底的血芒又闪动了下。
那個异族少年也抓紧少女小爱,后者厌恶,因为满是期待,“终于能接触到母树了...一定,一定要摆脱现在的世界。”
“进到神殿后,裡面沒有光亮,唯有等种子选中你,转化仪式结束后才可视物。”
那個不死者开口。
“yue~”
突然,一道呕声响起。
众人一愣。
“抱歉,抱歉。”沈然弯腰,一只手捂着嘴巴,很难受的样子,“這裡面的味儿太冲了,是空气不流通嗎?话說也不打扫卫生的?我尽量忍忍。”
众不死者忍住揍這小子的念头,继续說,“视物后,就可自寻母树的根系。”
“话說不能打电筒嗎?那前面的人又是怎么攀爬的?”沈然问。
“不许!”
其中一個不死者严厉警告,“神殿裡,不可有光。一丁点也不许有。”
“为什么?”沈然奇怪。
对方道,“光是一种有限之物,所能看到的只是表象,神殿是母树的根系所在,岂能舍本逐未,流连于图表?”
“听不懂思密达。”沈然很直白,“哦,意思是這裡是母树的本源。那咱们還去树顶干什么?按理說天界就该在這裡的呀。”
众不死者一時間居然還跟不上這逻辑。
“总之,不可有光。以前有過人這样做,结果发了疯,发生了很可怕的事。我要对你先进行检查...”一位不死者不放心,感觉沈然這個外来者和其他人果然是大不同。
就在這时——
哒。
白首陀已经先行迈步,走进了神殿内部的黑暗中。
沈然着急,本能总不会有错的,自己跟紧那個叫白首陀的家伙很重要。
“搜仔细点...這小子和那家伙是一起的,肯定也有特殊,脑子又不太正常。”
旁边,一位不死者嘱咐。
沈然心想你们還真是安保了,正想开口催促,突然一愣。
“他刚才叫你什么?”沈然直直地盯着面前搜查自己,也是先前对自己态度不善的那個不死者。
“秦阴。”
对方冷冰冰地回答道。
滋
像是短路了,大脑神经元中有某個节点释放出火花。
一副荒芜的天坑,几條战血,周围是人山人海的画面;
一副茂盛的植物,一道人影,自己透過玻璃窗的画面。
“曾经发生了一场大劫,摧毁了一切。”
沈然下意识地喃喃,“可這到底是......未来還是過去?”
這是一片不为人知的秘境。亘古以来,几乎沒有用户探索到過,因为很难进入。
只有在正确的時間才可打开,且密钥与传统的深蓝世界编码完全不同,完全是另一种形式。
镜头穿過浓浓的雾霭,从大气层中脱离。蓝天下,鸟瞰一片广袤的大地,有高山、湖泊、原始森林、岛屿,甚至有生灵的居所。
再拉近一点,
某個深山老林中,大片树木被折断,像是遭遇天外陨石的撞击。
一具躯体躺在深坑底部,身体淌血,又在达到一個程度后停止,因为外表已经形成了一個类似血钻的凝固晶体。
日落月升。
這個世界以一种完美的运行方式。
深夜,下雨了。
周围的泥土溅起朵朵水花。
那具躯体一动不动。
雨停了。
清晨的太阳升起,林间有一些小动物冒了出来,在觅食,偶尔路過這個深坑,好奇地看一眼。
然后又急速逃窜。
在太阳底下,那具躯体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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