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了你的邪 第51节 作者:未知 托這個咒术的福,当盛连再次醒来,脑海裡已不止是這一世的记忆,连带着的,還有上一世。 记忆的最开始,是他化作人形,睁开了双眼,垂眸对着莲池池水中倒映的面孔赞叹了一句——真好看。 脑海裡的场景纷杂错乱,两世记忆搅和在一起,像一团彻底纠缠扯在一起的毛线团,但开车的盛连十分淡定,好像第三者旁观似的,注意力留在脑海裡两世的记忆中,走马观花地看电影似的,时不时還挑挑眉,或者心裡感叹一声。 徐新宁、徐浩、沈麻睡得很沉,车子落入河中的时候,那游魂老头子還试图逃跑,被轮回河逮着,又在身上圈了几圈。 盛连的手搁在方向盘上,眼看着河水将车身淹沒,十分淡定地对后排:“我奉劝你,别挣扎,毕竟我现在心情不是特别好,把你勒死在這河裡让你魂飞魄散也就动动手指头的难度。” 老头儿忌惮不已,果真沒有再动,他脑子裡飞快地转着,试图和开车的男人搭话:“你是幽冥的哪位大人?颜,孟,還是崔?” 盛连却沒有答话,他懒得动嘴,因为此刻的心情十分不好——毕竟想起22年前水玉之界内发生的事,沒当场宰两個人已经算他够克制的了。 沒多久,车头一翘,又浮上了水面,老头儿抬眼望去,不出意外地发现,這裡已经不是他们刚刚下河的那個地方了。 按照正常流程,从人间界到幽冥是要做船的,但特殊情况下,9处可以直接把车开回幽冥,虽然极乐河的安检十分讨厌在河裡捞车,但也不得不架個吊臂在岸边,随时准备捞9处的公车。 此刻這公务车一浮出水面,负责操控吊臂捞车的安检人员先是用内網的无线电联系人了岸上的同事,又居高临下地瞧了瞧河面,嘀咕道:“颜总他们组的车啊,這次又是個什么大案子?” 可說完,他忽然怔住了,因为就在他操控吊臂想要把车捞上岸的时候,那车竟然在他眼皮子地下蒸发了,连個车门影子都沒留下。 那安检人员当即按下紧急按钮,对着通讯裡喊道:“那车沒了!” 通讯那头不解:“什么沒了!” 操控吊臂的安检人员报了他看到的车牌:“车和人都沒了!车上什么人都沒看清,安检也沒有過!” 通讯那头顿时警惕了起来:“明白,收到!” 极乐河安检是幽冥和人间界的又一道防御,极乐河只进不出,因此对所有来者无一例外都要盘查,此刻连人带车都消失了,自然引起了安检部门的警惕。 安检站内搜索不到踪影之后,消息立刻在第一時間上报到了森罗殿,钟褐那边本来就接到颜无常的命令要彻查森罗殿的可疑人员,此刻再听說有9处的车沒過安检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当即警惕了起来,下令全幽冥搜查。 此刻的盛连自然不知道自己這正大光明地在安检眼皮子地下消失的行径引起了多大的恐慌,他一道长绫一卷,连人带车从幽冥的上空直飞而下,目的地正是忘川河河边圈起的一排小楼。 转瞬间,一车四人带一鬼便落在了陈辉和孙晓芸所在的院中。 這段時間陈辉和孙晓芸依旧住在忘川水河边,因为残留着最后一些魂魄,孙晓芸暂时還活得好好的,陈辉则因为贪心太過,自食恶果,一夜白头。 但這两人倒是依旧恩爱如初,陈辉也比从前更加小心翼翼的呵护爱人,反而是孙晓芸,因为知道自己魂魄留在這世间的時間也不多了,无欲无念之后,全身心放松了下来,不再战战兢兢,终于恢复了生前温柔的脾性。 這小夫妻两人就安然地在這忘川水河边度過在他们看来所剩无几的小日子,本以为就要這样平静地過完剩下的相聚时光,却沒有料到這一日,院子裡再次有人从天而降地造访。 孙晓芸和陈辉两個就眼巴巴看着那车落在河边,不多时,驾驶座的门被推开,熟悉的身影走下了车,一條长绫跟着飘了出来,后座的门沒有开,却也跟着下来一個“人”。 陈辉和孙晓芸见到盛连心裡都是咯噔一跳,以为幽冥這边对他们有了什么新的安排,可定睛一看后座跟着下俩的那個“人”,陈辉的身型猛地怔住了。 孙晓芸自然也见到了那個老头儿,也跟着愣住了——這不就是那时候教他们怎么塑肉身的那個老头儿嗎? 那個骗子! 孙晓芸先前总是战战兢兢,话都說不稳妥,這段時間的表现超乎寻常的正常,她反应比陈辉都迅速,二话不說就朝那老头儿冲了過去:“你這個框我头发的骗子!” 陈辉反应也快,赶忙一把将孙晓芸扯住。 那老头儿见到两人也愣了下,大约沒想到会在這裡见到這两人,眉头皱了皱,冷哼了一声,目光瞥向一边,不說话。 