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了你的邪 第18节 作者:未知 盛连前几日适应了季九幽那副“给朕跪下”的逼格,见对方這姿势,差点以为也要跪他,连忙伸手扶了一把:“哎,你怎么了?” 对方堪堪稳住身形,重新站直,眼镜后的目光在盛连脸上探究地梭巡了一番,文质彬彬的面孔似是狠狠抽了抽,這才咽了口吐沫,缓缓道:“沒,沒事。” 說着,避开盛连的手,抱着怀裡的书册缓缓朝后退了三步,眼神十分自觉地垂着朝下,沒有直视盛连。 盛连只当对方是介意和不认识的人有身体接触,也连忙客气地退后了一些,但他心裡却想,与其抓個不认识的八卦,倒不如找面前這個有那么点交情,撞都撞上了,還能让到手的八卦飞了啊。 连忙与对方寒暄上了,故意问:“我那天晚上還来這边看戏,怎么今天這店就关了?” 李居易推了推眼镜:“整顿强制打赏。” 心裡却疯狂地扭动着,恨不得把手裡的剧本全当场撕了——卧槽!卧槽!卧槽!他就是9处的天山雪莲啊!颜无常赌注不是神使就吃屎的盛连啊! 李居易心裡扭着,面上還算淡定,但大约扭得有些過了头,掩唇咳了一声才克制住了沒暴露出来。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尤其做他這行的,目光如炬地盯着面前的盛连,真是恨不得把盛家祖宗八代都打探個干净。 他和盛连聊了几句戏楼被封的事,又顺势道:“戏楼今天肯定是开不了了,你是要看戏嗎?我家就在附近,家裡有不少碟,你要是想看,可以去我家。” 盛连嘴裡說着:“那怎么好意思。”心裡却暗想,关系拉近,八卦魂可以开始燃烧了。 李居易的家不远,穿過两條路,从高楼林立的商务街拐进一個小巷子,走不過十分钟,面前就出现一個独立的小院子,闹中取静,很是低调。 李居易客气地請盛连进门,又解释說:“我家就我一個,比较乱,你别介意。” 盛连也客气:“是我打扰了,你别介意才对。” 两大各怀目的的戏精相互客气着进了门。 李居易家的装修和他本人的气质很像,到处都是书柜和书,装修简约、朝南的落地窗前有一间茶室,李居易就在那裡招待了盛连。 烧水泡茶的时候,李居易在厨房裡悄悄拿手机给颜无常发了一條消息:“我把大佬的填房带回家了!” 刚发出去,颜无常的回电就催命似的来了。 一接通,便是一声怒吼:“什么填房!那就是正的!你特么又想被丢去投胎了?” 李居易把手机远离耳朵半米,等這嗓子吼完了,才拉回耳边,压低声音,偷偷敲了客厅的茶室一眼:“我就是碰巧遇上了,索性交流一下,帮你们观察观察這雪莲到底是不是22年前神使重新投胎的。” 颜无常不耐烦道:“你是当鬼当得不耐烦了,還是像被扔下十八地狱?季总的人你都敢這么轻易接近试探?是因为那天晚上那张黑卡沒甩你一巴掌是嗎?” 李居易却是不怎么害怕的样子,依旧压着声音,但把嗓子给吊了起来,喝道:“少吓唬我!你口中那位大佬当年還得叫我一声‘老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懂不懂,你這個文盲,谁敢打我?!” 颜无常嗤道:“什么老师,不就教了两首小黄诗嗎。” 李居易被戳中痛处,炸毛道:“我教的是正经诗词歌赋,哪知道你们那位大佬年少时候那么不三不四,脑子裡整天是些黄色的玩意儿。” 颜无常:“行了行了,你要打探赶紧去,别怪我沒提醒你,魔王已经回来了,别被他抓個正着,到时候管你這個性启蒙老师算哪号的爹,十八地狱挨個呆一轮,哭着喊着去投胎。” 李居易翻了個白眼儿,气愤地挂了电话,心裡愤怒地想,最好盛连不是神使,让你吃遍幽冥界的翔! 第19章 既然是招待盛连, 自然不能用次等的茶叶, 李居易拿了上次颜无常過来时带的特供茶叶,泡上一壶,半室清香。 盛连喝了一口,赞道:“好茶。” 李居易笑笑,下意识客气道:“但到底還是比不上人间界的茶。”又望了望窗外, 感慨道, “想我做鬼也有上万年了, 人间界的茶是什么味道都快不记得了。” 盛连差点一口茶喷李居易半脸。 他咳了一下, 惊讶道:“你是鬼?” 李居易笑着点头, 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是啊,很惊讶嗎?我自己想想都很惊讶,一不留神,就這么多年了。” 盛连放下茶盏, 想了想自己从9处培训资料上看到的內容,不解道:“你不去投胎嗎?” 