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了你的邪 第59节 作者:未知 男人很懂规矩地抬手拱了拱,然而话還沒說,前座季九幽忽然将座椅后调,抬手就掐住了男人的脖子,切齿道:“左无惧,你当真是好得很啊,嗯?” 左无惧成了一只被掐着脖子的鸡,昂着下巴,受惊的神色,举起手:“季总!留我狗命!我有话要說!” 季九幽掐着他脖子的手沒有松开的意思:“說,說完了拿你的狗血洗车。” 左无惧昂着下巴,不得不用垂下眼睛连带着鼻孔一起看面前的季九幽,脱口而出:“祝您和盛连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季九幽松开他的脖子。 左无惧摸摸自己从魔爪裡拯救出来的脖子,全的,沒少根毛,很满意,他道:“季总,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忽然对我火气這么大,但是看在是我寻到盛连的份上,就当我将功赎罪了吧。” 季九幽冷嗤一声。 寻到神使投胎后的盛连,這的确是個大功劳,左无惧成功保住了自己的狗命和差点被拿去洗车的狗血。 如果崔转轮在场,大约要惊讶:关左无惧什么事?不是他在九处第一個见到了盛连本人嗎? 但還真的不是,最早发现并確認盛连就是投胎后的神使的,其实是左无惧。 当年左无惧以搞建设为借口,隐瞒神使伤病的事实,跟着去了水玉之界内,既然不做河官,也不好闲着什么也不干,神使便让他做了投胎船上的引渡人。 幽冥大乱,水玉之界通道被封住的时候,他是第一個拔剑出鞘与妖魔混战的引渡人,而最后,唯一逃出水玉之界的也是他。 他逃出来之后,便将自己看到的情况都說了,這也就是为什么余江不承认自己拿了轮回河时,森罗殿却能肯定他在撒谎,也是为什么在崔转轮三只鬼都不能肯定神使吃了往生果投胎,季九幽却有把握—— 左无惧虽然沒去投胎,但做引渡人的时候,神使還是赐给他一颗往生果,让他随时想投胎随时可以走,左无惧却是真心不想投胎重新做人,便只将果子揣在身上,却沒想到,妖魔大乱的时候,能派上用处,神使助他离开前,他将果子留给了神使,這才多了后来投胎的后路。 在水玉之界坍塌之后,他這個知情人又自告奋勇向季九幽申請离开幽冥,来人间界寻找投胎后的神使,终于在盛连快要大学毕业的时候,将人寻到了,通知给了季九幽。 所以,同样作为当年神使受伤却帮助隐瞒的“帮凶”,铃精在季九幽這边十二万分的讨嫌,左无惧待遇却高得多,毕竟他功過相抵、将功赎罪了。 后座上,左无惧又笑,大概觉得盛连這個免死金牌很好用,又祭出来用了一次:“哎,上次博览会,我看到盛连和您,還有左乘风那個绝代单骄在一起,說真的,忽略绝代单骄,您二位真是般配得一脸。” 作者有话要說: 左·绝代·满贯·单骄·乘风 第44章 左无惧這個人, 十分传奇, 他是岐山左氏的第二代,从小在岐村的道观长大,生来便有“天眼”,可以看到凡人的运数,在当年的岐村及周边, 是非常有名的神算。 结果死的时候也就和左满贯当年差不多的年纪。 他死了之后, 老老实实被阴差勾了魂, 跟着来到幽冥, 去到森罗殿, 当时的森罗殿已是崔转轮主事,他手下的大小司根据左无惧的生平,给了一個不好不坏的判词,正要让阴差送去投胎, 结果无巧不巧,出森罗殿的时候, 刚好遇到了過来办事的季九幽。 左无惧不识季九幽, 不過碰上了,便当即躬身拜了三下。 季九幽奇怪:“拜我什么?” 左无惧道:“我在人间界见過皇家出行, 有真龙之气,阁下气度非凡,俨然是九五之尊的气概,自然应当拜一拜。” 在人间界,只有皇帝能称得上是九五之尊, 当时和十晏斗得不可开交、不分你我的九幽大魔自然听了很是欢喜,但欢喜归欢喜,马屁這种东西季九幽并不却人来给他拍。 他哈哈笑了两声,转身便走了。 左无惧才问领路的罗刹:“那位是谁?” 幽冥罗刹道:“你也是胆儿肥,那可是九幽大魔,”又道,“不過你也說的沒错了,打赢了另外那只大魔,九幽大魔就可以做魔王了。” 左无惧既然看出季九幽有九五之尊,自然知晓他不是普通人,又听罗刹說這话,心念一转,忽然就停住了。 罗刹见他不走,疑惑地回头。 左无惧坚定地捏紧了拳头:“不,我不要去投胎,我要留在幽冥。” 罗刹:“????”脑子有坑嗎,人间界還有大米吃,幽冥近几年因为大魔争斗,纷争不断,普通小妖小魔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還要留下? 