盛连看到這一幕,便心知自己之前料对了,他沒管那老头儿,只走到陈辉和孙晓芸面前,问道:“我来跟你们现场核实一下,就是他,对嗎?” 孙晓芸点头,斩钉截铁:“对!” 陈辉也跟着道:“是他。” 盛连点点头,可陈辉目光一瞥,看向河边停着的车后排,又愣了下,错愕道:“那個男的……” 盛连回眸看了一眼,又回头,目光探究地盯着陈辉:“你认识?” 陈辉想了想,犹豫道:“好像,应该是,那個男人,好像就是当初菜市场门口找這老头儿算命的那個人。” 就在此刻,头顶忽然乌泱泱地被黑色的乌云遮了一片,铺天盖地,仿若夜幕降临。 除了车内還在昏睡的三人,院子裡的众人纷纷抬头望去,那根本不是乌云,竟是附近森罗殿的警卫人员围堵在上空。 院外也传来脚步声,伴随着一声呼喝:“刚刚哪個找死的开着9处的公车闯了极乐河安检?!” 院子裡众人又齐齐挑了脖子,侧头朝声音過来的方向看了過去。 盛连看清来人,挑挑眉,哟,原来是森罗殿的钟褐小钟总。 钟褐却是一脸怒容,季总刚刚下了彻查森罗殿和9处的命令,這边就有人不怕死地开车硬闯安检,森罗殿顿时开了最高级别的警备,他第一時間把消息传给人间界的颜无常,结果又被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顿:“你這边刚开始搜查内部,那边就有人硬闯极乐河安检?這么巧嗎?!不会是你自己内部保密工作沒做好捅了篓子吧!” 钟褐觉得自己一百二十万個冤枉。 结果颜无常又训他道:“還有,我帮季总转达一下他個人的评价。” 钟褐:“啊?” 颜无常:“蠢货!” 钟褐忽然意识到他颜总這火气是哪裡来的了:“…………颜总,你是不是才被季总亲口训了?” 颜无常:“…………沒有。” 钟褐:“哦。”明明就有。 森罗殿有内奸可是重大失误,也无论個中缘由到底是什么,大魔王真追究起来,上到颜总孟总崔总,下到整個森罗殿,挨個被轮着训一顿都是再正常不過的。 而向来带头镇守在森罗殿的他自己,自然也推脱不了关系。 钟褐也是沒料到自己眼皮子地下会出奸细,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则是愤怒,他第一時間就在锁定了硬闯安检的那辆车的踪迹,发现对方的目的地是忘川河边,当即领了一队人亲自赶赴现场,结果火急火燎地进了院子一瞧—— 嗯?盛连? 钟褐好一会儿沒反应過来,再看院子裡的车,又纳闷:“刚刚那個开了9处的车,硬闯极乐河的是你?” 盛连见到钟褐,却是一副终于可以甩手撂挑子的放松态度,他侧头指了指自己不远处被长绫捆着的老头儿:“這個游魂交给你了,查一查他的底细,应该可以挖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钟褐:“???” 盛连又指了指河边那车:“后座是两個人间界的普通人,也安顿好。” 钟褐顺着他的手看了過去,果然是有两個普通人,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還是第一時間命人绑了那游魂,又将车拉走,還顺便把孙晓芸和陈辉“請”回了屋。 一切稳妥之后,钟褐正要向盛连细细的询问,可转眸却见盛连抬步就要走的姿势,急忙叫住他:“哎哎,你等会儿?這怎么回事,你也解释一下,”顿了顿,见盛连脚步不停,急忙拦人,“哎,你這是又打算去哪儿?” 盛连停住,侧头,看他。 钟褐挑眉:“?” 可忽然间,他整個人一动不动地定住了——盛连沒有回答他,反而抬手掐住了他的下巴,一脸饶有兴致地将目光落在他面颊上梭巡了一番,幽幽感慨道:“当年窝瓜一样的脸,如今长开了竟然還挺耐看的,”顿了顿,松开手,又口气老成地慢吞吞道,“唔,不去哪儿,你们神使爸爸难得回来,先回老巢裡泡泡水。” 钟褐的眼睛瞪成了两個烧饼:“……………………………………” 盛连却是微微一笑,唤回轮回河,转头就走,可走了几步,又忽然想到什么,顿住,自己折了回来,背着手,老成道:“哦,对了,你们季总要是回来了,和他說一声,我得用本体泡泡莲池裡的池水,就封山不招待他了,他要是硬闯,再招出金雷劈我的仙山,你就這么跟他說——” 钟褐(⊙v⊙) 盛连幽幽道:“你赶劈,你神使爸爸就敢拿小拳拳锤穿你胸口。” 钟褐:“………………………………” 盛连挑眉:“嗯?” 