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有一知己足矣
刘道一和王亮两個人拿着报纸来到了张学文這裡。“子清,整体上你的思路很对。我也认为我們的革命应该分清楚敌人和朋友。但我還是那句话,時間太慢了。而且你的這個东西要完成,就需要一個非常严密的组织系统才可以。”
“時間慢?炳生,革命不是只有冲动就可以的。他需要我們周密的计划、周密的部署才能够成功的。”
刘道一摇摇头。
“子清,现在的满清已经是摇摇欲坠。只要我們在旁边使点劲,他就会轰然倒塌的。满清晚一天覆灭,我們的国民就会多受一天的欺压。我們国家就要遭受多一天列强的欺辱。”
刘道一的话沒有结束,张学文就生气的站了起来。
刘道一绝对是有思想、有才华的人。他有一种魅力,可以让周围的很多人围绕着他。他有出众的组织才华,也有出众的口才。可以說是张学文认识的人当中,能力非常高的一個年轻人。
可是他现在钻进了死胡同。
在他的眼中满清完全是不堪一击。
所以他想早一点完成革命。而他革命的依靠对象就是那些会党。
“摇摇欲坠?炳生,你睁开眼看看国内。国内還有那么多的新军,還有那么多的巡防营,你认为会党能够战胜他们。這些不论,袁世凯的北洋军,你觉得中国有能够战胜他们武装嗎?就是各地的新军和巡防营加起来都不是北洋军的对手,难道要依靠你手上的会党去跟北洋军打?”
张学文還是想要說服刘道一。
不要說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就光是刘道一如此人才,张学文也希望刘道一不要走歪路。因为這是革命,一旦走歪路很容易丢掉性命的。
“炳生,欲速则不达。等我們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再举行起义,也是为了同志们的性命。你要是贸贸然的起义,会牺牲很多无辜的同志。”
但是刘道一的神情很坚定。张学文和刘道一两個人对于革命形势的判断不同,得出的结论也不同。
“子清,我們两個都是固执的人。”
“炳生,我還是希望你好好想一想。”
“算了子清。我們這样吵来吵去也不会有结果。我們不要为了這個伤了和气。”
“和气?炳生,我們现在只是吵架。但是以后你可是要领导起义的,到时候就不是简单的吵架,而是要死人。不会是一個两個,也不是十個二十個,是上百人、上千人,甚至是上万人要付出性命。”
“子清,你……”
“好了好了。”王亮插进了两人中间。“你们两個人像什么样子。今天就谈到這裡。我還沒吃午饭,二哥管不管饭。”
“管。”
张学文看王亮的样子就知道,他也不同意自己的观点。王亮更同意刘道一的想法。這让张学文有一些无奈。像刘道一這样的年轻革命者最容易犯的错误就是冲动。
他们总是会把敌人看的太简单,或者說对于前景太乐观。完全不去考虑客观上的差距,不去考虑敌我双方之间的差距。
刘道一和张学文两個人在饭桌上很默契的沒有再提起报纸的文章。
但是张学文心中是有些失落的。
张学文最希望的反而是刘道一能够支持自己的想法。可惜刘道一和自己对于目前形势的判断不一样。
…………
刘道一和王亮离开之后,张学文心中有些闷闷不乐。
“有人嗎?”
“你是?”
进来的人很是魁梧。虽然不算是很高,但是看起来身体很棒。张学文相信现在在日本留学大部分都是文人,当然也有少数的会党人员。但是這些会党人员大部分都只是为了避祸、或者经過而已。
而且张学文的家族是湘潭大族,从小就和会党沒有关系。因此能够過来找张学文的绝对不会是会党人员,肯定是读书人。但是来人却一点不像是读书人,更像是一個江湖人。
“冒昧打扰了。我叫彭邦栋,字梓厚。請问张子清是?”