但左无惧并未玩笑,他是真的想要留下。 左无惧的父亲开创岐村左氏的时候,并不是为了在那穷山沟裡当個穿着破烂衣的神棍的,他有一腔抱负,想要凭借自己五行八卦的本事匡扶正义,当然,“正义”這两個字冠冕堂皇得几近虚伪,說白了,左家一穷二白,又生在乱世,投机倒把的本事虽然干不来,但也想凭借着一点卜算的能耐跟着未来明君混金饭碗。 奈何岐村那地方早年实在太偏,仗都打不到那边,反而让小老百姓安居一隅的生活,左无惧的父亲拖家带口,妻子只想带着儿子過平顺的小日子,不想将全家代入硝烟和纷争中,拖拖拉拉多年一過,左无惧都大了。 人穷志短,左无惧的父亲虽然穷,倒是一点也不志短,常将自己满腔的包袱亲口授于儿子。 左无惧年纪小的时候,懵懵懂懂,不明所以:“爹爹,择明主是为了太平盛世嗎?” 左无惧的父亲微笑地摸着胡须:“当然不是了,傻孩子,是为了让咱们家翻身過好日子啊。” 左无惧再大一些:“爹,咱们出去,从军师做起,以后太平了,也就是当個宰相吧?你喜歡把宰相府建在城南還是城北。” 左无惧的父亲:“城中吧,热闹,地方大。” 左无惧的娘:“一老一小两個瘪三做什么春秋大梦,滚进来吃饭!” 左家父子這两代,果然做了春秋大梦,等两人背着行囊离开岐村,外间的纷争战乱竟然平息了五六年了,皇恩浩荡,太平盛世,沒他们什么事儿。 但城中建府的梦从未真正从左家父子的脑海裡清除干净。 這一次,左无惧觉得,他搞不好可以扶正一個魔王,然后在幽冥置办一处更大的房产。 嗯,好主意! 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广,左无惧当即决定,妈個鸡,不投胎了!不当人了,就做鬼吧! 留在幽冥搞建设! 而虽說搞建设三個字在后代的绝户左满贯看来像個笑话,但事实上,左无惧的能耐不是一星半点,他生来的好條件,有一双天眼,活着的时候看人间界,死了之后便看幽冥。 他瞧出幽冥這处大煞之地除了登葆山是块宝贵的圣洁之地外,其他的地方,十八地狱、背阴山、混沌、忘川水……哪儿哪儿都是极阴之处,也难怪幽冥到了晚上便总是被黑烟缭绕,煞气重得不仅普通妖魔生活难耐,還极大了降低了整個幽冥的生活幸福感。 其实這些东西他能瞧出来,当年的神使季白自然也早心裡明白得通透,奈何這幽冥怎么也进化不干净,心累得一米,就连他养的那些花花草草也被侵蚀得死了大半,凭一己之力勉强让混沌之地沒有继续扩张,但以后幽冥還有多少适合居住的地界,神使都有些忧虑。 左无惧强留幽冥,熟悉了一圈环境,在了解原来幽冥還有個时刻在养老的“太上皇”神使之后,便整装拜会—— 也是他运气好,“太上皇”是個颜控,外加他自己一张脸够争气,长得還成,沒有被拒之门外。 神使当时便捞着袖子站在圣光裡,以一种欣赏花花草草的心态欣赏了他的颜值,同时听他說了下面的话—— “幽冥有忘川、背阴山、十八地狱,還有混沌之处,這些极阴之地并不能立即根除,但幽冥的煞气并不是沒有办法减弱。” 神使一听,這才正色道:“哦,你接着說。” 左无惧:“我去過這些地方,发现這些地方的煞气量其实是固定的,真正让阴气在幽冥源源不断汇聚而驱散不掉的,是从人间界往来的魂魄。” “人死后,阴差勾魂魄,49天内,魂魄的阴气是最盛的,而从进入幽冥到森罗殿到审判再到最后的判决,這期间魂魄的阴气都会留在幽冥,人间界如果沒有大的战乱還好,一旦要经历朝代更迭,势必要死很多人,這时候被带来幽冥的魂魄更多,阴气也更重,凝聚在一起,甚至不比混沌之地的煞气轻。” “所以,要削弱幽冥的阴气,归根结底,還是要现在轮回的魂魄身上下功夫。” 神使沒有现出人形,只是一团光,左无惧毕恭毕敬站着說完這些话,垂着脑袋和眼睛,等待神使点头說個“接着說”,又或者抬手指门口,和他說“谬论,滚出去”。 然而面前那团光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出声了,似乎是在笑:“巧了,這一点,倒是和我想的不谋而合了。” 原来早就想到了,是他自作聪明了嗎? 左无惧有些惶恐,本以为神使准备随便拿些话搪塞他,却沒料到神使坦诚地开了口,非但沒有不将他這個初来炸道的新魂放在眼裡,反而道:“你既然有些想法,那以后便過来,刚好和我探讨一下這件事。” 這之后沒几年,在幽冥和人间界之间连接一個“水玉之界”的想法便成型了,原理很简单,就是通過水玉之界這個中转站来削弱過往魂魄的阴气。 