李居易给盛连添茶, 摇头:“沒, 人世艰险,路阻且长, 我做人做够了,现在觉得還是做鬼比较好。” 盛连虽然是一株自带防御能力和进化圣母心的雪莲,但其实与人相处倒是很平和,从不强人所难,也从不将自己的道德观强加在别人身上。 李居易既然是鬼, 還是個觉得做鬼比做人好的鬼,那他也沒有必要吃饱了撑的去劝人投胎—— 据說幽冥界经過這22年的发展,如今的魂魄自愿投胎率已经非常低了,幽冥不得不弄出一套“积分投胎”的办法,符合投胎條件的送去投胎,以各种利好鼓励魂魄自己去投胎,党员公务员事业单位队伍的职员死后带头投胎。 盛连不但沒劝,反而還道:“你喜歡什么茶叶?红袍、龙井、碧螺春。我下次如果再出差来幽冥帮你带過来。” 人间界和幽冥界通行之后,人间界的一些硬通货可以過安检进入幽冥界,茶叶便是其中之一。 但其实鬼吃东西和普通妖魔会有那么一些不太一样,他们還可以吃后人给自己进贡的东西。 李居易便道:“過安检盘查其实很麻烦的,你要是方便,回人间界之后,直接在我排位前给我供奉一罐茶叶就行了,”顿了顿,“我经常让朋友在人间界這么给我带书的。” 盛连一时忘记了還有這种途径,连连点头,便问:“那你叫什么,我到时候找店先去做個牌位。” 李居易:“不用那么麻烦,你回人间界之后用人间界的手机下一個叫‘pawi’的app,註冊之后手机屏幕上自动出现一個牌位,你把我的名字写上去就行了,哦,我叫李居易。” 盛连惊呆了,帅气的面孔上露出一脸土包子进城的震惊表情,愕然道:“這样也可以? 李居易点头:“可以啊,久幽集团旗下一個網络公司的产品呢,他们公司這两年出了蛮多好东西,不過你這样给我寄送东西其实是要收手续费的,啊,你别担心,不是问你要钱,你寄给我,是从我這边扣冥币的。” 盛连缓缓点头,世界观一下子狠狠刷了個更新包。 他怕自己忘记,特意用手机的备忘录记了下来,又把李居易的名字打了上去。 李居易看着他录入:“李,就是李白的李,居易,就是白居易的居易。” 盛连边录入边道:“名字蛮好记的。” 李居易沒吭声,心裡默默为自己名字掬了一把忆当年的辛酸泪——妈的,都怪魔王那小畜生当年那么黄爆,教他写诗不好好写就算了,還特么誊個乱七八糟的黄诗夹公文裡。 害他被神使丢去投胎,丢之前還叫李白呢,投胎之后就变成白居易了,等再回阴间,大佬那小畜生随口一飘,给他来一句:“我最近在学乘法分配律,你一会儿叫李白,一会儿又叫白居易的,那就合并同类项的‘白’,直接叫李居易吧。” 于是,幽冥界再无诗仙李白,只剩下一個大佬数学功课之下的亡魂李居易。 但李居易后来才恍然,大佬为什么找這么個破借口给他改名字?還不是因为李白這名字和神使的名字很像,犯了神使名字的讳嗎? 李居易抽回神思,盛连刚好放下手机,他默默看着面前的盛连,幽幽感慨地想:時間過得真快啊,一转眼22年又過去了。 盛连這厢又是喝茶又是帮忙寄茶叶的,自我感觉套交情套得差不多了,正式开始套八卦。 他边喝茶边对李居易道:“其实我那天在看戏之前,就想打听点事情了。”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不過公职在身,還被你包厢的小……颜总认出来了。” 李居易知道颜无常和盛连已经在森罗殿因为公务见過了,摆摆手:“沒事沒事,我和颜无常是朋友,你有什么尽管问。” 盛连道:“就是圣山雪莲,幽冥大乱什么的。” 李居易推了推眼镜,笑着点头,心裡却想,来了来了来了,备胎填房打听已逝前任来了! 广电刚下了批文要大力推广魔王、圣山雪莲相关题材的影视剧是吧? 李居易心裡摩拳擦掌,两眼冒光,感觉新剧本灵感正在噼裡啪啦地乍现。 盛连不知李居易暗自在兴奋什么,但见他两眼眸光直闪,疑惑道:“方便說嗎?” 李居易立刻道:“方便方便,问我你算是问对人了,我可是专门写那对的编剧,什么幽明大战、圣山雪莲就沒有我不知道的。” 李居易给自己也倒了杯茶,如同茶馆裡說书的先生,将過往传說娓娓道来:“你既然是9处的人,那应该对幽冥還是有点了解的,不過我估计知道的沒那么多。幽冥大乱其实就是锁妖塔裡妖怪作乱,但其实当年他们作乱的地方并不是幽冥,不是咱们现在所在的這個地方。” 盛连不解:“不是幽冥?” 李居易点头:“对,不是,幽冥早些时候是妖鬼魔所在的混沌之地,及其阴寒,又有锁妖塔镇压在忘川水下,完全就是一片鬼域,与人间界也并不互通。当时的圣山雪莲化形为人之后,觉得這样不是办法,便在人间界和幽冥界之间打开了一個‘水玉之界’,以此作为连接双界的中转站。