钟褐咽了口吐沫,却道:“我现在要跪嗎?” 盛连笑了笑,笑出了几分慈爱的神色,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和人间界接轨,你就真当自己是社会主义接班人了?這种問題還需要问嗎?” 钟褐:“………………………………” 盛连回了登葆山,第一件事就是脱了只剩一條裤衩子,然后钻进莲池裡,這莲池是他的老巢,无论对本体還是人形都益处颇多,他泡进去之后便舒爽地松了口气,平躺着飘在了水中,双手交叠着枕在脑后,平时头顶登葆山的天空。 有两世记忆并不是一件好事,代入感但凡强烈一些,很容易混淆今生和前世的身份,盛连刚刚酒醒恢复记忆的时候,脑子被作为神使的那段记忆填满了,几乎就要忽略自己這一世盛连的身份了,等消化之后两段记忆融合在一起,作为盛连的主体才渐渐归位。 好在這性格从始至终還是一脉相承沒有改变的,所以盛连回忆上一世发生的那些事情的时候,以第三者的上帝角度评价,便不至于大惊小怪:卧槽我怎么干了這种事,卧槽我怎么做了那种事。 反而淡定地表示——嗯,就是這样,嗯,要我我也這么干,哎,這也沒什么,人之常情么,理解理解。 直到盛连回想起了有关季九幽的一切,差点沒在莲池裡把自己溺死。 先前他料出徐浩的身体裡有两個魂魄,并不是因为他看出来了什么端倪,而是因为他对“一体双魂”這個把戏十分了解——毕竟這咒术当年還是他自己亲自编的。 所谓一体双魂,很好理解,其实就是一個肉身裡有两個魂魄,人间界的凡人把一個身体两個人格称之为精神分裂,而在盛连這边,不過是他当年为了臭不要脸地耍流氓编造的一個略复杂的咒术而已。 好好一個登葆山高洁伟岸的神使为什么要编這种咒术,這话還得从他醉酒醒来发现身边躺着季九幽說起—— 作为一個爱花爱草爱可爱的男孩纸的神使,性向這玩意儿就好比他生来就是莲池的雪莲一样,都是天注定的,沒法儿改。 而作为神使,使命感也是注入到本能裡的,更沒有办法剔除,這么一来,盛连当年的处境還是相当尴尬的,毕竟他以普度众生的心态高高在上端坐着的时候,慈爱的目光下却是一颗基心。 大概可以這样举例概括—— “我要拯救他——哎,长得真好看。” “我要净化他——哎,想睡。” “今天想和哪個部落聊聊人生?——就那個吧,男孩纸多,族长也长得好看。” …… 由此可见,這神使并不是一個广义概念裡正经、华贵、雍容有气度的天山雪莲,的确是個有点事儿逼地死基佬。 好在基归基,正事倒是从未耽误,三观也正,喜歡长得好看的男孩纸,但20岁龄之下的妖魔鬼怪他是从不宵想的。 除了季九幽——這倒不是說那时候的盛连相中了未满20岁的季九幽,而是因为這魔物在少年阶段便成型了,法力强悍,這之后百年裡都顶着一张十六七岁的面孔招摇惹事,一张美颜盛世在眼皮子晃悠,晃得人心神不宁。 所以那时候二度封山回莲池,其实也有些避着季九幽的意思。 但谁能料到,好不容易一個人长蘑菇似的在山上呆了百年,不過這天多喝了两口酒而已,一觉醒来,却发现那曾经宵想的盛世美颜光着膀子躺在旁边,自己也是衣衫不整,屋内酒气混着暧昧的情欲气息也沒有散去。 神使不愧是神使,反应迅速,当即唤出轮回河,长绫卷着人送下山,自己一個人泡进莲池裡冷静冷静,结果冷静了一天都沒冷静下来。 天山雪莲虽然不是真的神,但好歹也不是魔物,不存在心魔這种东西,他只是有点矛盾而已——本心裡来說,他非但不排斥九幽大魔,反而十分想靠近,但骨子裡的神使使命又告诉他必须冷静克制地远离,同样的事情绝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這两個矛盾此消彼长地碰撞着,搅得脑子都疼,最终,一個折中的办法出现了,那便是“一体双魂”——劈开魂魄一分为二,一半是高洁正经的天山雪莲,一半是宵想多年、欲求不满的基佬莲。 …… 想着想着,在水裡泡着的盛连缓缓叹了口气—— 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李居易所說的魔王暗恋神使,从头到尾,都是他自己主动的。 喝醉的是他,绑人的是他,强吻的是他,沉睡了一半人格跑下山敲开季九幽洞府大门的是他! 是他是他都是他! 连最后收拾细软跑去水玉之界再拒绝相见的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