之后,抛下河官的身份,又跟着神使去了水玉之界,直到幽冥大乱,水玉坍塌。 左满贯凭借老天赏饭的天赋、绝佳的才能以及不妄自菲薄的勇气,在神使面前露了脸,又跟随去到水玉,“打下”一片江山,最终得以翻身,让子子孙孙都能死后在忘川河中做河官。 而死人的风水又是可以影响后代的,左家世世代代死后做河官,忘川河中游鱼嬉戏,好生自在快活,人间界的后辈自然受到影响,日子越過越好,家族中人才豪杰尽出。 到了左满贯爷爷那几代,业内的风水界更是将岐村左家供上了神坛。 可惜左家不知是不是受了师祖左无惧的影响,每過几代都有血脉凋零的危机,古时候有妻也有妾,发现沒香火了大不了多娶几房回来,然而新中国成立,法律明文规定一夫一妻,左家這香火延续得摇摇欲坠。 左满贯這個老来子好不容易把香火继承下去了,结果整天瞎几把乱给人算命卜卦,天机泄露得太多,英年早逝,彻底把左家的血脉给断送了。 左无惧至今记得,自己来人间界寻盛连,好多年都沒有找到,想到岐村左家,便要回去看看,结果左家一個人影沒瞧见,却刚好赶上了左满贯的葬礼。 混进风水界操办的大型葬礼现场,站在自曾曾曾……曾孙的灵堂照片前,左无惧沉默了,差点沒有两行热泪地掀了灵堂的供桌—— 特么的!亲眼目睹自己被绝后了啊!! 所以,博览会那日,变成欢姐混在戚羡云身边的左无惧一眼就认出了那绝代单骄,真是克制力强,才沒有当场吐出一口老血。 這会儿,季九幽听到左无惧那四個字的“绝代单骄”,疑惑地挑了挑眉,很快意识到這說的是谁了,他十分自如得接受了左无惧的奉承,又道:“你左家這么多代才绝户,你也知足吧。” 左无惧心头有泪:“不甘心。” 季九幽瞥眼看他:“你左家一脉有后,也亏了你母亲当年還生了几双弟妹,你死前沒有后代,自己也是绝户。” 左无惧:“……” 季九幽手指在车门是一敲:“行了,說正题,這戚羡云怎么回事?” —— 断了左家香火被祖宗骂死的左满贯并不知道自己還多了“单骄”的爱称,此刻,他和女装铃精坐在一個客厅的沙发上,押他们来的四人已经退出去了,戚羡云走到酒柜前取了红酒出来,倒了三杯,客客气气地端過来,又好整以暇地在左满贯和铃精面前坐下。 铃精本就讨厌季九幽,此刻对着季九幽的翻版也沒有好脸色,回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戚羡云晃着手裡的红酒,漫不经心的时候,神态上和季九幽還真有几分想象,但戚羡云毕竟年轻,這副姿态有些故作老成的做作,与季九幽那信手拈来的散漫和纨绔不羁沒办法相提并论。 因此,铃精又是一個大白眼翻了過去,差点眼珠子翻不回来。 戚羡云沒有看铃精,而是看着左满贯,他凝神,歪了歪头,挑眉道:“家族裡有人当年参加過左氏的葬礼,也留着一些故人的照片。”意思很明显,左乘风到底长什么样,他知道。 左满贯不吃這套,嗤一声,鄙夷道:“戚年生多活的那些年,不也是借着别人的壳子,我到底是谁,不是一個壳子可以說明的。” 戚羡云看着他:“你只有一张嘴,說是左乘风,我就必须信?” 此刻,季九幽已经混了进来,左满贯也无需他信与不信,能在這裡搜出点真相来便行了,他便和戚羡云兜起了圈子:“說起来,我沒比你大几岁,不過你当年的满月酒,我倒是跟着家父去過。” 戚羡云一副大家聊聊就聊聊的姿态,挑眉看着对面。 左满贯扯唇:“我混入那個盘口的时候,打听到你戚家本家的一些传闻,真真假假不得而知,不過這满月酒,因为我刚好去過,比较巧,還有点印象,不但有印象,我還听我父亲后来提過好几次。” 戚羡云缓缓道:“你和我說這個,倒不如說說看,你一個左家人,为什么要混入戚家的盘口,之前又为什么要用假身份来参加博览会?” 左满贯却跟着唱反调:“這個我稍后告诉你,反正我人在這裡,哪儿都去不了,等会儿說也一样,但你這個周岁酒,我得先和你好好說道說道。” 戚羡云忽然露出了不悦,脸色落了下来,神态再也不复之前的雍容与江南大院中的气度。 变脸的這一幕铃精和左满贯都看得一清二楚,左满贯心中多少有了计较,铃精却是疑惑:怎么和在江南大院时候态度两個样了? 左满贯开了口:“你满月那日的事,也是有趣的很,我当年好歹姓左,地位比你爷爷都高,跟着我父亲做主桌也是理所当然的,然后呢,我父亲就看到了很有意思的一幕。” 這些事,也是左满贯大了一些之后从他父亲口中得知的。 话說那日周岁酒,戚家請的宾客多到可以踏破门槛石,屋内屋外院内院外都是桌席,主桌就坐落在大厅正中央。