然后带着几样法宝,离开幽冥进入水玉之界,這几样法宝你应该也听說過,就是轮回河、往生树還有定魂镜。” “水玉之界夹在幽冥界和人间界之间,人死之后魂魄进入水玉,顺着轮回河朝下去往幽冥界,生魂需要投胎的,便从幽冥界去到水玉之界,顺着轮回河朝上,投胎去人间界。两條船,一個东西方向,一個西东方向,刚死的魂魄要去往幽冥界的森罗殿进行审判,好人得到投胎的机会,坏人得到相应的处罚。投胎的人便一直跟着船顺流而上,等到了尽头,会有一颗往生树,树上结着红色的往生果,吃了往生果再离开水玉之界去道人间界,便是投胎了。” 盛连听明白了:“所以幽冥大乱,說的其实是水玉界大乱。” 李居易点头:“当年妖魔混战的地方,根本不是真正的幽冥界,其实就是水玉之界。那些心怀叵测的大妖怪从幽冥界忘川水下的锁妖塔裡逃出来之后,便混进了水玉之界,他们进入之后不忘封锁幽冥和水玉之间的通道,然后在水玉之界搅了個天翻地覆,圣山雪莲就是那时候魂风魄散的。” 盛连可以想象锁妖塔妖物们蓄意谋划之后是如何在混乱中封闭了水玉之界,也能明白当时留在水玉之中的神使有多么孤立无援,但他還是下意识道:“那魔王呢?” 李居易:“魔王自然是在幽冥界,锁妖塔妖魔们要搞事自然是要拖住魔王,来個声东击西,封了水玉之界的入口之后,也沒忘记留一部分人在幽冥界搅和,等魔王赶去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盛连心說,事情竟然是這样。 但李居易又道:“但其实,虽然我经历過当时的妖魔大乱,很多东西也只是道听途說的。有关神使最后的结局,其实一直流传有两個版本。” 盛连:“不是魂飞魄散了嗎?” 李居易:“說是這么說啊,可水玉之界裡到底是什么情况根本沒人看到啊,一种說早就死了,魂儿都沒留下,還有一种說法无从考据,說是他最后关头吃了往生果,投胎去了。” 盛连觉得不对:“不是說往生树在大乱的时候被烧了嗎,那怎么還会有往生果。” 李居易摊手耸肩:“所以說是不可考据啊。” 盛连這下终于探到了底,一时需要消化的內容实在太多,默默在脑子裡把李居易的话翻转着。 但有個問題他還是得问:“那神使和魔王究竟是什么关系?” 李居易道:“魔王其实就是当年幽冥界内最厉害的那只魔物,他一出生就满身妖气,连圣山雪莲的神使都沒办法用圣光净化他,只能想办法慢慢教育开化。他们两人一個坐镇水玉之界,一個留在幽冥,各守一方,呃……” 盛连见李居易忽然梗住,奇怪道:“怎么了?” 李居易自己一口气說了一堆话,才想起自己对面前這位盛连什么都不了解,便道:“怎么都是我再說。”顿了顿,微微笑道,“這样吧,我再告诉你一個秘密,你也回答我一個問題。” 盛连是個爽快人,点头:“好啊。” 李居易凑過去,揣摩了一下字句结构,才缓缓问:“你为什么,会和久幽集团的那位季总在一起?” 盛连啊了一声,理所当然道:“9处派我来出差,押送一個非法移民,我這還是第一次出差,科室的崔总让我跟着季总的。” 白居易一愣,崔转轮? 他料想這世上恐怕不存在什么妖魔鬼怪需要季九幽亲自押送,想来想去,這還不是为了陪面前這位22年后忽然冒头的雪莲嗎。 要命了,季总這是真打算让這株雪莲当填房嗎。 白居易用一個問題换一個秘密,既然問題问完了,就轮到自己把那個所谓的秘密說出来了。 “其实,虽然你看到的戏文裡写圣山雪莲神使和魔王巴拉巴拉巴拉,其实這两位,毕竟一個在水玉之界,一個在幽冥,面都见不到几次,自然是根本沒有在一起過的。” 所以神使和魔王到底是什么关系? 盛连试探道:“嗯?不对啊,季总還告诉我說,神使是魔王的爱人。”马面组那個同事却說不是。 李居易心道季总当然会這么說,解释道:“你听我說完呢,两人的确沒在真的在一起過,但魔王呢……啧,怎么說,其实就是吧,魔物么,妖性难除,尤其魔王,肯定是妖性更重,妖么,法力无边寿命无限,和平年代如果不要豁出去命去厮杀,那一身的血性也得有地方挥发不是,魔王他当年也十分年轻,能做魔王,自然不是靠出生,而是靠拳头,他做了魔王之后么,啧,我琢磨吧,就是有力气沒处使,荷尔蒙严重失调吧,就开始嗯,各种浪,魔王又眼高于顶,自然是浪不到普通妖魔身上的……呃,我這么說,你懂了吧?” 盛连听完這委婉的叙述,恍然道:“你是說,魔王暗恋神使?” 李居易:“对对对!聪明聪明!” 盛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