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未所出,权命却失 · 第二十九章 恨不得,了无意 作者:未知 明夫人走在這宫中,看着那些自己看了十几年的风景。自己半辈子就在這墙内活着,斗来斗去最后自己還是输了,从莲妃被人放出来时就输了。 国君搜集到的那些东西,她无法找借口也只能供认不讳。只是那针对自己的人太過厉害,国君這般调查,就连自己都被查出来了,但那人却還未沒被查出一星半点。 国谕殿中等待明夫人的李云势,跪坐在书案后,揉着自己的眉心,抬头对身边的奴仆示意,将刚刚内侍与卫新呈上来的东西放到自己面前。 那份东西李云势也只是草草看了一点,当时太過愤怒了。现下终于可以让自己好好安心地看看自己的好妃子为自己带来了什么“惊喜”。 批阅奏章练就的一目十行,李云势看的很快,他的眼神立即被一條讯息给定住了。 谋害淑夫人与公子琉。 谋害淑夫人与公子琉!李云势看着這一则话,眼睛一阵刺痛。 琉儿因着是早产,身体一直不见好,而阿瑶自从生下琉儿后身体也不怎般好,琉儿死后沒多久阿瑶也跟着去了。他一直以为琉儿是因为早产而走的,阿瑶是丧子之痛后郁郁寡欢而去的。 沒想到,十多年后竟告诉他這背后有着這样的阴谋。当初的琉儿连一声“父君”都沒来得及学会便被人害死了。自己最心爱的女子与儿子被自己枕边人害死了,而自己竟宠着那人十几年。他想他是沒脸见阿瑶与琉儿了。 “明夫人,到。”殿外有奴仆传讯道。 “让她进来。”李云势双眼泛红,盯着殿外。 明夫人被奴仆领进殿中,還未完全跪下,嘴裡的“参见陛下”還未念完,明夫人的脸便被李云势丢下来的几张纸砸的生疼。那其中分明是加了几分内力的。明夫人心中大叫不妙,她不知陛下竟然会如此震怒。 “看看,你都做過什么好事儿。”李云势泛红的双眼狠狠地盯着明夫人,“好”字被李云势特意加重。 明夫人看着纸上的罪证,什么害死莲妃肚中的孩子,什么害死纯贵女……她会承认這些事儿是她干的,因为這本来就是她做的,她相信她使些感情上的言语,陛下会看在往日情分、自己的坦率与她父亲护主有功的份儿上善待她,最多也就是被关入冷宫,只要母族不倒,哪裡会缺翻身的机会。 但是,当她看到其中一條时她拿着纸的手不禁颤抖起来。 不,她并沒有想過谋害淑夫人与公子琉,谋害他们的是国母与那萧氏。她当初仅仅只是一個妃,只添了些助力罢了,她们竟然把這罪全部都推到自己身上来了。 她们可真是好样的! “明玉,你可還有什么话要跟寡人說的?”李云势声音低沉,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明夫人的额上冒出汗来,這是她第一次在這般正式的场合听到李云势念她的名字。她明白陛下是动大怒了。 那淑夫人与公子琉是他的逆鳞,触之则亡。 “這罪纸上的除了其中一项,其他的妾都认了。”明夫人强撑着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理直气壮些。若是软下去了便会被视成心虚,那局面就更加不好了。 “哦。”李云势心中已经沒有理智了,但丧失理智后的他更加可怕,“你說的是哪一项啊?” 李云势给明夫人带来一种深深的压力,明夫人觉得自己就要虚脱了,明夫人扬起自己苍白的脸对李云势說:“谋害淑夫人与公子琉。”她竟然說出来了。這两個禁忌般的人她竟然說出来了。 怒意又上一重,李云势手掌书案,手背上青筋暴起。对明夫人平静的說道:“你凭什么說不是你?” “我……”明夫人顿住,她沒有证据,但是时机不对,她又不能說出真正的主谋,只能铤而走险了。 明夫人双眼直视李云势的双眼,十分坚定的說:“陛下還不清楚妾的性子么。若真是妾做的妾会不认罪么。這本就是妾沒做過的事儿,妾为何要认罪。” “呵呵。”李云势笑着說,“你以为你這样說寡人就会信?” 說完,李云势站起身。绕過书案,走到明夫人身前,躬下身凑在明夫人耳边轻声說:“你们都知他们是禁忌,所以什么罪都可以认就是涉及到他们的罪不能认。你說寡人說的对么?” 听到李云势附在耳边說的话后,明夫人的脸刷的一下更白了。陛下不信她,现在的陛下谁說的话都不信,而陛下已经认为她有罪了。那就是不管自己是否有罪那就是有罪。 “若是陛下這般认为,妾也不好多說什么。妾只想說清者自清。”明夫人稳住自己的心神,决定再赌上一把。 “你是在威胁寡人?”李云势邪邪地笑。 “不敢。”明夫人答。 “寡人可沒看出你還有什么不敢的。”依旧是平静的声音,但其中的怒火已经掩饰不下去了。 明夫人依旧倔强地直着背,直视着李云势。 李云势不再看明夫人,背過身,下旨道:“传寡人旨意,明氏谋害皇族子嗣,草菅人命,革去夫人之位,压入冷宫。” 听见李云势的旨意,明夫人知道她赌对了。陛下心中对此事還是抱有怀疑,自己的命也保住了。但李云势接下来的话却让明夫人如五雷轰顶般。 “治粟内史明子乐教女无方,帮其女谋害皇族子嗣,当问斩,但因其护主有功。遂革去其职并抄其家。族中四代不许步入朝堂。” 明家倒了。 明夫人想不通,這半生到底是为了什么,怎么落了個如此下场。 她去拉李云势的衣袍下摆,哭诉着求李云势开恩,放過明家。 怎奈自古君主多无情。自己以为他放過了自己,沒想到他拿捏住自己的软肋。自己宁愿让自己的死来换回家族的荣耀。 “来人,将明氏拖下去。”李云势丝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 “诺。”便有奴仆上前扣住明夫人,将她拉住,向外走。 被拉住的明夫人嘴裡還一直求着李云势說:“陛下,忘陛下能念着往日情分与父亲护主之恩放過明家。啊,陛下。” “陛下,陛下……” 正在国谕殿外准备让奴仆通报的苏,正好看见明夫人被奴仆们拉扯出来。 明夫人也看到了一袭白衣的国师苏。苏的面容還是隐藏在一层迷雾中般,模糊的看不出什么。 明夫人轻蔑的看着苏,就算是成为阶下囚也要成为那個最有气质的阶下囚。 不過她突然发现苏的容貌变了,就那么一瞬,她看到了。然后她大笑起来,倒是将架着她的奴仆给吓住了。 站在苏身边的奴仆行礼歉意的說道:“惊扰到大人了。奴马上为大人通报。” 苏也收回看向明夫人的目光,对奴仆温和的說道:“有劳了。”然后目送着明夫人被人架着走远。 国谕殿内,李云势面前的书案已经被他愤怒时溢出的内力弄的坍塌掉了。他坐在坍塌的书案后,靠着一侧,揉着眉心。 书案前有着三四個奴仆打扫,偶尔弄出些响动。 “够了,都给寡人出去。”被收拾的声音吵的心烦意乱,李云势再次发怒。 “诺。”奴仆通通跪伏在地上,诺诺的应道。然后小心而快速的退出殿中。 就在奴仆都退出殿中时,通报的奴仆在殿口小心翼翼的說道:“陛下,国师大人来了。” “不见。”李云势现在只觉得烦的很,随手抓起一本折子,向殿口扔去,“今日寡人谁都不见。” “陛下竟然发這般大的脾气。”苏就知道现在的李云势会是谁都不见,既然他不见,那他自己进来见他总行了吧。 苏弯腰拾起地上的折子,对通报的奴仆使眼色,让他退下去。然后自己拿着折子缓步向李云势走去。 轻轻地将折子放在李云势身侧,笑着对李云势說道:“陛下就您一個人烦着多孤单呀,不如說给苏听听,让苏陪着您一起烦心?” 李云势看着苏沒有模糊处理的脸,他好像看到了阿瑶正在对自己說话,阿瑶自从自己给了她“淑”這個字,她就特别喜歡用“淑”称呼自己。 当初的自己還问過她,說“寡人每次叫你阿瑶,但你每次都称自己为淑,這是作何?”那时的她就像偷吃糖的小孩子,带着娇羞說“淑是陛下给取的,瑶是父母给取的,這能一样嗎。” 而当自己在有烦恼时,也只有阿瑶会顶着自己暴躁的脾气,陪在自己身旁笑着說道:“陛下就您一個人烦着多孤单呀,不如說给淑听听,让淑陪着您一起烦心?” 然后自己会语气很恶劣的說道:“你刚刚沒听见寡人的话嗎!寡人让你们都滚出去。信不信寡人让人打你板子然后把你关进冷宫!” 這般想着,李云势不觉将這句话喃喃說出了声。 “噗嗤。”看见李云势像失了魂般的模样,又听见李云势的胡言乱语,苏忍不住笑出声,“冷宫?看来陛下是還未睡醒?” 听到苏的话后李云势這次清醒過来,在自己面前的并不是他的阿瑶,属于他的阿瑶已经不在了,已经找不到了,在這個天地。 李云势沒有說话,已经看着苏的脸。一会儿之后,李云势的双眼又朦胧起来,手掌轻轻抚摸苏的面颊,轻声說:“阿瑶,你恨我嗎?你会原谅我嗎?” 苏听见李云势的话身体僵硬了一瞬,他不曾想国君会对自己的胞姐用情如此之深,连“寡人”二字都成了“我”。但那又如何,她人都已经死了,這般作态又为哪般。 不過是在求個心安。 苏看着李云势,动作轻柔的将李云势的手从自己脸颊上拿下,放在自己左手的掌心,笑着轻声說道:“恨不得。”又将右手搭在李云势的双眼上,俯下身,接着轻声說,“了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