“你好,我是张子清。快請进。”
彭邦栋,沒有听說過。不過既然是過来拜访的,当然应该热情欢迎。
“彭先生……”
彭家的年纪看起来应该有三十来岁。
“不不不。子清,我們都不要讲虚的。你就直接叫我梓厚就可以了。”
“那好,梓厚兄。不知今天找我是……”
张学文认识不少的湖南籍留学生,但是对于彭邦栋却是一点印象都沒有。两人也沒有任何的交情。张学文不知道彭邦栋這么贸然的過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子清,你的文章我都看了。”彭邦栋从口袋裡拿出了登了张学文文章的“新湖南”报纸。“你的观点很好,我觉得很正确。不過還有一些問題我是不太明白,所以想要請教請教你。”
“不敢。梓厚兄,我們可以共同探讨。”
“那么子清,就不要怪我冒昧了。”
彭邦栋和他长相一样,說话声音很大。“我仔细的读了好几遍這篇文章,我觉得好多话你都沒有說透。你看起来說的很多,其实一些重要的部分只是支吾過去。”
张学文瞪大了眼睛看着彭邦栋。
的确当时张学文和仇亮两個人写文章的时候,很多东西還是沒有写进去的。因为有些东西现在不好說,說出来很容易引起其他人的反对。而且很多东西都会涉及到具体的操作层面不好写上去。
所以张学文和仇亮两個人都认为有些东西可以隐去。
“子清,你只是在文章中說明革命的朋友、敌人,却沒有說明怎么对待敌人和朋友。不同的朋友应该怎么对待、不同的敌人应该怎么对待。”
听着彭邦栋的话,张学文心中的惊讶是越来越多。
后人的确沒有任何的资格鄙视现在幼稚的革命党。他们不仅有热情,愿意为了国家的未来抛头颅洒热血。而且他们当中有的是见识高远之人。不說仇亮,仇亮毕竟是湖南留学生当中鼎鼎大名的人物。
而眼前的彭邦栋却是一個默默无闻之人。
以前张学文根本就沒有听過他的名字。虽然张学文和留日学生交流不多,但当中出名的一些人還是知道的。但却在留学生当中,从来沒有听說過彭邦栋這個人。未曾想到他却能有如此的见识。
因此张学文沒有隐瞒一丝一毫自己的观点。把自己的所思所想都跟彭邦栋是和盘托出。到了最后還提到了革命的领导权問題。
“梓厚兄,最后說說合作的問題。会党有很大的反抗精神,我們是可以依靠。但是会党同样有很多的問題,他们最大的問題就是他们的破坏力也一样惊人。他们不懂得建设,一旦得势反而是想着怎么瓜分利益。因此他们只可依靠,不能让他们的势力扩大。”
自从张学文說自己的观点之后,彭邦栋的话很少。只是偶尔提出一些自己的問題。
“再說說地方士绅,他们都是在地方上有着举足轻重地位之人。他们很多人都是有钱、有名望、有人脉的人。一旦能够争取他们支持革命,那么革命的成功几率将会增加一倍。但是同样因为他们都是地方上有头有脸的人,他们的地域保护思想很严重。他们在地方上沾亲带故,是一股很大的力量。而且他们很多人都做過官,对于斗争他们是游刃有余。他们的要求和我們不同,他们只想着如何保护自己的家族,提高自己家族的地位。”
张学文分析完了几個不同对象,分析了他们的优劣点。
“因此我們可以和他们合作,把他们引以为援。但是却不能把革命的领导权交给他们。会党得势,他们会破坏敌方。地方士绅得势,他们就会不思进取,只想着自己的家、本地的事情。军人更不能得势,因为军人得势,就会出现新的军阀。”
“所以,革命党要有一個严密、强力的组织,来领导革命。而不能是去依靠這個、依靠那個。朋友只是朋友。我們要有自己的力量,来把握主动权。如果你沒有实力,那些原本可以成为朋友的人,最后只能成为敌人。我們在争取朋友的同时,他们也在找盟友。而他们只会選擇最有实力的,最能够成功的,而不会找一個沒有实力的。”
彭邦栋一直都默默地听着。
听到這裡,才兴奋地站了起来。“子清,大才。子清,我能否提出一個冒昧的要求。”
“請。”
“子清,我想在你家旁边找一個住所。我想时常向你請教問題。”
“梓厚兄,求之不得。”
张学文对于彭邦栋的印象也很好。虽然彭邦栋此人从外表上看,一点不像是一個读书人。但是他的见识却超過同时代很多人。虽然张学文的文章在近一千的湖南留学生当中沒有掀起多少波澜,但是能够有一知己足矣。
两個手掌重重的握到了一起。
“子清,子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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